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密林之中,祝南星她們的腳程明顯慢了下來。


    一人拿著一根長棍拄地,確認前方沒有被落葉覆蓋住了的沼澤或者泥潭,才放心落腳。


    而且密林之下灌木猶多,除了祝南星以外的三個男人輪流開路,工作量也是極大,有的甚至無法用刀劍砍斷,隻有攀爬上去才能通過。


    幾個人相互照應著,一點一點向山穀深處挺進。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漫長一段時間的跋涉,四人似乎是來到了林子的中心。


    周圍那些阻人腳步的灌木開始減少,反而一些參天的大樹開始增多,有的一度遮蔽了太陽。


    祝南星嚷嚷著要幾人把火把點上,可是由於林子裏潮氣太重,火把著一會兒就熄滅,點上也跟沒有差不了多少。


    步涼見附近有不少熒熒點點的光亮,就在休息的時候捉了幾隻,管祝南星要了薄紗的手帕包裹起來。


    祝南星手捧著螢蟲,嘖嘖感歎。


    “這邊南地區的蟲子似乎都比中原的大上不少,就連這螢火蟲都是。”


    蕭暄見祝南星新鮮的樣子,伸手管她要過來。


    “給我也看看。”


    祝南星不疑有他地遞過去。


    就見蕭暄連看都沒看,直接將手帕包抖落散開。


    裏麵的螢火蟲重獲自由,四下飛散。


    “你...”


    祝南星別了一肚子的埋汰,剛打算衝著蕭暄一頓輸出。


    蕭暄沒等那些螢蟲飛遠,反手又給捉了迴來,順便還扯了一根附近的藤條牢牢捆住,重新遞給祝南星。


    “除了我,別人給的一律不準要。”


    此時不光是祝南星,就連司墨也被自家王爺這點肚量給氣笑了。


    祝南星心說:怪不得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說少年都是抬舉蕭暄,妥妥的熊孩子一個。


    這個時候步涼突然站起身來,往一個方向走去。


    祝南星叫住他:“哎步涼你別生氣,他就是故意的,林深路遠我們還是別分開走的好。”


    司墨一腦袋黑線:夫人這勸了又好像沒勸。


    正打算自己上去攔住他,卻見步涼抬起手。


    “有聲音。”


    蕭暄收起了玩笑的模樣,拉了一把祝南星,仔細分辨著周圍的動靜。


    幾個人屏息凝神,不一會兒祝南星覺得耳膜有些刺痛,發現陰暗的樹林中,確實偶爾會傳來一些奇怪的聲調。


    若有似無,好像小孩子的嬉笑,也像是陣陣鈴鐺。


    四個人兩兩麵麵相覷,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司墨率先活躍著氣氛,也不知是說給其他人聽,還是給自己壯膽。


    “這林子裏的蟲鳴和鳥叫真是奇特哈。”


    祝南星覺得那並不是所謂的蟲鳴,或者鳥啼,雖然那聲音隻出現了一瞬,但她一定沒有聽錯,絕對是小孩子的笑聲。


    “大家小心,這林子裏肯定還藏著什麽危險的東西。”


    說著她問司墨:“司墨,把驅蟲的藥包拿出來煮了,藥水每個人都擦一點,周圍的蟲子越來越多,萬一被有毒的咬到就麻煩了。”


    司墨在附近找了些細小的枝杈堆起來,好不容易將火給點了起來。


    幾個人依照祝南星說的,將藥水在周身塗抹了個遍,這才繼續往林子深處找尋堤壩的遺跡。


    司墨好奇,於是就問祝南星。


    “夫人,聽說小思兒在林間樹叢行走可以不受毒蟲蚊蠅的侵擾?怎麽做到的,有空你也調理調理我唄,那樣每年夏天就不用被蚊子叮一身包了。”


    祝南星笑他投機取巧。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那更像是思兒與生俱來的一種特殊能力,不止不會受蚊蟲侵擾,就連不小心吃下有毒的菌菇,也能安然無恙。”


