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酉聽見遠處的擂台聲,心癢癢,拉著阿景和他一起去了。

    人群把擂台圍得裏一圈外一圈,幸虧擂台搭建的高,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看。阿景他們剛來就見一人被掀翻下台,狼狽倒地。阿景尋了一個空地站立,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景扭頭,發現是之前的老伯。

    “老伯。”阿景彎腰行禮。老伯很受用,眼角的皺紋更深。“公子也是來看熱鬧的?”

    “正是,書讀得累了,也想出門來散一散心。”老伯捋了捋胡須:“公子如此用功,定會高中的,自然也不稀罕這假惺惺的做派。”愛進貨疑惑:“此話怎講?”

    老伯壓低聲音:“也不知是從哪傳出來的消息,說這小姐啊早就許配給太尉的兒子了。她現在可是明擺著給人戴綠,大家聽說了之後就不敢再上了。”

    “可剛才不是有一人......”阿景話沒說完,就被另一人接去。“那哪是想娶親的人,那是太尉派過去的手下。”

    “那將軍府就沒有人管嗎?”那人啐了一口:“我在這麽些天,就沒見過將軍露過麵,就連周燁都沒來,這幫人實在是太嬌慣這個薑雨依了。她現在鬧這麽一出,估計嫁過去也不好受,嘖嘖嘖。”

    老伯應聲:“也不知這小姐怎麽想的,那呂公子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才華橫溢名貫京城,她這樣做不是明擺著讓人看笑話麽。”

    那人推搡了一下老伯:“哎,老漢,說不定這小姐壓根就沒看上人家公子呢,想借此機會悔婚呢。”老伯咂了咂嘴:“嗯,有可能,畢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呐。”

    阿景抬頭看著坐在高座上的薑雨依,因其蒙上了一層麵紗,看不清容顏,卻也知那藏在麵紗下的臉是多麽傾國傾城,花容月貌。

    薑雨依俯視著台下的眾人,身著豔紅紗裙,頭發挽起,戴著鳳冠,儼然一副待嫁新娘的打扮。台上空無一人,隻留她一人獨守高台,台下嗡嗡作響,百姓宣泄著不滿,低語的著官員富者的虛偽。薑雨依像是無所謂般,喚來侍從送茶、端果盤,不急不躁,就像是等待盛宴開場的貴賓。

    阿景觀著台上氣定神閑品茶的薑雨依,總覺得她目的不在於此。

    許久不曾見人上台打雷,陸陸續續人群開始散了。站得有些乏了,阿景開始在人群中找尋秦酉的身影。

    秦酉一來到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阿景尋不見,隻能在原地等著。候了一會,秦酉就出現了,不由分說,拉著阿景的手快步走了。這還是秦酉第一次這麽慌張,阿景擔心,是否又出了什麽事情。

    “阿酉,這般慌張,可是出了什麽事情?”秦酉扯著阿景,飛快地穿過大街小巷,待到那種緊張不適感消失了才慢了下來。“剛剛我去將軍府溜了一圈,出來的時候感覺到總有道視線一直黏在我身上。可我四下查探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可疑的人,許是我弄錯了吧。”

    “京城魚龍混雜,還是小心些為妙,日後莫再去那裏了。”秦酉卻搖搖頭,阿景不解:“為何?”秦酉側頭,撩著鬢前的幾縷碎發,眼角上挑,目光有些狡黠。“因為我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阿景追問,秦酉卻是閉口不談

    。

    “切,不告訴我就算了,幹嘛還要說出來。”阿景撇撇嘴,秦酉無視掉他的小牢騷。

    接下來的這幾日,秦酉和阿景總會去觀看一下打擂情況,每次都是薑雨依獨守空台,每次阿景都能碰見老伯和搭話的兄台。次數多了,老伯便調侃阿景:“公子,書讀得累了,又出來散心呐。”阿景隻能尷尬笑笑。

    秦酉倒是老實多了,伴在阿景身邊,要麽抱臂看著擂台,要麽協同老伯一起嘲笑阿景。無論他表現得多風輕雲淡,阿景都能感覺到秦酉有些膽怯心慌,估計跟那道視線脫不了幹係。

    事實正如他所料,現在想想那種感覺秦酉都如芒刺在背,惴惴不安。怎麽說呢,不僅陰冷如蛇蠍,而且還伴隨著絕對的威懾和等級壓製。光是一道視線,秦酉就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裏不過卑賤如螻蟻,弄死自己比捏死螞蟻更不費力。沒人會不害怕。

    可秦酉抵抗不了秘密的誘惑力,幸而在這之後的幾次,那種感覺就消失了。

    今日街上的人流恢複成往日那般擁擠了,興許薑雨依的擂台撤了吧,秦酉看見街上此番景象,待不住了,急急往將軍府那趕,阿景趕緊追上。秦酉招來一陣風,瞬息之間就沒了影,阿景隻能咬咬牙,跑著追過去,最後氣喘籲籲地靠在樹上休息。

