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明日當頭,秦崢方才歸府。

    一夜尋人未果,他心裏愈發不安,若部下再來報未找到人,他便打算遞牌子入宮,將此事稟告今上。楚瑜是朝中重臣,是楚氏嫡脈又是正經皇戚,今上必不會坐視不管。

    這邊剛迴府,就瞧見丹虞在門前團團轉。

    “哥!”丹虞瞧見秦崢,趕忙上前去,二話不說將手裏的東西塞給他。

    秦崢低頭一看,眉頭一皺,正想斥他這當口還玩鬧,下一刻又忽的愣住。他將手中畫冊展開,仔細看去,臉色先是一白,隨即漸漸陰沉下來。

    丹虞氣喘籲籲地將那書生的話一五一十的說給秦崢聽。

    秦崢臉色愈沉,一雙眸子裏竟滿是殺意,看得丹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哥……楚二爺他……”丹虞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

    秦崢將手中的畫冊捏在指尖,骨節緊得泛白,他再度飛身上馬,抬手召一旁部下,冷冷道:“去找那書生仔細問清楚昨天的事,定要他說個明明白白。”他頓了頓,又道:“告訴他,今後若在敢畫一筆楚瑜,本侯親自剁了他的手。”

    “是,將軍!”部下領命離去。

    秦崢又下令道:“召五十親兵隨我去璟安侯府!”

    青石街馬蹄聲,滿是肅殺之意,疾行在這青天白日裏。

    璟安侯府自上一代老侯爺沒了,便一直走下坡路,全憑著昔年剩餘那點清貴來維持個體麵,實在算不得鼎盛。府門在城北,地界也有些偏,一副人煙稀少的模樣。

    秦崢這五十親兵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得力幹將,個個都是同他沙場出生入死的男兒,皆能以一敵十。待到了璟安侯府,那親兵上前扣門,半晌裏麵才有門仆應聲來開門。

    這廂門剛開,秦崢直接策馬帶人闖入府中。

    “大、大膽!何處悍匪竟敢私闖侯府!”那幾個門仆嚇了一跳,嗬斥道。

    秦崢一路策馬入府,冷冷拋下一句:“鎮北侯秦崢前來拜訪璟侯爺,如有失禮之處,還請璟侯爺……”話說著,颯露紫已經踏入璟安侯府大堂之上,當門巨大的盆景被馬蹄撞得應聲而倒,隨著哄然一聲巨響,秦崢話音落下:“……海涵。”

    ……

    密不透風的石室裏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昏黃的燭光映出半麵石壁,上麵星星點點的血跡,像是挑染的布匹上繡出的暗花。

    璟侯爺坐在凳子上,手裏把玩著一條染血的鞭子,神情悠閑地用腳尖挑了挑楚瑜的下巴,低笑一聲道:“楚清辭,都這當口了,你還能撐幾時?”

    楚瑜伏在地上,披散的長發被血浸又幹涸成一縷縷,遮住半邊臉龐,露出觸目驚心的蒼白。身上華貴的衣袍已經被血色沾汙,因鞭笞變得襤褸不堪,露出的寸寸肌膚皆是血跡斑駁,傷口遍布。被血染紅的指尖聞言動了動,再沒了別的聲息。

    璟侯爺饒有興致地蹲**子,柔聲哄道:“楚清辭,你求我,求我幹你。我這就把你抱出去,給你洗幹淨身子,給你吃飽喝足,給你仔細養養這一身傷。你隻消好好伺候我就成,嗯?好不好?”

    楚瑜抬眸,眼角下沾了血,宛如一顆明豔的淚痣,竟是有種別樣難掩的淒涼美豔。他費力伸出手去,緩緩勾住璟侯爺的脖子,聲音微弱:“求你……”

    璟侯爺小腹一緊,被楚瑜兩個字勾得身下起了反應,他急急湊近些:“求我什麽?”