    祝南星一邊迴憶,一邊說著有一次梔香帶她進山去采藥,結果中途迷了路,兩人把身上的幹糧吃完還沒等來救援的人。


    於是就采了些樹下岩縫邊的蘑菇煮來充饑。


    邊南的蘑菇沒有熟之前,大多數有毒這一點幾乎是常識。


    由於實在太餓了,還不熟的時候思兒就嘴饞嚐了一口,可把梔香給嚇壞了。


    等到祝南星拉著步涼找來時,梔香抱著閉上眼睛的小思兒都哭成了淚人,誰知診脈之時,卻發現小人一點問題都沒有,隻是太累睡著了。


    從那之後祝南星就發現,祝思卿是內則百毒不侵,外則蚊蟲不叮,一時間羨煞了她的這種體質。


    司墨撓頭:“之前在寒沙州的山洞裏,那可令人失明的毒蟲不也對夫人不起作用?想來應該跟思兒的體質差不多吧。”


    祝南星強調著兩者之間的差別。


    “差多了好嗎?我是因為從小就被家父強灌各種草藥,浸藥浴才勉強對毒性有一點抵抗,但也隻是比普通人強一點,並不能做到思兒那樣百毒不懼。”


    說著看了一眼蕭暄。


    “不然也就不會跟你家王爺一樣種熱毒了。”


    蕭暄誤把祝南星的玩笑話當了真,張了張口還是沒說話。


    祝南星心思何等細膩,看出他眉梢眼角的歉意,大大咧咧道。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昂,反正欠我的還多著呢,不少這一樁。”


    蕭暄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今生無以為報,唯有...”


    說著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啄了一口。


    “以身相許了。”


    祝南星推了他一把,可臉卻不爭氣地紅了。


    “病秧子一個,誰稀罕。”


    司墨確定以及肯定王爺絕對是故意的,偷偷瞄了一眼步涼的神情。


    卻不論怒意或者是醋意,都沒有在他臉上找到。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將情緒隱藏得太好,還是大家都錯看了他對祝南星的感情。


    正想著,步涼突然看向司墨,好似做什麽壞事被抓包了一樣,把他嚇了一跳。


    “步...步大哥,怎麽了?”


    步涼示意他們看看周圍。


    “附近的植物,越來越少了。”


    他話一出口,幾個人才四下裏觀瞧。


    不論是茂盛參天的大樹,還是連綿成一片又一片的灌木,都不知在何時變得稀疏起來。


    而且不遠的前方則更是空曠得像片空地一般。


    明明身處潮熱的夏日,可四下裏竟然連蟲鳴之聲都沒有,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生命的氣息,變得荒涼無比。


    “好像是哎,這是怎麽迴事?”司墨握緊了手裏的鐮刀。


    “不僅如此...”步涼說著,指指距離幾人最近的一處灌木。


    “我為了不在林間迷路,特意在一些位置做了標記,可這裏明明有標記,眼前卻是我們沒有來過之地。”


    “啊?”這下司墨聽不懂了:“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蕭暄若有所思:“這片林子的植物是在移動的?”


    步涼點頭。


    “植物不都是生長在地上的嗎?怎麽可能會移動?”


    司墨覺得自從進了石洞水路開始,這裏的一切都在打破自己的認知。


    幾人就見步涼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不一會兒黑劍出鞘之際,一塊土皮被直接掀了起來。


    看著那整整齊齊的切麵邊角,無疑證實了此前兩人的猜測。


    祝南星摸摸下巴:“在叢林裏能做出這種機關,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這南慕的究竟是什麽去處?”


    到現在她才算真正理解當年對南慕的征討時,天朝的軍隊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就這樣竟然還打贏了?!


    蕭暄抽出魚劍,表情嚴肅。


    “不管是什麽去處,既然有人想要我們到這裏來,總不能是列隊歡迎吧,大家警惕一點,前麵就可能有潛在的威脅存在。”


    說著,他再一次認真地看向祝南星。


    “跟在我身邊。”


    祝南星點點頭,她也不是不分時候的到處亂躥,此時揪著蕭暄的衣角,慢慢地向前行進。


    司墨眼尖,當先指著左前方叫道。


    “你們看那是什麽?”


