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嗎?”

    齊家的二公子夥同幾位好友要來同莊南生搭訕、巴結幾句, 就在他們離莊南生陸之韻坐的地方不到十步距離時, 聽到陸之韻如是問, 語氣亦十分平常,仿佛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

    但。

    邀請莊南生跳舞,這件事平常嗎?

    至少, 就齊二少所知, 目前為止,但凡是邀請莊南生跳舞的,還沒人能成功。曾經不少因此掃了顏麵的名媛對此都有諸多怨言, 最後也隻能背地裏呱唧幾句, 見了麵, 她們看了莊南生那張臉,就怨不起來了。偏他又有權勢,對女人而言, 權勢是最好的春/藥,於是,她們明知莊南生不解風情, 還是會前仆後繼地自討沒趣。

    陸之韻的手段並不高明。

    她微微傾向莊南生的姿態、對莊南生的和悅、主動的邀約, 都在訴說, 她對莊南生有意思。

    齊二少向來喜歡陸之韻,隻是, 每每當他找陸之韻說話時, 她隻是維持基本的禮貌, 並不願意兜攬他。

    他得不到她, 漸漸地心裏便有了些怨言,曾說酸話道:“我自問要樣貌有樣貌,要能力有能力,要家世有家世,跳舞看戲騎馬打球樣樣都能陪,又不抽鴉/片,如今也開始做事了,在同輩人中是極難得的年輕才俊,她這都看不上,我倒要看看她想找個什麽樣兒的!”

    而此刻,齊二少見了陸之韻和莊南生的模樣,非但不酸莊南生——女人喜歡莊南生是極正常的一件事,便是陸茵夢也逃不過他的魅力,莊南生是需要他仰望的人物,他酸不動,反倒是對陸之韻產生了一絲絲同情。

    同時,他心中還有些兒隱秘的快意——她拒絕他時那樣無情,如今,也將要被莊南生無情地拒絕。這倒真是一報還一報,報應不爽了。

    從陸之韻發出邀約,到齊二少內心因她即將遭受的拒絕而產生隱秘的快意,不過須臾。

    然而,那絲快意似是星星之火,將將亮起,未及燃成燎原之勢,便又熄滅了——

    他聽到向來養尊處優、並不熱衷於無效應酬交際的莊南生開了尊口。

    聲音裏有淺淡的笑意:“好。”

    旋即,手搭上了陸之韻的手。

    就這樣,他一手握著她的柔胰,一手搭在她腰上,和她旋進了舞池。

    齊二少的幾位狐朋狗友亦瞪大了眼睛——這還是那個有潔癖的、從不在未戴手套的前提下和人有接觸的莊南生嗎?

    明亮的燈光下,悠揚的音樂聲中,男男女女結隊起舞。空氣中,是男女低低的調笑聲,是議論聲,是從不同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或濃或淡的香水味。

    而此際。

    陸之韻和莊南生靠得極近,近到她能清晰地從繁雜的味道中分辨出哪一股是他身上的香水味。

    他那修長漂亮的手正貼著她的腰,手心兒的熱度透過她腰間的布料,直傳入了她心底。

    毫無疑問,陸茵夢很美,全香城的人都知道。但莊南生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給他的感覺——

    分明隻是初見,莊南生便在她身上發現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他竟不忍拒絕她——

    比如她伸出來的手。

    比如她刻意拿了趙香君的香煙問他要火。

    比如她請他一起跳舞。

    在此刻,他們靠得這樣近,近得他能聞到她身上極淺淡極自然的幽香。

    旋轉的舞步間,陸之韻輕輕笑著,吐氣如蘭,溫熱的氣息撲撲地打在莊南生如玉的脖頸間,伴隨著她的聲音,仿佛要烘出一層緋色。

    “我本以為,你會拒絕我。”

    莊南生心中了然,頭與她的頭錯落著,隻隔著微微的距離,若不仔細看,亦或是拍成照片,倒像是正在擁抱的模樣,而他們,互相靠在彼此的肩上,宛若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但他們畢竟沒有。

    莊南生微微笑著,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不,你知道我不會拒絕。”

    哪怕他在外的名聲被傳成什麽樣兒,不論別人說他多難以接近,當他接了“有沒有火”的鉤子,她便知道,他不會拒絕她。

    她與他都心知肚明。

    陸之韻心跳失序,對上他那雙清澈瀲灩的眼,唇角便止不住上揚,隻把眼神錯開,臉上倒比他的脖頸先飛了紅霞,眼瞼低垂,仿若少女的不勝嬌羞。

    她抿唇嗔道:“你這人,說話也忒直白了些。”

    他睨她,嘴角微揚:“不叫你猜,卻不是好?”

