似乎是感覺到蕭暄的殺氣,角落的影子動了動,慢慢走入幾人的視野範圍之中。


    祝南星看清楚那黑影的樣子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座儼然已經成為蛇窟的城裏,怎麽可能還會有人呢?


    “你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裏?”


    黑影的肩膀抖動了兩下,沒有作答。


    司墨衝兩人點點頭,走近那個黑影,用劍挑起了那人身上鬥篷一樣的東西,露出底下麵黃肌瘦的一張臉。


    “!!”


    三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氣。


    該怎麽形容這張臉呢?


    瘦削得好似一個外麵裹了層皮的骷髏,又在五官處深深凹陷了下去。


    身上的衣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隻是在舉手投足的時候,看到肘窩附近依稀是苗族人慣會穿的藍色袍子。


    散亂不堪的花白頭發上麵,零星別著幾個銀飾,說明她是個女人,還是個白苗的女人。


    她見到麵前的幾人,神色控製不住地有些慌亂,在被祝南星問話之時,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祝南星心說,也許她是在這蛇洞裏太久,忘記了該怎麽跟人交流?


    於是跟蕭暄交換了個眼色之後,小心翼翼地對著她伸出手去。


    “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


    女人抬起頭來看看祝南星,確定從她的眼中看不到戾氣過後,這才漸漸放下了心防。


    “我...我...”


    但是她說起話來仍舊吃力。


    祝南星見司墨身上還帶著幾人裝幹糧的袋子,從中翻出一塊餅,交在那女人的手中。


    女人一看到食物,好像餓狼看見羊一樣,也顧不得害怕與否,搶過來後頭也不迴地往洞穴深處鑽。


    祝南星迴頭道:“走,我們跟上去。”


    在跟著這個來曆不明的白苗女人走了一會兒後,幾人來到一戶人家中。


    房子的半截屋頂都被蛇王磨榻了,隻留下了一個角落,剛好夠一個人容身。


    那白苗女人就背靠著牆角蹲在那裏,一邊風卷殘雲地吃著手裏的餅子,一邊警惕地看著周圍。


    手掌大的一塊餅,被她三口兩口就吃完了。


    祝南星將身上裝水的竹筒遞給她,同時招唿司墨再拿出來一塊餅說道。


    “慢點吃,我這裏還有。”


    見那女人不為所動,擔心她是不是聽不懂中原話,特意用苗語又說了一遍。


    等到白苗女人一連吃下了兩三塊餅,這才怯生生的抬頭。


    她還沒有忘記祝南星的問題,沙啞著嗓子,口齒不清地說起來。


    “我...我是...南慕的藥...藥醫,在這裏是...要...”


    說著她又往口中猛灌了一口水,才繼續說。


    “要執行取...蛇...蛇膽...的任務...”


    祝南星等人吃了一驚:“你是南慕的藥醫?”


    白苗女人以為祝南星不信,轉過身讓她去看自己背後的卷草紋。


    雖然隻有孤單一個花瓣,卻比依舊無比顯眼。


    祝南星想要靠近點看看清楚,因為她後背的皮膚也幹癟枯瘦得厲害。


    可那女人卻猛地迴過身,又緊緊地將背部靠在牆上。


    似乎那是除了自己的性命外,最不能被搶走的東西。


    祝南星隻好作罷,繼續問。


    “你說你在這裏是要取蛇膽?”


    女人點點頭:“取...取蛇膽,救...救命...”


    “救誰的命?”


    女人開始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祝南星隱約覺得這人出現得有些奇怪。


    姑且她要取的是這日月蛟蛇王的膽,可要救的人是否也是身染熱毒?她又是怎麽知道收錄在南慕秘鑰下半冊上的方子的?


    亦或者這蛇王的膽還有其他作用?


    不過雖說身負卷草紋的人不多,但是祝南星眼下就認識一個,而且也是單獨一個花瓣。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她又問。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阿莎的人?”


    “阿莎...”


    女人重複著祝南星的話,突然眼中迸發出一種難掩的光芒。


    她衝上來想要抓祝南星的手,卻被蕭暄橫握魚劍,擋在身前。


    祝南星輕拍他的手肘,示意不要緊。


    那白苗的女人此時也不懼怕所謂的利刃了,跳著腳朝祝南星喊道。


    “阿莎,阿莎!女兒,我的女兒!”


