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我會聽從你的話的,也會乖乖嫁給呂禦的。可是師兄,我是不會開心也不會幸福的。”周燁正欲說什麽卻被薑雨依打斷:“師兄,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周燁行禮:“卑職告退。”

    周燁一轉身,薑雨依就“撲通”一聲跌坐在地,周燁頓下腳步,終是沒有迴頭,薑雨依也再未扭頭看一眼,仿佛這兩個人,此一經別,紅塵種種便真的斷了。

    阿景忍不住出聲:“阿酉,你說這大小姐真的會如此嗎?”秦酉搖了搖頭:“難說。”阿景凝視擂台,感歎道:“這周燁分明就是喜歡她的,終是有緣無分,最愛她之人也是傷她至深之人。”秦酉聽見阿景的話,忍不住側頭望向他。

    “小友這番話可真是頗有感觸啊,那若是小友,又會如何選擇呢?”阿景偏頭,見一溫潤公子輕搖折扇,嘴角噙笑,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眉如遠山橫,眼若水波媚。阿景清清嗓子:“若是我,定不會做傷他之事,即便身不由己,也不會強迫他違背自己意願。”

    那人望著阿景,秋波漾開,眉目含情,然笑得甚是戲謔。“是嗎?在下討教了。”語氣盡是嘲諷玩味之意。

    秦酉一看到這人就止不住發顫,莫名想到幾天前的那道視線,而且對方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秦酉。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秦酉隻覺得對方是在太過危險,那眼神銳利得似能看穿人的靈魂。真不知道這顏如冠玉的皮囊下裹藏著多麽腐朽肮髒的心。

    感受到秦酉的情緒,阿景趕緊向那人辭別。

    謹丞看著阿景逃也似的背影,眼裏的笑意更盛了。

    迴到家裏,秦酉還是有些心神不寧,阿景也覺得今日那人些許怪異。“阿酉,今日那人你......”

    “不知道,但是你日後離他遠點,他絕非良善之輩。”秦酉內心煩躁,在房間裏幾步之地飄來飄去,書籍紙張被吹得嘩嘩作響。阿景在旁看著,忽而想起在破屋裏的那個精怪,也是一遇到什麽煩心時就來迴踱步。幸好秦酉不喜歡折扇,嫌那東西文氣。

    秦酉飄了一會,扔下一句“我出去了。”就沒影了,阿景也不惱,沏了一杯茶,端坐在案前翻書。

    阿景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活到那一天,畢竟人生總是充滿未知和意外。看那人周身氣度不凡,操著一口標準的官話,估計不是朝廷的任職官員就是官宦家族的富家子弟。況且他看似城府極深,應是深謀遠慮之人,足夠沉穩。若能結交,怕是能省去不少力氣。

    但是如何接近呢?阿景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誰,或許一切都隻是猜測罷了。阿景壓平頁腳,喝了一口茶,起身將書籍放迴架子上。總會有辦法的。

    秦酉又來到廢屋的竹林裏了,隻是沒過多久又被人打擾了。“你怎麽總喜歡往這裏藏?”秦酉闔上了眼沒搭理蕭鈺。蕭鈺不罷休:“你這鬼魅真沒禮貌,與你說話都不理人。”秦酉依然沉默,蕭鈺隨手撇下一根竹條,戳了戳秦酉的臉。蕭鈺驚了,沒想到真能碰到。

    秦酉怒了,但好歹是開口說話了。“小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蕭鈺看著秦酉瞳孔完全翻上去,隻露出眼白的雙目,毫不在意地順手把竹條一丟,繼而坐在了秦酉身邊。

    “嘁,你可別再下唬我了,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單蠢無知的小屁孩了。你要是想吃早就吃了我了,還用等到現在?我怎麽覺得你連我都敵不過呢。”秦酉瞳仁翻迴,臉色微變,審視著蕭鈺。

    蕭鈺不覺,又掐了兩株草捏在手裏搓完。“哎,秦酉,我問你件事。”秦酉看著略顯神秘的蕭鈺,下意識蹙眉。“什麽事?”蕭鈺突然靠近,秦酉無措,竟然沒有反手將對方掀翻在地。“你們鬼魅是不是專以孩童為食?”秦酉愕然,蕭鈺此時一臉認真無比的表情,任誰都不會想到他會問出這麽滑稽的問題來。

    秦酉往旁邊挪了挪,嫌棄之情溢於言表。“從未食隻,聞所未聞。”蕭鈺茫然地抓抓腦袋,是我問錯問題了麽怎麽感覺對方不太高興。秦酉睨了他一眼:“你從哪聽說的?你爹娘麽?”

    蕭鈺擺擺手:“怎麽可能,我爹是書生,我娘自小練武,皆是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的。”還肯接我話,沒生氣就好。

    “那是誰?”

