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荒山平靜得有些駭人了,阿景在山腳抬頭環望著整座山。

    平時他上山,總能聽見草叢裏有動物攀爬的聲音,樹上、天空中總有鳥兒嘰嘰喳喳,也會時不時有螞蟻爬到阿景身上。阿景莫名的覺得,那些動物是害怕躲起來了,或是直接逃走了。

    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阿景不敢多做停留,步子邁得更大了。秦酉待著的地方,有一叢灌木阻隔著山路。阿景記得秦酉說過,這灌木一年四季都會是綠色的。可今日怎麽全枯了?葉子幹而枯黃,枝幹也都萎了,怕是從根部爛了。

    阿景正感到疑惑,突然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聲音嘶啞而痛苦,似乎已經嘶吼了很久。更關鍵的是,那是秦酉的聲音!阿景趕緊扒開草叢闖了進去。看見的景象差點讓他心疼哭了。

    此時秦酉倒在地上,全身都在冒著黑氣,整個人都被煙霧包裹住了。他用手指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抓撓著,被指甲劃傷的皮膚傷口裏,卻全都在冒著絲絲縷縷的血色煙絲。秦酉痛極了,發瘋般地吼叫著,蜷縮在地上,不停地撕扯自己。

    那雙原本波光瀲灩的桃花眼,此時卻像是正在油鍋裏煎炸一般,發出滋滋的聲音。一邊滋滋亂叫,一邊冒出一條條長長的血痕。那鮮紅的血色侵略在秦酉慘白的臉上,是如此觸目驚心。

    阿景害怕極了,急忙跑過去要按住秦酉。“阿酉!你怎麽了!你醒醒啊!”阿景跑過去捉住了秦酉的手,可秦酉此時力氣極大。一把將阿景掀翻在地,繼續用手撕撓著自己的皮膚。

    阿景不小心磕在了石頭上,頭磕出血了。顧不得疼痛,阿景迅速起身便再去抓住秦酉。阿景手剛碰到秦酉,秦酉就安靜了。

    秦酉偏過頭用那雙冒著血淚的眼睛盯著阿景,嘴角牽扯,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阿景頓時汗毛倒豎,聲音都有些結結巴巴。

    “阿,阿酉,我是阿景啊。”一滴淚落在了秦酉的臉上,卻像是觸發機關的開關一樣。阿景忽然看見秦酉露出了尖尖的獠牙,還沒反應過來,變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被秦酉牢牢地壓在了身下。

    秦酉箍緊了阿景不斷掙紮的雙手,把臉埋在阿景脖頸間細細嗅著。阿景是真的害怕了:“阿酉!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阿景明白了,秦酉把他當做了獵物。可秦酉此時被鮮血引誘著,什麽都聽不到了。

    阿景開始瘋狂地扭動著身體,秦酉麵露不快,張嘴欲咬。可此時突然憑空出現一根樹枝,直接把秦酉抽飛在地。

    秦酉似乎清醒了一點,把指甲深深地嵌進手臂裏,對著阿景大吼:“滾啊!不想死就給我滾!”說完他好像更痛了,張嘴便咬住自己的手。

    眼睛瞪的快要把眼眶都撐裂了,血水便順著流到了手上。血液的腥甜刺激著秦酉的感官,開始瘋狂的吮吸著。秦酉嚐到了甜頭,開始啃噬自己的雙手。

    “阿酉!不要!”阿景看不了秦酉這樣自殘,正欲過去,便見枝條開始狠厲地抽起了秦酉。枝條所抽之地,都與眼睛一樣發出滋滋的聲音,血色霧絲冒的愈盛。

    阿景都看呆了,可自己現在正掛在一根樹枝上,隻能看著秦酉被抽得滿地打滾,無能為力。阿景“阿”了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過了一會,秦酉終於疼暈了。

    秦酉一昏,阿景就被放下來了。阿景趕緊跑過去抱住秦酉,想幫他按住不斷冒著血煙的傷口。

    秦酉現在臉上都是血跡與傷痕,頭發淩亂地糊在臉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爛爛,露出猙獰的傷口。阿景心抽抽的疼,他不明白為什麽秦酉會突然這樣,像是受了極大的苦痛。他想摸摸秦酉,卻又無從下手,僵在空中。

    “這是他該受的。”一聲低沉的男音緩緩響起。阿景抬頭,發現竟是槐樹在說話,卻也並不驚訝。

    “為什麽?”阿景聲音輕顫,身子也都止不住在發抖。“他三魂七魄不全,就連地府都去不了,幾十年都隻能在這荒山遊蕩。今日乃農曆五月初五,是一年中陽氣最盛之日。他鬼氣不足無法抵禦,自當受這噬骨之痛。”

    “你說什麽?阿酉,他,他是。”槐塬聲音還是那般慵懶,“他早就告知過你,隻是沒說自己是鬼魅之類。”阿景想了想,確實。秦酉的體溫過低,也從沒走過路,從來都是浮在半空中的。不過,這又怎樣?

