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賭場位於倫敦東區附近, 在伊薇特前世的世界,東區因為產業蕭條和二戰的戰火, 衰敗後成為藝術家的天堂、嬉皮士文化的發源地。在這個世界,此時的東區仍是個不折不扣的貧民區,也是柯南·道爾筆下被濃霧籠罩、時刻散發著危險的混亂之地。

    泰晤士河從倫敦東南流入大海,東區遍布著港灣、造船廠、倉庫,由於臨近碼頭,居民大多是賣苦力出身的窮人和外來移民,工作也大多與航運物流和倉儲之類的苦役有關。

    位於東區附近的靈魂賭場服務對象也不會高端到哪裏去,比起上流人士光顧那種文雅風流的銷金窟, 這裏老遠就可以聽到賭客的咒罵,賭桌周圍總守著一個目光陰鶩的強壯男人,讓人感受到一種洗不掉的黑幫堂口氣息。

    伊薇特今天穿了一身看起來略微普通的行頭, 自然而然隱入了人群中, 然後隱秘地打量在文件檔案上看到的男人。

    他個子是不太高, 但看起來地位十分超然,在賭場不僅被那些孔武有力的打手們尊敬, 甚至就連負責主持賭桌的荷官也是一副發自內心敬重的模樣, 他經過的時候, 伊薇特注意到幾位發牌員都下意識做出了小動作,有的更加打直了背, 有的整了整衣領,讓人想起班主任在窗外路過的小學生。

    看起來不像是超凡者……伊薇特在他的手指上看到了經年的老繭, 也許是偏門的技藝, 總歸不像是一般人寫字磨出來的。她想要仔細查看時, 他的直覺似乎有些敏銳, 一抬頭就掃向了伊薇特的方向, 不過這個方向有好幾個人,伊薇特又適時轉移了目光,沒有被他逮到。

    她稍加思索,又神色如常地走到賭桌前,開始玩一些壓大小、輪盤賭之類靠概率贏錢的項目。

    一般情況下,這種項目都仔細設計過賠率,雖然賭客有輸有贏,但如果玩的次數多起來,平均了概率,大方向總是小虧的,這部分虧的錢就是賭場的收益。然而這是建立在保證公平的情況下,伊薇特用超凡能力作弊,什麽概率對她來說都是虛假的,無論怎麽壓都是贏,很快負責她那桌的荷官就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伊薇特感覺到拉詹陰鶩的目光釘在自己身上,火候也差不多了,抬頭對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然後立刻結算了籌碼,一副贏了錢就要跑的模樣。

    而拉詹的雙眼越發變得不善起來。

    她抱著一堆錢,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到了距離拉詹最近的一個牌桌,這張桌子的玩法是撲克牌,雖說依舊看運氣,但是技巧卻能彌補更多。

    果然,拉詹一把拉開了原本負責這張桌子的荷官,自己在伊薇特麵前坐了下來。

    伊薇特現在贏的錢已經有四百多鎊,能在倫敦買上一間中等偏下的普通民宅,她將這堆錢分成了六份,每一份七十多鎊,差不多相當於三個家庭教師的年收入,一份就是一局的賭注。

    他一定會想要贏的,無論出於賭場的利益,還是維護他的個人威望。

    當然,伊薇特來這裏不僅僅是為了激怒他或者贏錢,事實上她在玩牌之前就猜定自己會輸,這倒不是因為她打牌技術特別爛,相反實際上她玩得還可以,畢竟這種東西需要腦力計算,但如果對方同樣作弊,那麽無論怎麽算概率也是沒用的。

    很快,她剛剛靠輪盤和骰子贏來的所有錢都輸得一幹二淨,收手不賭了,對麵的拉詹也還她一個輕蔑的笑容,在其他員工崇拜的目光中離開了賭桌。

    他不知道的是,伊薇特已經看穿他剛剛作弊了。準確地說,她並不知道作弊的過程,因為他的動作既快又隱蔽,伊薇特眨眼的功夫,他就把一張牌換成了另一張,但無論他做的如何天衣無縫,牌的溫度卻不會撒謊,他藏在袖子裏的暗牌因為貼近皮膚的溫度,在伊薇特的紅外視野中呈現更亮的橘色,在一排冰冷的灰色卡片中十分醒目。