    “阿,阿酉你,突然跑這麽快幹嘛,累死我了。”“看戲。”

    阿景無語了,“看什麽戲你需要跑這麽快,我......”話沒說完,就被秦酉一手肘打斷:“嘖,瞧瞧,這不來了嗎。”阿景抬頭望向擂台,見一身玄服的年輕男子上了台,劍眉星目,氣宇軒昂。

    男子腰板挺得筆直,雖舉步緩慢,卻也難擋步履的踉蹌和周身的疲憊。薑雨依自打看見這男子上台就從高座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得凝視著男子,深情的讓人恍惚以為這就是洞房花燭夜當晚。

    薑雨依摘下來麵紗,整理好衣裙,步步生蓮,迎了上去。“師兄,你可是娶我來了?”語氣難掩住心中的喜悅。

    “原來這人是周燁啊。”阿景倒沒有很驚訝,意料之中而已。“不過阿酉你怎會知曉?”秦酉眨了眨眼:“我去將軍府裏見到的,當時周燁就跪在將軍麵前,我猜想,薑雨依擺了多久擂台他就跪了多久。從他們的對話中,猜出了事情始末。”

    周燁揉揉眉心:“師妹切莫再胡鬧了,還是趕緊和將軍一起去給呂公子賠禮道歉吧。”薑雨依睜大了眼睛,滿是不敢置信:“為什麽?師兄你不喜歡我嗎?”周燁定了定心:“卑職不過是府裏的下人,幸得將軍重視,怎敢有心思覬覦小姐。”

    薑雨依苦笑:“師兄這話倒是把自己扁得一文不值,可若不是師兄,我哪能平安活到現在?”

    “小姐言重了。”

    薑雨依往前邁進一步,眼睛直視著周燁琉璃色瞳孔。“爹爹常年不在家,小時候每次遇到危險不都是師兄來救得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師兄怎麽就配不上了呢。往日,僅有師兄一人疼我愛我,師兄怎麽說我言重了呢?”

    薑雨依淚如雨下,周燁直挺挺站著,垂眸看著薑雨依的裙擺。“師兄可是忘了,你兒時答應過要娶我,雨衣等了師兄整整十八年,可為何師兄又反悔了呢?”

    周燁蹙緊了眉,嘴唇被咬得發白。“小兒戲言,小姐豈能當真?”薑雨依厲聲:“戲言?你竟跟我說戲言?言出必行這句話不是你說的!你說笑,我可當了真。周燁,你若真狠心,你就抬頭看看我。我讓你看著我一字一句的告訴我,說這都是小兒戲言,說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說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薑雨依眼眶通紅,眼淚暈花了新娘妝,看上去尤為憐愛脆弱。

    周燁抬眸注視著薑雨依,許久不曾開口,表情淡漠,手指卻在袖底發力。薑雨依嘴唇顫動,淚眼朦朧,哪還有將軍獨女的高貴從容。“怎麽,你為何不敢開口說話了?”

    “他不會答應的。”阿景正全神貫注地看著擂台,秦酉突地冒出這句話。剛想問為什麽,周燁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小姐何必執著於此,”周燁眼裏倒映著薑雨依哭花的臉,“我從未傾心於小姐,兒時隻不過為了逗小姐歡心,沒成想竟讓小姐誤會至深。小姐無辜,這全是周燁一人的責任。我已請命,明日帶兵西行,駐守邊塞,再也不會讓小姐憂心。”

    薑雨依聽聞此,眼裏的光霎時就消失了,空留絕望孤寂。“你說什麽?帶兵打仗?你怎能如此狠心,你當真以為我自小刁蠻任性就真的沒心沒肺嗎,你當真以為我對你的真情就隻是口頭而已嗎?好,好,我會讓你知道的。”

    周燁看得滿是心疼,卻別無他法,朝著薑雨依直直跪下:“小姐不應該為卑職這種冷血之人痛心流淚,呂公子乃當朝少卿,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且脾性溫和,定會全心全意對待小姐。”

    薑雨依轉身,目光望著台下議論紛紛的百姓,卻是飄飄渺渺。“竟連你都覺得我嫁與他是最好的,可從來沒有人詢問過我的意思,我也隻不過是個傀儡任人擺布。他倒也真毒辣,害死夫人不成,竟逼得你逃往邊關。”

    周燁眼睛發漲,喉嚨哽得說不出話來。

    薑雨依似是想開了,重新看向周燁,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周燁險些以為,自己迴到了和薑雨依初識的那個三月。少女的笑容逼著漫山遍野的野花還要嬌豔,比這拂過楊柳的春風還要撩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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