    阿酉要吸我,那便讓他吸好了。管他是什麽,我隻知道阿酉是這世上除了娘親之外真真正正關心自己的人。鎮子裏的人,都隻是喜歡看熱鬧罷了,閑言碎語扯完了,就淡了。唯獨阿酉真心疼過自己,阿酉對於自己不僅是依靠,更是希望。

    可我害怕,害怕阿酉吸幹了我,那麽下一次,就沒有能讓他冷靜下來的東西了。

    阿景重新抬起頭,直視著槐塬,目光堅定:“前輩可幹什麽辦法,若是吸血,那便讓阿酉吸吧。”槐塬輕飄飄掃了阿景一眼,“你想救他?為什麽,他剛剛還想吸幹了你。”

    “我知道,可娘親最後的那幾日都是阿酉給的。阿酉雖為鬼魅,可是天性純善,不然也不會屢次幫我。我雖不知他為何非要受此折磨,但我知道他不該如此。”阿景轉過身,朝著槐塬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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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娘親死了,我孑然一身。能為阿酉做點事,總是好的。”槐塬看著阿景,冷哼了一聲。“你竟是因為這個緣由。嗬,你終是對他無情。”阿景年幼,不知槐塬話中之意。

    “你若是真想救他,就拿你的心頭血喂給他。心屬火,木生火,相生相克。是為心頭血再合適不過了。”

    阿景一聽,當即敞開衣襟。槐塬看了一眼:“等等,剜心之痛非常人能受,你且把這個拿去。”說著阿景手旁就出現了一條比一尺稍短一點的空心竹和一個空碗,阿景拿起竹子瞧了瞧。

    “你用這根竹子的一端貼緊心口,它就會自動**你的心髒,放出血液。但經過它流出的血液不是血色,還是無色且清香。你隻需在每月朔日喂給他即可,一碗足矣。”

    槐塬看了看還在盯著竹子發呆的阿景,頓了頓繼續說:“你要真心為他著想,就不要讓他知曉。”阿景了然,秦酉若是知道了,以後都不會再見自己了。

    他當即把竹管口對準心髒,剛一貼近,竹子就猛地刺了進去,阿景痛得痙攣,卻還不忘拿著空碗接住。竹管太細,血液流的十分緩慢。慢慢地,阿景便有些發昏。

    就在阿景撐不過暈過去的時候,突然一陣刺痛瞬間清醒。阿景看著從自己心口處拔出的竹管,翠綠的接口處沒有一絲血跡,自己的身上也一點都沒有,隻是心口處有一個淡淡的疤。

    阿景抱起秦酉的頭,讓他枕在了自己的腿上。輕輕地掰開了秦酉的嘴,把血液到了進去。這血液確實如清水般,剛剛端起的時候阿景還聞到了竹子的清香。真真是極致的反差。

    阿景把秦酉放在地上,躺好,轉身卻不見竹管。“這根竹管適時出現,你也不必慌亂。”阿景蒼白著臉,朝著槐塬點了點頭。“多謝前輩救了阿酉,可阿酉幾時會醒來?”“約摸三個時辰之後,你還是快下山吧,免得讓他疑心。”說完槐塬就重新閉上了眼。

    阿景看著秦酉的睡顏,替他理了發絲,整了衣服,就離開了。

    有時候真的是冤家路窄,阿景一下山就又碰到了蕭鈺。蕭鈺硬是拉著阿景要給他賠禮道歉,請他去吃粽子喝艾酒。阿景不想去,蕭鈺非拉著他。於是阿景又開始掙,隻是心口還是很痛,阿景額頭上還有汗珠。阿景實在有些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倒下之前,他似乎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很著急地在喚他的名字。阿景的心暖了,原來還是有人緊張我的,真好。

    蕭鈺看著人倒下了,慌得要死。心想這人實在是太弱了,我就拉了那麽幾下,雖然力氣是有些大,可也不至於暈倒啊。早知道自己就不特意等他下山出來了。

    蕭鈺雖然有些牢騷,卻還是急急忙忙地背著阿景去了醫館。其實蕭鈺也跟著阿景去了荒山,隻不過那地平時人跡罕至,再加上當時距離有些遠了,便跟丟了阿景。可不管怎樣,人終究是要下山的。

    蕭鈺的伴讀跑來醫館尋他,此時天色已晚,蕭鈺的雙親正待蕭鈺迴家吃晚飯。蕭鈺把買來的粽子和一些糕點放在了阿景身邊。又囑咐了醫館學徒幾句,結了賬,就走了。

    走出門的時候,蕭鈺還在頻頻搖頭,這方景行是在太瘦弱了些,抱著都硌手,臉也不圓了。應當好好補補,那我日後便少欺負他一些吧,免得他暈倒了又怨我。

    蕭鈺一隻腳甫一踏進門檻,就聽見他娘的河東獅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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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先更到這裏,不連貫的話明日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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