    “我奶娘。”

    “所以你也準備用這個嚇小孩麽。”秦酉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兩個男人可是生不出孩子的。”蕭鈺剛開始沒聽明白,等反應過來時立馬羞紅了臉。“秦酉,你,你胡說什麽,我才沒有,才沒有。”看著這個樣子的蕭鈺,秦酉莫名的爽。

    “沒有什麽,是從沒喜歡過阿景,還是從沒想過要生一個孩子。”秦酉抬起手,虛虛地覆在蕭鈺的頭頂。“小弟弟,你的意圖太明顯,隻要不是瞎子任誰都看得出來。你個頭還沒我高呢,就想跟我搶人,乳臭未幹的矮冬瓜。”

    蕭鈺仰頭看著比他高出半頭的秦酉,伸手把頭頂上的爪子打掉,跳到旁邊的石塊上,與秦酉平視。“那又怎樣,咱倆公平競爭。”“行。”秦酉偏頭環視周圍,倒塌的牆壁、斷裂的房梁實在不足以表現原先屋主的身份地位。“不過,你可知,這究竟是何人的府邸?”

    蕭鈺邁下石塊,倚在一根粗壯的竹竿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半闔著眼看著秦酉。“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這裏這麽在意,不過說來也怪,我在廊上偶然發現這裏時,就有種朦朦朧朧的熟悉感,待到此處更甚。沒準自己真跟這裏有段緣也說不定。不過後來探查一番得知,這府裏原先住的是先朝二品大官,姓元,可最後貌似得罪了哪個權貴,弄得滿門抄斬。還是希望自己不要跟這裏有什麽牽扯的好,下場未免太淒慘了些。”

    秦酉垂首,眼底情緒翻湧,最終全部歸於平淡。秦酉沒有搭話,蕭鈺也無甚在意,隻是覺得秦酉再次抬頭望著他時,眼裏意味不明。不明就不明吧,蕭鈺懶得多想,合上眼小憩了一會。

    等他醒來時,竹林都披上了一層金黃的光暈,秦酉原先所在之處早已無人,隻剩自己身旁有幾株被踩彎的竹苗。

    蕭鈺來到與隔壁相鄰的牆角,飛身借力來到了樓閣的第二層,卻被守在那裏良久的丁忌嚇了一跳。“少爺你近日總是突然不見人影,是又嫌棄丁忌才不帶丁忌玩麽。”蕭鈺腦殼子生疼:“沒有,我隻是去隔壁的廢宅散散心。那裏破敗荒涼,石塊爛木堆砌在路,萬一你一個不小心又劃傷了臉,可就真的破了相了,哪還有姑娘會嫁給你。”丁忌摸了摸被劉海擋住的傷疤,衝著蕭鈺甜甜一笑。“我才沒有想娶什麽姑娘呢,丁忌想一輩子都在少爺身邊。”蕭鈺隻當他開玩笑,順手敲了一下丁忌的腦袋,丁忌吃痛,當即捂住頭。

    “說什麽傻話呢,哪有男人不娶媳婦的。行了,我要看會書,沒事別來打擾我。”蕭鈺側身繞過丁忌,走進房屋關上了門。丁忌看著那扇閉合的朱紅色房門,手在隔著劉海在傷疤出輕輕按了按。“我沒有說玩笑話,我是真的想一輩子都追隨少爺,保護少爺的啊。”可是少爺卻是不肯相信呢。

    夕陽落到了地平線下方,隻肯露出半張圓臉,丁忌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老長。丁忌看著影子伸出了手,絲絲涼風從指縫穿過,影子手指握合抓了抓,這下卻連風都不肯停留了。

    秦酉迴到家,阿景還在溫習,隻是杯裏的茶有些發黃了。秦酉給阿景新沏了一杯茶,之後躺在床上,仰頭聽著天花板。一時,兩人之間,相對無語,隻剩阿景斷斷續續翻書的沙沙聲。秦酉看著頭頂上房梁的紋路,牆角四處還有結的蜘蛛網,一隻蜘蛛掛在上麵蕩。秦酉吸了吸鼻子,鼻邊時不時飄來鄰家做飯的煙火味,混合著茶的清苦味。柴米油鹽薑醋茶,這就是塵世,秦酉覺得自己顯得格格不入。

    “阿景,你有所求嗎?”阿景正在看書思索,卻被這一句話攪亂了思緒。“人活於世上,哪能無欲無求。即便是神仙,成仙得道也是求,無欲無求更是求。”秦酉睜著的眼睛裏現出茫然:“我前塵舊事皆已忘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可是最近,我好像感應到什麽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佛說,明明之中自有定數。但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偏偏是我,我怕是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總覺得這世間都容不下我。”

    阿景翻書的手徹底停住了,默了一會,又拿起手中的毛筆。“秦酉就是秦酉。隻是被老天眷顧的孩子。阿酉既然有疑惑,何不順著心中所想。佛盡說些空話,何曾嚐過人間疾苦,何曾有過大苦大悲。佛曰,不可信。”

    阿景抬臂,蘸著濃墨的毛筆在紙上龍飛鳳舞起來。隨著毛筆的不斷瀉染,兩個蒼勁有力的字躍然紙上。秦酉下床,拿起紙張盯著上麵的“秦酉”二字,目光沉沉。“寫得好。”

    阿景把毛筆洗淨,放在筆架上,對著秦酉輕笑:“是啊,是好,字如其人。”秦酉注視著阿景的雙瞳,在他眼中,自己看起來永遠這麽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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