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餘,都是這樣的折子?”禦書房中,楚皇隨手翻了翻幾本奏折,皺眉道。


    “迴萬歲爺,是。“餘懷恩忙躬身道。


    “林愛卿怎麽說?”楚皇道。


    “迴萬歲爺,林相說,慶典準備起來不難。但若是要獻俘的話,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準備。”餘懷恩道。


    “林愛卿這是在婉轉地告訴朕,獻俘勞民傷財啊!”楚皇道。


    “萬歲爺,獻俘這件事,自然是件好事。隻是,老奴也有一些淺見。”餘懷恩有些猶豫。


    “講。”楚皇道。


    “迴萬歲爺,獻俘的數量若少了,難以彰顯效果。數量若太多,這麽多俘虜,從寧遠到京師兩千餘裏路,沿途的押送、吃住等事,必然耗費極巨。等這些俘虜到了京師,如何安置,如何防變,更是極為不易。“餘懷恩道。


    “老餘啊,那你說說,你們能想明白這些事,這些上折子的人,他們就想不明白嗎?“楚皇道。


    說罷,不待餘懷恩答話,楚皇將身體朝椅背上輕輕一靠,說道:“他們這是在告訴朕,該停手了啊!“


    餘懷恩和陳三悄悄地對視一眼,不敢接話。


    從雁門報捷那天開始,楚皇就再沒上過朝。但是,楚皇也沒閑著。


    這些天,一道又一道的聖旨從禁宮發出,早已在京師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驚濤駭浪。


    “雍王怎麽樣了?“沉默了一會兒,楚皇坐直身體,問道。


    “迴主子,雍王殿下的行止還是未見好轉。”陳三忙躬身道。


    “是真瘋還是假瘋?”楚皇看著陳三,接著問道。


    “迴主子,據禦醫說,雍王殿下的心智確實有些失常。”陳三忙又答道。


    “李愛卿怎麽說?”楚皇又問道。


    “迴主子,李神醫領旨之後,去過雍王府一次,卻正逢雍王殿下那日發病最厲害,根本無法靠近,故而不曾為雍王殿下診過脈。”陳三道。


    “嗬嗬,這倒是巧了。”楚皇嗬嗬一笑。


    餘懷恩和陳三又悄悄對視一眼,又不敢接話了。


    “其餘幾個呢?”楚皇道。


    “迴主子,威王等幾位殿下接旨之後,這些天也都一直待在府中,與府外之人並無來往。”陳三道。


    “太子怎麽說?”楚皇道。


    “迴萬歲爺,太子殿下說,幾位殿下之前負責的軍政等要務,皆已著人妥善交接。”餘懷恩道。


    “太子好像一共來過三次吧?”楚皇道。


    “萬歲爺好記性!太子殿下來過三次,還遞過三次折子,都被老奴按照萬歲爺的旨意給擋迴去了。”餘懷恩道。


    “林愛卿怎麽說?“楚皇道。


    餘懷恩微微一愣,明白了楚皇的意思,忙道:“林相說,他要享享清福,專心含飴弄孫。”


    “享清福?”楚皇臉上露出笑意,說道:“林愛卿這是想徹底地做,叫什麽甩手來著?”


    “迴萬歲爺,甩手掌櫃。”餘懷恩也笑道。


    “是啊,甩手掌櫃。楊愛卿早就在寧遠做了甩手掌櫃,如今林相又想做甩手掌櫃。朕也該學學兩位愛卿,做做甩手掌櫃,好好享享清福了。”楚皇又將身體朝椅背上輕輕一靠,神情比先前放鬆了許多。


    餘懷恩和陳三再次對視一眼,心中暗驚。


    楚皇的語氣很輕鬆,話語中甚至還帶著些欣慰。但是,這話中隱含的某些意思,打死餘懷恩和陳三兩個也不敢接話。


    “老餘,傳旨給林愛卿,讓他著人開始準備慶典。“楚皇稍稍舒緩了一下肩頸,複又坐直身體,說道。


    “老奴遵旨!“餘懷恩連忙躬身領旨,接著道:”萬歲爺,林相說,如果要舉行慶典,他想請萬歲爺先給一個章程。“


    “章程?什麽章程?”楚皇微微一愣。


    “迴萬歲爺,林相想知道,這個慶典,是要快,還是要慢。是要大,還是要小。是要長,還要短。”餘懷恩道。


    “嘿!他這是已經開始做甩手掌櫃了啊!朕連這些都替他操心了,還需要傳旨給他嗎?“楚皇板起臉來了。隻是,楚皇眼中的笑意,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萬歲爺,老奴鬥膽,替林相說句話。雁門大捷,乃是咱們大楚的大喜事。林相問得仔細一些,也在情理之中。“餘懷恩賠笑道。


    “老餘,你幫著林愛卿說話,是不是又從他那裏得了什麽好處?“楚皇道。


    “迴萬歲爺,老奴不敢!“餘懷恩嚇了一跳,連忙就要跪伏在地。


    “行了,不用跪。“楚皇終究還是沒忍住笑,笑道:“你告訴林愛卿,這個慶典,既要能彰顯我大楚國威,又不能多花錢銀。既要熱鬧,又不能太鬧騰。總之一句話,如果林愛卿不能讓朕和我大楚子民滿意,朕就不會放他去享清福。”


    “老奴遵旨!”餘懷恩忍笑領旨,接著問道:“萬歲爺,那這個慶典的時間?”