    不得不承認,他的手法還是很巧妙的,如果在大街上擦肩而過,想要從毫無警惕的羅奇身上摘走一顆紐扣,那再容易不過了。

    關於犯案的手法,伊薇特內心已經有了一種猜測,然而事情已經過去了好些天,證據已經被毀掉得差不多,加上這個時代刑偵手段並不發達,近幾年才有人發明馬什檢測法檢測物品中的砷含量,能識別砒|霜類藥物的投毒者,然而別的毒|藥比如烏|頭堿、氰|化物之類依然隻能靠中毒症狀來判斷,如果這個世界的曆史也和按照她前世世界大致相同,那麽要到四十年後才會有一個叫福爾茨的博士發表論文,提出每個人的指紋各不相同,而且終身不變,可以作為識別犯罪痕跡的密碼,就算她現在用指紋指正兇手,大家頭腦中不接受這門學說。也很難得到公眾的信任。

    好在這個世界有超自然的力量,伊薇特並不打算非要頭鐵,和俗世的凡人兇手公平死磕,既然她熟知的手段都不太能起到作用,那麽幹脆求助於超自然的存在好了。

    決定就是你了,喪儀女士。

    沙爾小姐不會拒絕伊薇特的小小請求,她收到伊薇特的求助信後,很爽快就迴了一封信,要求伊薇特攜帶幾根死者的毛發或者指甲來找她。這點伊薇特也早有準備,在參觀的時候就已經從地毯和枕頭上找了幾根,於是就裝在信封裏直接去約定的地點找沙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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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是泰伯恩刑場附近一個便宜的老舊小旅館,門窗桌椅都上了年紀,一碰就吱呀作響,伊薇特剛走進去就感覺周圍環繞著一股陰氣。

    “是不是感覺有些陰森?這附近處決的人很多,大量鬼魂消散後造成了很強的靈能氣場,對於降靈術來說是個不錯的施法場所。不過凡俗人類的靈魂很弱,不是我這樣的血統的超凡者一般感知不到,你也別擔心,它們就像一陣冷風,你看不到它們,它們也看不到你,對你來說可以認定為不存在的東西。”

    也就是說,她身邊現在可能正貼著一個鬼魂?雖然談不上害怕,但沙爾小姐的安慰卻沒能起到正麵效果,一想起自己很可能泡在一堆幽靈裏,伊薇特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她強行終止了自己的聯想,把裝著卡馬特頭發的信封遞給沙爾小姐:“這個人在一個星期前被人殺死在自己租住的公寓裏,我大略能猜到是誰下的手,但苦於沒有證據,您能與他的靈魂溝通,讓他告訴我當時的情形嗎?”

    “一個星期有些久,許多記憶都消散了,不過死亡這麽強烈的事,他應該有印象,下次遇到類似的事,記得早點告訴我,不要怕麻煩,這對我來說很輕鬆。”沙爾並沒有告訴她實情,實際上被殺害的人靈魂中往往蘊含著強烈的怨恨和戾氣,如果不是必要,她就像正常人避開一灘嘔吐物一樣,會離得它遠遠的。可是,要當真的這樣說,也許伊薇特以後就不會尋求她的幫助了。

    沙爾在桌上點起一根白蠟燭,然後拆開信封,把頭發取出來,放在火苗上焚燒。

    隨著嗤嗤的細小聲響,頭發被燭火舔舐著,化為飛灰,淡薄的青煙從火焰上方散逸。

    她湊過鼻子,將這股青煙悉數吸入鼻腔,然後閉上了眼睛。

    盡管沒有什麽其他動靜,十幾秒後,明明門窗都關著,她們倆的發絲和緞帶也都紋絲不動,伊薇特卻莫名覺得房間裏的風變大了些,溫度似乎也下降了。

    她一言不發,等待沙爾小姐告訴她結果。

    又過了將近十分鍾的時間,沙爾才一臉古怪地睜開眼。

    “出什麽事了嗎?難道這件事和帷幕後的世界有關?”伊薇特見她神情有些怪異,不由得緊張地問。

    “那倒不是,我剛剛問了那個幽靈,結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沙爾小姐吞吞吐吐地迴答。

    “啊?我想他應該是被藥物麻醉後殺掉的,他死後不會有相關的記憶嗎?”