    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前麵的空地上,有株巨大植物,根莖足足有一丈來高,最上麵頂著一朵鮮豔無比的紫紅色花苞。


    好像平時巷子邊長出來的牽牛花,卻大了不止十倍。


    而且這花相當妖豔,還隻是花骨朵的狀態,離幾人還這麽遠,司墨等人的就覺得已經移不開目光。


    好似在看什麽花中的仙子一樣,魂不守舍。


    祝南星對藥性毒性頗為敏感,頭一個反映了過來。


    “看來周圍之所以植被稀少,八成是因為長了這個怪花的緣故。”


    蕭暄和步涼也有同感。m.qqxsnew


    大約是這花的屬性太過霸道,將周圍土壤中的養分全部吸收了個一幹二淨,所以才生長不出其他的植被作物。


    隻是說了兩句話的功夫,那朵怪花悄悄地從頂苞上裂了一個口子,緊接緩緩綻放開來。


    紫紅的顏色格外絢麗,盯得時間長了竟然讓人有震撼於其美麗之感。


    祝南星揉揉眼睛,對眾人提醒道。


    “這花瓣上有熒光粉,不要看。”


    話剛說完,就見蕭暄步涼和司墨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對,立馬察覺周圍已經異香陣陣。


    她暗叫一聲“糟了”,而後將衣擺扯成一塊一塊的布條,用水壺中存放的藥劑打濕,繞過鼻頭,係在三人的腦後。


    “嘔!”


    司墨迴過神來,先是扶著腿一陣幹嘔。


    看著蕭暄和步涼目光澄澈起來,祝南星才長舒一口氣。


    “你們感覺怎麽樣?”


    蕭暄和步涼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司墨嘔完酸水兒,無比慶幸地對祝南星說。


    “幸虧您沒中招,不然我們就要全軍覆沒在這裏了...”


    他這一句話提醒了祝南星,除了已經感染的熱度之外,好像確實近幾年來,並沒有再受到過其他毒性侵擾。


    就算是那棘手的熱毒,在她身上發作的頻次也比普通人少了很多,因此並沒有蕭暄此前那般受折磨。


    她一直都將這些,歸功於祝慶環還在時,定時讓自己服食的藥湯、洗的藥浴。


    如今看來,或許那藥湯和藥浴並不如之前所想,而是另有其他作用?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


    祝南星剛想讓眾人後退幾步,離那怪花再遠一些,就忽聽有箭矢破空的聲音傳來。


    “小心!”


    蕭暄長臂一攬,帶著祝南星臥倒。


    與此同時,步涼也按下司墨的頭,兩人躲過側腰的短箭往旁邊滾去。


    “看來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祝南星早就看不慣這群隻敢在背後下手的宵小之輩了,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可是剛站起來,就重新被蕭暄按在懷裏。


    周圍不斷響起乒乒乓乓地武器還擊聲,明顯步涼和司墨那邊也加入了戰鬥。


    這裏場地空曠,幾人身在其中簡直就是活靶子。


    “靠過來!”


    蕭暄一聲令下,步涼和司墨一個空翻來到兩人麵前。


    三人又是將祝南星圍在中間,往林間退去。


    “其實我也是能比劃兩下的。”


    祝南星不滿蕭暄將她當殘廢一樣保護,弱弱地吐槽。


    蕭暄卻衝她一挑眉。


    “就這些螻蟻之輩,還用不到夫人出手,看好了。”


    說罷,他確定祝南星在兩人的保護下,不會出什麽問題之後,抽劍飛身離開。


    祝南星的目光追過去的同時,隨即明白了他讓自己看什麽。


    隻見蕭暄一個人將魚劍舞得是龍吟陣陣,來迴穿梭躲避著箭矢的過程中,竟然能做到輕而易舉地反擊,而且速度比他們三個直行的人還要快。


    不斷地有慘叫聲從周圍的林間灌木中發出。


    雖然不知道對方出動了多少人對付他們,但是僅被蕭暄一個人就壓製住了。


    祝南星嘖嘖出聲:他絕對是來炫耀的。


    不過隨即腦筋一轉,驕傲之色溢於言表:不愧是我夫君!


    就在激戰酣暢淋漓之時,祝南星聽到有悶聲從腳下傳來。


    不一會兒地麵裂開一道道縫隙,好像下麵有什麽東西,一個勁兒地往上頂著,馬上就要破土而出。


    不多時,帶有尖刺的藤條揚起地上的諸多灰土,扭動著朝蕭暄就撲了過去。


    “阿暄!”


    祝南星隻顧著提醒蕭暄,卻不想有一條藤蔓像蛇一樣,纏住了自己的腳腕。


    動一動就仿佛連皮帶肉都要扯下來似的。


    仔細看去,才發現那好似枯藤一樣的東西上,數不清的鋸齒小刺鋒利無比,挨到一點就會劃破一大道口子。


    步涼和司墨身上也都掛了彩,還在勉強支持。


    而正在祝南星想要將腳上的藤條取下時,一枚箭矢衝著她的心口飛來,頃刻間就要將胸膛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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