    楚瑜嗆咳一聲,驀地一口血噴了璟侯爺滿臉。

    璟侯爺眼前一紅,還不等反應過來,就聽見楚瑜一聲冷笑。

    “求你……少在這裏惡心爺……”

    璟侯爺勃然大怒,一把將楚瑜搡到地上,粗暴地將他雙腿分開,躋身上去:“我看你嘴硬到幾時,你不求我,就幹到你求我。你這自詡清高的**,當年做總管內務府大臣時,不也是夜夜歡場,且拿出幾分本事來伺候伺候我。”

    楚瑜失神的眸子怔怔看著頭頂漆黑冰冷的石壁,指尖無力地搭在鎖鏈上,璟侯爺滾燙堅硬的**抵在他股間,沒有任何前戲就那般幹澀地橫衝直撞硬往裏頂去。

    石門前的烏鈴忽然猛烈晃動起來,催命般的聲響惹得璟侯爺驚了一驚,他本不願理會,奈何那鈴聲太緊,一副事出緊急的樣子。

    璟侯爺眼瞧著就能將楚瑜真正地據為己有,可這當口被打斷,著實叫人不爽。他臉上嘴裏都滿是血腥味,忽也覺得失了幾分興致。如今楚瑜已是案上魚肉,如何揉捏切剁都是自己隨心所欲的事,不必急於一時。

    “莫急,待本侯迴來,再好好同你頑。”璟侯爺起身整了整衣衫,輕輕捏了捏楚瑜臉頰,這才離去。

    始一出密室,就見親隨在外頭急得跺腳。

    “侯爺,出事了!”

    ……

    璟安侯府,大堂。

    那名叫金玉滿堂的盆景好不淒慘的倒在地上,土屑碎瓷撒了一地,整個廳堂便顯得一片狼藉。

    秦崢負手而立,待聽見動靜,方才轉身。

    璟侯爺方才草草將臉上的血跡擦去,換了外袍,可一身的血腥味又怎能瞞得住沙場打滾、刀尖舔血的秦崢。隻見秦崢臉色陰鬱更甚,

    “聽聞雲麾將軍造訪,卻不知竟是這等架勢,怎麽?鎮北侯府拜訪之禮竟是強闖私宅,隨意打砸嗎?方才小侯還不信,以為是哪裏來的匪賊膽大包天冒充鎮北侯了。眼下瞧著竟是大開眼界了。”璟侯爺譏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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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崢冰冷的目光落在璟侯爺領口處,那裏分明隱著一絲血跡:“軍伍中人,難免性子急躁些,璟侯爺多多擔待。不知璟侯爺方才是在做什麽,平白讓秦某攪了?”

    璟侯爺輕笑一聲,道:“無甚,前些日子得了個漂亮的擺件,方才正在賞玩罷了。”

    秦崢眼神殺意更顯:“明人不說暗話,昨日璟侯爺可是去了青雀街,有人瞧見你與我家清辭從青雀街出去。自那之後,清辭就不見了蹤影,此事可是真?”

    璟侯爺故作詫異道:“楚清辭?小侯記得將軍早就跟楚二爺和離了,何時竟是又有了幹係?”

    話音未落,就聽見一聲清脆嗡鳴,三尺長劍泛著秋意寒光已經緊緊貼上了璟侯爺的頸側。

    秦崢渾身殺意乍現:“幹你娘的,再給老子瞎嗶嗶。楚清辭跟我有沒有幹係不重要,就問你一句話,人是不是在你這裏!”

    當年秦崢就是紈絝中的翹楚,翹楚中的霸王,後來在沙場磨去了一身驕奢氣,反倒是將剩餘幾分不清理的混賬態度發揮得淋漓盡致,人前人模狗樣大將軍,人後活脫脫一個兵痞。

    璟侯爺見慣了八麵玲瓏的人虛與委蛇,倒不曾真的遇到這樣上來就幹的,當即愣了愣,道:“即便爾為將軍,如此擅闖私宅,以劍相脅也……”

    “閉嘴。”秦崢壓了壓劍鋒,在璟侯爺脖頸上割出血痕,一雙桃花眼裏帶著令人寒顫的殺氣,一字一句如冰窟裏掏出來般凍得人骨頭渣子都疼,他道:“老子當年就是用這柄劍削了戎盧首將的頭顱,碗口大的疤,血能竄出個一丈高。你猜我有什麽好怕的?削了你的腦袋,大不了再流放個三千裏,待過個四五年,老子還能殺迴來,你信不信?”