    楚皇微一沉吟,說道:“再有一個月就是新年了。慶典就定在新年吧。朕要與萬民同樂。“


    餘懷恩再次領旨之後,說道:“萬歲爺,慶典若是定在新年,獻俘一項,怕是……”


    “獻俘就不必了。”楚皇打斷餘懷恩的話,看向陳三,問道:“天狼的使者到哪兒了?“


    “迴主子,天狼的使團不日就將到達寧遠。以使團的速度,從寧遠到京師,大約還需要半月時間。“陳三答道。


    “看來,牧樊傑這位狼主倒是著急得緊。“楚皇道。


    “萬歲爺,牧樊傑既然已經當眾立誓不再與咱們大楚為敵,自然希望盡快將那些被俘的天狼兵將要迴去。“餘懷恩道。


    “這個小家夥,我大楚自立朝以來從來都沒能做到的事,他都給朕做成了。”楚皇道。


    “從雁門大捷到天狼河穀之戰,楊世子確實揚了萬歲爺的聖威。”餘懷恩笑道。


    “老餘,你這溜須的工夫,太欠火候。“楚皇也笑道。


    笑罷,楚皇將笑容一收,問道:“士林和國子監那些學子還在吵?”


    “迴主子,對於楊世子殺俘一事,士林和學子們各執一詞。其中……”陳三猶豫了一下。


    “嗬嗬,其中不以為然甚至打算口誅筆伐的居多吧?”楚皇嗬嗬一笑,說道。


    “迴主子,士林和學子們大多認為,楊世子此舉,有失仁義,亦有失我大楚德化之道。”陳三躬身道。


    “德化之道?”楚皇又嗬嗬一笑。


    “萬歲爺,咱們大楚的讀書人,讀的是聖賢之書,學的是仁義之道,對於殺俘這件事,難免會有些難以接受。老奴以為,這件事由得他們去議論一段時間,或許就會平息下來了。”餘懷恩再次賠笑道。


    “老餘,那個小家夥不是說過,道理越辯越清楚嗎?他們既然喜歡吵,朕就讓他們去好好吵一吵。”楚皇道。


    餘懷恩和陳三又偷偷對視一眼,有些摸不清楚皇的心思了。


    “你們二人也不用猜了。朕攜雁門大捷之勢整肅朝綱,看起來雖然還算順利,但有些人,是不會甘心的。此次爭論的背後,未必就沒有人推波助瀾。”楚皇道。


    “主子,要不要微臣命內司好好查一查?”陳三道。


    “陳三,你又忘了朕之前說的話了?”楚皇道。


    “微臣不敢!”陳三忙道。


    “朕相信,這個楊屠夫的稱號,那個小家夥一定也知道了。朕倒是有些好奇,這個小家夥對此有何感受。”楚皇笑道。


    “萬歲爺,老奴也很想看看楊世子吃癟的樣子。”餘懷恩湊趣道。


    “吃癟?這個說法好。這個小家夥,估計還從來沒有吃過癟吧?”楚皇哈哈一笑,從龍椅中站起,說道:“就這樣吧。陪朕去禦花園走走。“


    餘懷恩和陳三同時微微一愣。


    這可不像自家主子啊!


    今兒個這才忙了多大會兒啊?


    “怎麽了?你們兩個狗奴才,朕就不能開始享享清福嗎?“楚皇一邊朝外走,一邊笑罵道。


    餘懷恩一邊快步走上前去攙住楚皇,一邊又賠笑道:“萬歲爺,您慢著點兒!“


    “還有事兒?“楚皇瞥了一眼餘懷恩,問道。


    “萬歲爺,您說起享清福,老奴想起,林相又在問,這與天狼使團和議的主事之人,萬歲爺打算欽點哪位大人。“餘懷恩道。


    “這個啊……“楚皇站住腳步,微一思索,眼中閃過一絲孩子氣般的神色,說道:”這件事,就交給那個小家夥去辦吧。讓天狼使團不要來京師了,就在寧遠談。“


    “啊?萬歲爺,這個怕是……“餘懷恩和陳三又是一愣。


    “怕是什麽?於禮製不合?“楚皇道。


    “萬歲爺,此次天狼使團的規格極高,足見牧樊傑的誠意以及天狼對此事的重視。老奴擔心,若是咱們大楚對應的規格不夠……“餘懷恩道。


    “寧遠有楊愛卿在,我大楚還能有什麽比這個規格更高?“楚皇打斷餘懷恩的話,說道:”老餘啊,這次和議,朕如果不讓這個小家夥參加,牧樊傑怕是才會覺得我大楚的規格不夠。“


    餘懷恩和陳三聞言,若有所悟。


    “和議這個事,從來都是一件兩頭不討好的事情。此次和議,我大楚雖然占盡上風,但無論誰去主議,無論議的結果如何,朝堂、士林乃至民間,少不了都會有一些詰難之語。林愛卿催著你向朕要這個人選,無非就是怕朕讓他那個外孫去做這件事。而且,朕如果猜的不錯,那個小家夥很有可能跟林愛卿通過聲氣,想要甩手不管這件事。“楚皇接著道。


    餘懷恩和陳三聞言,同時點了點頭。


    “勝仗是他打的,逼和狼主也是他幹的。到和議這件事上,小家夥想當甩手掌櫃了?朕偏不答應。八百裏加急傳旨,讓天狼使團就在寧遠談。“楚皇哈哈一笑,心情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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