    “這麽說來難怪了……”沙爾小姐恍然大悟,“亡靈隻是人類殘存的記憶碎片,它是一種有缺陷的死物,繼承了部分生前的記憶,並且容易被帷幕後的世界所扭曲,它的認知也是基於生前,並不是全知全能的,可以被欺騙和蒙蔽。我曾見過一位被燒死的守財奴幽靈,他生前原本有機會逃出火場,卻中途折返迴去拿自己的藏錢罐,即使這罐沒有絲毫意義的錢幣是他死亡的原因,他的幽靈也整天守在罐子旁,一枚枚數著他存下來的錢幣。如果你提到的這位幽靈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被殺死的,那麽他不知道兇手很正常,事實上他不僅對兇手,對於自己死去的事實也一無所知,我剛剛花了很多時間才讓他相信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很抱歉沒能幫到你……”

    “沒關係,謝謝您的幫忙,我之前隻是推斷,但現在至少可以證實,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不過……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謀殺。”沙爾小姐緊接著說。

    “啊?”

    這倒也是不錯的一環,伊薇特雖然猜到了大致的犯罪手法,可對於動機這一條卻不太明確,無論怎麽看,他們兩人也不像是有什麽仇怨或者利益糾葛。

    “他告訴我,一定是因為奇考第造船廠的關係。那家造船廠不久前新下水了一艘船,在試航的時候與一條漁船相撞,造成漁船上水手傷亡慘重,那艘試航船竟然坐視不管,看著受害者淹死在海裏,希望隱瞞這件事,隻有一名水手幸運地抱住一塊浮木,在海中飄了三小時才獲救,也是這當中唯一的幸存者。”

    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三小時還活著確實不容易,如果不是身體素質過硬,光是失溫就足以讓人脫力沉下去。

    “他是位交際廣泛的記者,因為得到了這條消息所以被滅口?”

    “沒錯,誰讓他自己貪心,這麽嚴重的事故,他竟然以為自己可以利用起來,靠敲詐資本家發一筆橫財,結果精明的資本家稍加思索,認為與其養著一個永遠填不飽的無底洞,不如花遠遠小於它的一小部分錢找一個手腳幹淨的殺手,徹底解決這個麻煩。”沙爾小姐涼涼地說。

    “他不知道的是,那位生還的水手也早於他被幹掉了。”伊薇特補充到。

    沙爾小姐搖搖頭:“真令人惡心,有時候人類的肮髒醜陋會讓我對自己的使命產生懷疑……”

    “我很抱歉。”伊薇特知道她信奉公正教條,因此就算超凡者中的異類、遵守貧窮誓言的橡樹賢者基根也和她關係很好,聽說這麽黑暗的事,她應該會很難過吧?

    “不,你不用道歉。如果遮住眼睛就當自己看不到一切汙濁,那就不是正義了。你是不是沒有能夠製裁他們的證據?那麽這件事交給我吧,死於怨魂詛咒什麽的,作為罪人的下場再合適不過了……”沙爾小姐說這句話的時候,以往平和嫻靜臉上帶著一種猙獰的戾氣,就像是被真正的惡靈占據了身體。

    她雖然踐行正義之道,但隨著源質的攀升,心智偶爾會迷失無法區分仇恨和公正,今天她聽聞的事過於殘酷,讓她又一次動搖。

    伊薇特察覺到了她的異常,連忙緊緊握著她的手。

    “不,我有別的方法可以更好地懲罰他們。請相信我,好嗎?”