    璟侯爺臉色煞白,是當真知道怕了,遇上了個不要命的硬茬。他負在身後的手給親隨打了個手勢,然後賠笑道:“將軍有話好好說……小侯定知無不言,知無不言……”

    秦崢手上再施三分力,道:“休與我周旋,沒功夫。”

    璟侯爺顫顫頷首,道:“好,好……我說,我說就是……昨個在青雀街……”他似迴憶般,結結巴巴,拖拖拉拉,一點點說起。

    秦崢沉著臉,正耐著性子聽他說辭,忽然聽見一陣喧鬧,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刀,割向璟侯爺。身後親兵來報:“將軍,後麵有處偏院走水了!”

    心忽然被提起,秦崢腦子裏猛地空白一瞬,一種難言的恐懼襲上心頭,他手中的劍應聲滑落,在地上砸出沉悶的響聲。

    “清辭……”秦崢低喃一聲,驀的一聲長哨,颯露紫嘶鳴而至,待他上馬,已是朝外疾馳而出。

    不待親兵反應過來,就見秦崢的身影已經迅疾如閃電般消失不見。

    第五十五章、

    廢棄的偏院,火勢滔天,滾滾黑煙鋪蓋了天日。

    璟安侯府的人吆喝著走水了,手裏搖搖晃晃拎著個破桶,裝了個半桶水沿著牆邊草草一潑,連點火苗都澆不滅。

    秦崢策馬趕到的時候那宅院半邊都燒塌了,老宅子的梁木都朽了,燒起來不過是一眨眼的事。他匆匆翻身下來,心裏砰砰直跳。若那東梨書生不曾說假話,楚瑜的失蹤跟璟侯爺脫不了幹係。

    方才一個照麵,璟侯爺話裏分明已是漏洞百出,秦崢心下更是坐實了懷疑。

    綁架朝廷命官,這事若是被人查出來,璟侯爺怕是真要搭進去九族。今日被秦崢找上家門,璟侯爺雖麵上不顯,心裏卻是有幾分魚死網破的意思。深知這事怕是瞞不住,便示意親隨幹脆縱火毀屍滅跡,到時候再來個死不認賬。

    偏院之下便是關押楚瑜的暗室,親隨開了暗室門,砸了酒壇進去,便是燒不死也能活活嗆死裏麵的人。

    火舌囂張地舔舐著天際,朽木被燒斷的劈啪聲不絕於耳。幾個家丁還在那裏拎著小破桶潑水。

    秦崢覺得這火起得蹊蹺,心裏的不安愈發濃烈,他下意識朝火勢極大的宅院走了幾步,目光落在無盡火海中。腦中有什麽聲音在不停叫囂著,似無形的線指引向火海深處。

    “清辭!”秦崢高喚一聲,劈手奪**旁仆役手裏的半桶水,往自己頭上一澆,浸了全身。

    “將軍不可!”

    秦崢的部下跟著趕來,來不及攔住,就瞧見秦崢將披風匆匆一裹,整個人壓低了身子一個翻滾闖入了火中。

    眾人皆是一驚,當即道:“速速救火!”