    “你們男人,慣會說甜言蜜語。不論說什麽,扯來扯去,都是你有理。”

    他不答,隻是微微笑。

    笑得她怦然心動,近距離、無法抵抗地領略了“香城第一絕色”的風采。

    留聲機轉動著,悠揚的鋼琴樂變成了新近的流行歌曲。

    他們仍在舞池裏,他攬在她腰上的手熱意更盛了些,與她交握的手也略略用了些兒力,他的頭和她靠得那樣近,一唿一吸間,他唿出的氣,都經由鼻腔入了她肺腑,他那誘人的荷爾蒙,仿佛織就了一張天羅地網,將她圍困。

    熱意上浮,從心底起,到脖頸,再到耳根,而她猶自矜持,嘴裏隻問:“你和香君是怎麽認識的?”

    “我們的母親是手帕交。”

    陸之韻笑了聲,說:“你很不錯。”

    莊南生問:“何出此言?”

    陸之韻笑道:“你在我這裏這一關,姑且過了。”

    莊南生不明何意,不待問,便聽陸之韻說:“她巴巴兒的叫了你來,又介紹你我認識,想必是她要我考校你,看你能否做她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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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兒一出,便成了鐵板釘釘的胡攪蠻纏,倒是打破了適才的溫情和曖昧,使那差一點的塵埃落定,又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莊南生清澈的目光看著她,默然片刻,無奈地說:“不要鬧。”

    像是在和顏悅色地教育小孩子。

    陸之韻似笑非笑地抬頭看他:“我鬧什麽了?”

    莊南生風度猶在,唇角微微的弧度令他瞧上去更美了幾分。見他不說話,她又問:“許是我說中了,又或者,你們已經是男女朋友?”

    “若我果真有女朋友,絕不會同你跳舞。”

    “照你說,這倒成了我的榮幸。”

    他揶揄地反問:“你不榮幸麽?”

    陸之韻嗔了他一眼,低頭,抿唇笑了聲,那聲音像是無形的毛羽,輕輕地撓在了莊南生的心尖兒上,令他心口微微發癢。

    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浮浪子總愛與女人調/情。往昔他總覺著粗蠢且無益,今日倒領略到其中的意趣。

    一是調/情的對象,總歸是要能吸引他的,方能令他有同她說話的熱情。

    二是不可捉摸,彼此的意思似乎兩下都知道,卻不知道對方會說出些什麽話,便都變得神秘起來,喜怒哀樂都因為對方的不可測而變得不可測。

    彼此的性情,也尚需在這樣的你來我往中漸漸熟悉。

    所有的美感,都在於不可說破、互相琢磨。

    他們仍舊在跳舞,卻再沒說話,於是,這一瞬朦朧的美感便得以延存。這一曲結束,他們仍舊去沙發上坐下,趙香君注意到他們的眼眉官司,故意翻了翻自己的手提包,笑對陸之韻說:“我倒不知道,你竟會抽煙。”

    陸之韻並不看莊南生,說的話卻意有所指:“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至於你,我不知道的,也多了去了。”

    趙香君看破不說破,隻管扯別的。

    宴會還未結束,便有莊家的人來找莊南生,說是有件要緊的事需他處理,他還沒怎麽吃東西,便先行離席。

    他一走,陸之韻和趙香君坐了半刻鍾,也起身告辭了,陸家的司機還沒來,趙香君便送陸之韻迴家。

    她們坐在車子的後座上,趙香君笑著說:“沒想到,不過跳幾支舞的功夫,你們便兩下有意了。我就說,在香城,唯有你同他,是最般配的。你老實和我說,你覺著他怎麽樣?倘你願意,我便替你們撮合起來。”

    陸之韻望向窗外,窗外是各種攤販的叫賣聲,那一張張灰撲撲、油膩膩的臉,浸在燥熱的空氣中,天空像是一望無際的大鍋蓋,整個世界都成了蒸籠。

    這樣的煙火氣。

    這樣的普通人。

    仿佛都是苦命人,在為生活掙紮著,從小兒苦到大,到了年紀便結婚生子養孩子,然後繼續苦,孩子大了再娶妻生子……像是一個無解的循環。

    這便是普羅大眾的生活。

    苦嗎?