    沙爾一怔,雙眼逐漸恢複清明,她低下頭,掩飾似的喝了一口茶:“……剛才的我是不是有點可怕?有沒有嚇到你?我最近的精神狀況變得有些不好,有時候就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鏡子中醜陋的怪物就是我……”

    “完全沒有。”伊薇特連連搖頭,“倒不如說這就是人性吧?會因為別人遭遇了不公正的事而生氣,這怎麽能說是怪物?隻有沙爾小姐這樣善良的人才會有如此溫柔的想法,您的仇恨也是一種溫柔,對弱者的善意,我很佩服。”

    雖然剛剛的沙爾小姐確實很陌生,但伊薇特體會過畸變的感受,那時候的自己最害怕的就是被親近的人當做異類,尤利西斯、艾莉森和埃迪都毫無保留地相信著她,如今她也必須把這份信任傳遞給沙爾小姐才行。

    沙爾怔忪地看著她,過了一會才苦笑著說:“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會安慰人?”

    她自身的情況也向組織高層反映過,結果來了一位內勤與她探討她的心理狀況,那位把她的失常歸結於人性受到侵蝕,鄭重告誡她必須時刻注意,切記不要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

    比起那種讓她誠惶誠恐的有罪推斷,伊薇特短短幾句話就讓她感到籠罩自己的烏雲像是遇到朝陽一樣散逸,心情也變得放鬆起來。

    她忍住想要翹起的嘴角:“事先說明,我會一直關注這件事,如果你處理不好,那就別怪我出手了。”

    沙爾知道伊薇特總是喜歡用俗世的東西去對抗俗世,而且這也是組織要求的。喪儀女士的死靈能力因為比較隱秘,有時候她會犯禁處理一些法律懲罰不了的罪惡,也因此被組織高層談過幾次話。反正他們不會為了區區幾個凡人懲罰她這樣有背景的重要成員,於是她總不當一迴事。

    然而資本家總是有著盤根錯節的利益糾葛,她擔心伊薇特會被他們用卑劣的手段,影響在俗世的名譽和生活。

    “我和沙爾小姐不同,是真正的壞人,請放心吧。”

    ……

    當天下午,真正的壞人·伊薇特一臉笑容可掬地出現在思維迷宮俱樂部裏,與周圍一片愁雲慘淡形成鮮明的對比。

    “先生們,大家今天究竟怎麽了,為什麽你們臉上的陰雲比倫敦的霧霾還要厚重?”

    “唉……”夾竹桃沒精打采地歎了一口氣,這可是神探謝瓦利埃本尊出馬,第一次無功而返,還被一個愚蠢的警察狠狠嘲諷了一頓,這對大家的士氣是十分嚴重的打擊。

    隻不過這話卻不好意思對伊薇特本人說,他隻能悶悶地抿了一口咖啡。

    “有什麽煩惱不能和我分享的嗎?”午後的太陽讓少年光滑白皙的臉蛋就像天使一樣閃閃發光。

    “唉……曼陀羅,我隻是有些懷疑自己,一直以來我們都太依賴你了,你有什麽好一點的辦法能鍛煉腦子嗎?我覺得我需要好好挖掘一下我的潛能……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話。”

    就連一向樂觀的夾竹桃都這麽灰心喪氣,這可不是好現象。

    伊薇特也懶得逗他了,拉長了聲音慢慢說:“比如~聽我講一個故事?關於居住在蘇活區沙夫茨伯裏大街62號的著名記者——卡馬特先生被害經過的真相……”

    “什麽?聖靈……唔咳咳咳!”夾竹桃一口咖啡沒咽下去,差點噴了出來,手一抖,剩下的半杯咖啡也大半灑在了衣襟上,可他顧不得擦拭滾燙的汙跡,撐著桌子就站起來,“快告訴我,親愛的伊維斯!你的話語重新點燃了我的靈魂之火!”