    眾人吃了一驚。


    “阿莎是你的女兒?”


    白苗女人一時間老淚橫流。


    ''是女兒,我的女兒!''


    祝南星想起在地宮皇陵事,她確實說過自己家族曾經是南慕皇族藥醫的這件事,隻不過當時並沒有多在意。


    “那你說要救的那個人,是你的女兒阿莎?”


    祝南星大膽地猜測。


    誰知白苗女人搖搖頭:“蛇膽,救...救王後,隻有她,才能救南慕的,子...子民...”


    祝南星的神情黯然了下來。


    這個女人不知道在這地方生活了多少年歲,竟然不知道南慕已經覆滅了的事實。


    感覺胸中有些憋悶,見此處靠近蛇王鑽出來的大洞,勉強有風通進來,幹脆扯下臉上的布條,想著緩一口氣。


    誰知那白苗女人見到祝南星麵貌的一瞬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王...王後,阿盈參見...王後!”


    這下換祝南星愣在當場了。


    蕭暄碰碰她的手臂。


    “夫人既然是南慕的公主,樣貌跟王後有幾分相像也是正常的。”


    祝南星腦袋轉過彎來之際,看看跪在地上的女人,又看看蕭暄喃喃道。


    “娘親?”


    見蕭暄點頭,她終於忍不住,將那白苗女人從地上拽起來。


    “你說,我娘親她怎麽了?”


    名叫阿盈的白苗女人提及此,身子有著明顯的顫抖。


    祝南星今天勢必要問出個子醜寅卯來,於是端足了架子,再次向那白苗女人問道。


    “王後,怎麽了?!當年的南慕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苗女人說話依然不十分清晰,但幾人還是從隻言片語中,了解了當年事件的大概情況。


    時光流轉,迴到了南慕滅國的前夕。


    那時的阿盈還是模樣標致的妙齡女子,以藥醫的身份跟在王後身邊,每日為她請脈,照顧她和她腹中的胎兒。


    有一日,正在修葺的皇陵地宮不幸發生坍塌,有不少工匠都因此受了傷。


    皇城裏的藥醫忙得腳不沾地,阿盈也自請前往幫忙。


    就是那次機會,她認識了一個自稱阿靡的中原男人,他當時是天朝外派來南慕的使者,帶了一幫匠人幫助其修建皇陵。


    由於地宮之中設置了不少機關,阿盈在送藥的時候不小心迷了路,要不是這個叫阿靡的中原人,隻怕這時候已經死在了機關暗弩之下了。


    死裏逃生的阿盈為了感謝他,每次借著到地宮幫手的時候,沒少給他帶吃的用的。


    兩人漸漸熟絡起來。


    有一次阿盈見他的臉色不好,就問其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阿靡早就聞言苗疆的藥醫的醫術卓絕,能夠借用蠱蟲活死人,肉白骨,於是將自己從小患有家族病,而且見過的郎中都說他活不過四十的事情,告訴了她。