    ……

    滾滾濃煙迷了眼睛,秦崢壓低了身,摸索著朝裏麵走去。這老宅子裏頭倒是寬敞,許是不住人的緣故,裏麵的物件倒是沒有多少,這使得裏麵的火勢倒不似從外麵瞧著那般駭人。

    “清辭!咳,咳咳……清辭……”秦崢半掩住口鼻,頂著濃煙嗆咳唿喊著楚瑜。

    火海裏沒有半分迴應,秦崢並不確定楚瑜是否在裏麵,隻是無論如何他都不後悔來闖這一趟。若楚瑜不在最好。若楚瑜在,哪怕同他死在一處,也是值得。

    火勢愈演愈烈,秦崢開始覺得眼前泛黑,嗆咳不斷,他踉蹌兩步,腳下一空,竟是整個人朝後麵栽去。那是數十台階,一路滾到底,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秦崢心下跳,猛地翻身起來,借著忽明忽暗的火光,他看到了一人伏於地上。

    襤褸的衣袍,淩亂的長發,消瘦的身形,毫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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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辭……”秦崢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撲上前去,小心翼翼將地上的人抱到懷裏,探了探鼻息,還有一線。

    外麵火勢不容遲疑,秦崢抽出佩劍,暴喝一聲,重重朝鎖鏈砸去。刃鏈相擊,爆出清脆的聲響和火石一現。秦崢虎口處當即震裂,迸出星星點點的血。

    又是一個劍起劍落,秦崢整條臂膀都發麻,隻聽當的一聲,鎖鏈被斬斷。

    秦崢換右手至左手,又是幾聲暴喝,拚著廢了一雙手硬生生砸斷了楚瑜手腕腳踝的鐐銬。

    這般動靜竟是讓昏迷中的楚瑜清醒了幾分,他的頭抵在秦崢懷中,伸手緊緊攥住秦崢領口。

    “清辭……咳……別怕,我帶你出去。”秦崢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裹住楚瑜,再看那滔天的火,竟是沒了半分猶豫和畏懼。

    火中看不清方向,楚瑜眼前隻有黑暗,四周的灼熱讓他喘不過氣來,他被秦崢按在懷裏,耳畔隻能聽到那沉穩的心跳聲,一聲聲如擂鼓般震得他愈發清醒。

    隻聽見轟然一聲,似有倒塌的房梁砸下來,楚瑜被那濕透的長袍蒙住了臉,看不見外麵情形。他隻覺腰上一緊,整個人被秦崢死死護在懷裏。

    頭頂傳來秦崢重重的悶哼聲,隨著那踉蹌的步伐,楚瑜險些從他懷裏摔下去。

    隻是那錮在腰背、腿彎的雙臂依然是緊緊的,沒有絲毫鬆開的意思。

    楚瑜想開口喚他,可嗓子裏是火燒火燎的劇痛,急火攻心下竟是喉中一甜,嗆出一口血。最後一絲清明消失殆盡,這迴是無妄的深淵。

    ……

    秦崢的親兵提水救火,竟是真的將火勢壓了下來。

    隨著一桶水壓出一道灰燼殘路,秦崢的身影竟是隱約從滾滾濃煙裏疾走而出。

    “將軍!”

    親兵一桶水給秦崢當頭潑下。

    秦崢跪**子,重重喘息幾聲,還不等開口,又是一桶水淋了下來。

    “咳咳咳……咳……”

    “將軍你沒事吧!”親兵說著又是一桶水要澆上去,被秦崢一把扣住手腕。

    “成了……”秦崢緩了口氣,悶咳幾聲:“別給我淹死了……”

    “將軍你身上受傷了!”親兵上前去扶秦崢。

    “無事。”秦崢手臂上的衣袖被燒爛,紅腫扭曲的傷痕盤踞在上麵。隻是他看不見自己的後背,方才硬扛了一處斷梁,背上早已是血肉模糊一片,疼得麻木了而已。

    秦崢顧不得這些,小心將懷裏人放下,輕輕掀開衣袍。裏麵的人雖未受到火勢殃及,可那一身被折磨出的傷痕更是可怖。方才暗室裏瞧得不真切,如今看清楚瑜的模樣,秦崢腦子嗡鳴一聲,身形猛地一晃,險些背過氣去。

    染血的手輕輕撫上楚瑜蒼白的臉,秦崢闔眸死死咬緊牙,咽下萬般情緒,忽的重重一拳錘在地上,砸出個深坑,暴喝一聲道:“還愣著幹什麽,快他娘的找禦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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