    他們是占據少部分生存資源的大部分人,當然苦。而原身作為占據大部分生存資源的少部分人,曾經比他們還苦。

    至少他們是自由的。

    而原身,空有資產又如何?還是隻能看著自己一切都被吳吒剝奪、據為己有,最後還被困在病床上,屎尿無人管,全都臭在床上,生死不由己,分秒都是煎熬。

    毫無疑問,共情能讓陸之韻暫且忽略她自己的顧慮,在情感方麵克服困難,易與人接近,這是益。但有益必有弊,那過於慘痛的前世經曆令原身產生的巨大悲痛、懊悔與痛憤,像是潮水一般,時時刻刻在她心頭翻湧,吳吒一日得不到報應,那潮便一日不會退。

    陸之韻迴頭,抬眸一笑,仿佛什麽都動搖不了她的心誌:“你忘了?我前不久才答應表哥的求婚。”

    趙香君皺眉:“這麽個窮小子,你圖他什麽呢?”

    “他對我很好,是真心愛我的。”

    趙香君冷嗤一聲,不屑地說:“好?真心?這些都是個屁。說真的,我見過太多忘恩負義拋棄糟糠的男人,一開始都隻有那顆真心。等你經的事多了,就會知道,男人的錢,總是比他們的情可靠。他們要變心,你攔不住,但錢,握在你手裏,就是你的。”

    也正因為如此,那些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隻要父母不太昏聵刻意坑害女兒,女人最後過的日子總是要比嫁給後來發達的窮小子好。

    陸之韻的手指輕輕刮著手包,低垂了眼,靜默片刻,方緩緩地一笑:“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趙香君一看她這樣兒,便當她油鹽不進,心內恨鐵不成鋼,剛要再說道幾句,又聽陸之韻道:“我隻希望,倘或我做的事太過驚世駭俗,你還能把我當朋友,別不理我。”

    趙香君定定地盯著她,看了一瞬,哂笑一聲,自嘲道:“罷了。你要做的事,我向來攔你不住。倘你果真跳了火坑,我還能不管你不成?”

    陸之韻知道,趙香君會管。就算她當初各種罵吳吒,和陸茵夢不歡而散,後續陸茵夢還是沒和她絕了往來,而她也確實一直在幫助陸茵夢。她們之前的友誼,是經過了歲月的驗證的。

    眼下,她卻也不能多說,隻在下車時反複地重複一句:“你放心。”

    她這麽一說,趙香君便更不放心了,一想到陸茵夢要嫁給那個吳吒,她心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卻不好強硬地橫加幹涉,隻能看到她窈窕的倩影進了陸公館的大門,還迴頭對她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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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趙香君唇角邊便掛了一點笑。

    翌日下午。

    陸之韻打扮停妥,出門前,陸太太又問:“你去哪裏?”

    陸之韻在玄關處迴頭,說:“表哥要練英文口語,請我指正。”

    陸太太蹙眉,正要說些男女有別的話來,陸之韻的幾個嫂子便相繼笑道:“七妹這是心裏有人了。”

    “女大不中留,往日我便說,七妹這樣的容貌和談吐,配誰都委屈。吳家的這個小兄弟倒是不錯的,我們五爺平日裏常誇他,說他將來必有出息。”

    ……

    陸太太不耐煩,皺眉道:“你們羅唕什麽,且打你們的牌聽你們的戲去。”

    身後的聲音都關在了門裏。

    陸之韻深吸一口氣,她知道,要複仇,要將吳吒加諸在原身身上的原原本本、甚至變本加厲地還迴去,她一定會傷陸太太的心。

    莊南生一定會生她的氣。

    半小時後。

    香城公園門口,陸之韻一下車,便看到吳吒雙手插在褲兜裏,長身玉立地站在石碑旁候著她。

    仍舊是如希臘雕塑般俊美的麵龐。

    當她下車時,他眼中似有驚喜之色,嘴角亦掛著微笑,仿佛心裏眼裏隻有一個她。

    然而,在昨日見過莊南生後,此時再見吳吒,吳吒的帥氣便平常了。

    陸之韻一步一步地走近吳吒,同時,臉上也揚起了微笑。她知道,該她上場表演了,接下來,是她與他同台飆演技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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