    而那一年,這個叫阿靡的中原人三十有七。


    阿盈身為藥醫,雖沒有懸壺濟世的遠大抱負,但是也不忍心身邊的朋友遭受病魔的困擾。


    她迴去翻遍了所有的醫書,終於在偶然接觸的南毒秘鑰上,找到了或許能緩解的方法。


    於是阿盈跟阿靡相約三日後,利用自己的本命蠱為他嚐試續命。


    治療的過程很順利,除了阿盈受到了一些本命蠱的反噬之外,還是緩解了中原人身上本該出現的症狀。


    中原人阿靡為了答謝她,每次都會將外麵一些有趣的事講給她聽。


    阿盈從小生活在南慕,對山穀外麵的世界很是向往,但是由於毒霧的存在,始終沒能去山的另一邊看看,所以對阿靡講述的事格外感興趣。


    兩人你替我治病,我給你講故事,一來二去竟然萌生了情愫。


    阿盈即便在皇城內院,也漸漸地開口阿靡閉口阿靡的說著。


    王後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察覺出來阿盈的小心思,有心替她做主。


    可南慕的藥醫身上有卷草紋騰,其實算是皇族的遠親,她們的婚事也不能草率確定,尤其阿靡還是天朝的使者,是中原人,於是提出了想要見一見的意思。


    阿盈自然是十分樂意,在和阿靡溝通一番之後,尋找了一個工匠不忙的時候,將人帶到了皇城之中。


    王後當時懷有身孕,他們入宮的時候正在休憩。


    阿盈就帶著人在宮裏的花園中溜達。


    途中兩人經過一棵參天古樹,上麵接著紅紅綠綠的果子。


    阿盈告訴他那是不死樹,接出來的長生果有延年益壽,治療百病的功效。


    阿靡眼中立刻露出神采,詢問可不可以摘下一顆,也許會有利於自己的病。


    阿盈無奈地搖搖頭,說這長生果是隻有南慕的皇族才能享用的,而且每用一顆都會白紙黑字地記錄下來,旁人根本無福消受。


    正在遺憾之時,王後派人來叫他們迴宮。


    阿靡沒有說什麽,隻是把這棵模樣有些奇怪的樹,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裏。


    王後見到阿靡其人之後,也感歎中原人確實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在。


    別看他現在已經人到中年,卻依舊精神抖擻,臉即便有些瘦削,但是脊背倔強地挺得筆直。


    由於南慕皇族的規矩,阿靡沒能見到珠簾後麵王後的模樣,隻是聽聲音就知道是個溫柔的女人。


    王後依照慣例詢問了他幾個問題之後,在得知其以後勢必要迴到天朝,有些不放心。


    南慕的女子不外嫁,這是規矩。


    一來苗地的南慕始終是小國,在山穀中放有毒霧的原因就是防止外來入侵,若是外嫁之地的人從其口中知道了進入霧穀的辦法,難免會危及整個國家。.qqxsnew


    二來藥醫是可以翻閱南毒秘鑰的,皇族並不想其中的任何內容外傳。


    聽聞婚事並不如想象般的順利,阿靡給王後跪下,稱阿盈已經懷有自己的骨肉。


    阿盈聽了他的話大驚失色,清白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何其重要,即便在苗疆小國亦然。


    而且他們的交往一直發乎情止乎禮,並沒有做出什麽傷風敗俗的事,不明白阿靡為什麽要這麽說。


    她剛想解釋,就聽阿靡小聲在耳邊勸著,如果想要順利成親隻能如此,並稱這麽做都是為了將深愛的她娶進門。


    阿盈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也就默認了下來。


    王後一直不知該怎麽處理,隻能讓兩人先下去,等她思慮過再行決斷。


    阿靡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哄騙阿盈跟自己將生米煮成了熟飯。


    而在這期間,地宮中又出事了。


    傳說南慕的地宮不止是皇陵,更有著一隻身披黃金鎧甲,能夠吞吐毒霧的巨型甲蟲,被南慕人尊稱為聖蟲。


    這次修葺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想將原本關押它的地方,再進行一次加固,使其不會貿然掙脫鎖鏈而出。


    工匠中有一些是中原人,頭一次見到這麽大的蟲子心中害怕,不小心就從高處跌落了下去,驚醒了沉睡的聖蟲,張牙舞爪地朝著人們衝撞而來。


    監工一看情形不妙,趕緊請了王後過來。


    終於是在事情鬧大之前,控製住了聖蟲。


    王後卻在迴宮之後就病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一些症狀竟然跟阿靡的家族病有著些許的相似。


    阿盈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問題,於是找了機會向阿靡打聽究竟。


    阿靡卻說那是王後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機關,這才不幸染毒,而且叫她不要擔心,反正宮中的不死樹上結了那麽多果子,隨便摘下點來就能夠救治了。


    阿盈覺得是他惦記長生果,故意讓王後身陷險境,威脅著說要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誰知阿靡卻不以為然,將她帶到了關押黃金甲蟲的地方,說如果王後得不到救治,那麽這隻黃金甲蟲就無人能夠製約,到時如果發起狂來,整個南慕的子民都將喪命於蟲口。


    阿盈急了,逼問他救治王後的方法。


    阿靡指了指牆上的壁畫,說如果她能將日月蛟蛇王的膽交給他,治好自己的病,那麽王後也就自然而然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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