    周圍的其他成員也激動地圍了過來。

    “真正的兇手並不是可憐的大學畢業生新丁記者羅奇,而是另有其人。”

    “莫非……整個公寓的三個人都是兇手?他們串供?”馬錢子摩挲著下巴,畢竟表麵上的線索隻能讓人想到這個可能。

    “當然不是,殺死卡馬特先生的是拉詹先生,那位在賭場工作的精悍小矮子。”伊薇特平靜地說。

    “可是,在公寓裏的時候,你不是和那位警官達成了共識?卡馬特是站著被人捏著臉從後麵割喉殺死,因為牆上的血跡濺的位置正好符合站著的高度,而且兇手必須比他更高,才會讓傷口平直,這樣符合人類手臂的發力點,如果是拉詹那種小個子,收刀的時候刀痕會斜著往下……”

    “所以他站在了椅子上。”

    “什麽?你是在開玩笑吧?伊維斯,一個正常人,就算被酒精掏空了身體,要擺脫一個站在椅子上搖搖欲墜的小個子簡直輕而易舉,更何況拉詹在的時候公寓裏一直有其他人,我們看到現場亂成那個樣子,他們不可能一點知覺都沒有。”

    “所以卡馬特當時不是在正常狀態,他被麻醉藥弄得昏迷了。羅奇說的證詞是真實的,他敲了門,昏睡狀態的卡馬特當然不可能起來迴應他。到了晚上,拉詹從外麵返迴,他用偷的鑰匙打開卡馬特的房間門,門鎖他還謹慎地上了油,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音,然後潛進去,偽造卡馬特被高大男人殺死的假象,站在凳子上割了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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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一地的淩亂是怎麽迴事?”

    “不過是精心布置的假象,看起來東倒西歪,實際上都是被他小心弄亂,輕輕放在地上的。你們是否記得衣櫥上麵的那個化妝匣,它的一個抽屜被拉得很出來,幾乎快要脫離了匣子,但我看裏麵幾瓶藥水卻碼得整整齊齊,一瓶都沒有倒,如果真的是一個時間緊迫、慌不擇路的匪徒席卷房間,又怎麽會在大力拉開之後還保持整潔的樣子?我想他要是再高一點,能看到盒子裏裝的是什麽,大概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還有床前的椅子都弄翻了,可床頭的座鍾和台曆這樣輕飄飄的小物件卻紋絲不動,我試著搖了搖床柱,老式家具立柱有些鬆了,如果真的經過激烈的掙紮,床頭的東西應該早就被晃下來了,類似這樣的疑點還有好幾處……”

    “那麽羅奇的扣子又是怎麽迴事?”

    “拉詹在賭場工作,而且本人是個出千高手,動作快得不可思議,我花了四百多鎊在他身上,都沒看清他換牌的手法,我懷疑他以前還是一名手段高超的扒手……這樣的人要從愣頭青羅奇身上弄點東西下來真是太容易了,而且卡馬特的習慣是把最近要做的事,要見的人寫在日曆上,拉詹一點也不難知道羅奇會來,而且他們決定去調查到處是血的屠宰場,而且無論是羅奇來的路上還是迴去的途中,他都可以悄悄割掉他的紐扣。就連他們之間的賭約,我想也是拉詹故意的,他用一瓶好酒引誘卡馬特和他打賭,就是為了讓房東太太目擊到他出門時,卡馬特仍然是活著的,然後卡馬特迴到自己房間,麻醉藥發作,他也許隻會以為自己困了小睡一會,然後拉詹的嫌疑就被洗脫了,他製造的一切假象都是為了證明卡馬特是在白天無人時候被殺的,誰會知道他真正的死亡時間是所有人都在的安靜晚上呢?”

    “可是曼陀羅……”箭毒木停下紀錄的筆,悶頭苦思,“你說的確實有可能發生,但如果要證明這一切是拉詹做的,還需要一些關鍵性的證據,即使以小說家的角度來看,羅奇殺人的可能性也比拉詹大,不光是證據的原因,還有最根本的動機……我們不得不承認,拉詹個人沒有殺死卡馬特的動機,至少我們目前沒有掌握這樣的線索。”

    “你說得沒錯,現場有太多人遊覽接觸,指紋也……嗯,這要牽扯到我的新發現,現在先暫且不提。總之,我的確拿不出可以證明拉詹殺人的證據。但我有他殺人的動機,這幾天我就在調查這件事。”

    “噢?快告訴我們吧,智慧的化身!”

    “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當我得知一切的時候,我比你們還要震驚,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一次,我真希望我有一雙從未聽過這件事的耳朵。”伊薇特垂下眼睛,沉痛地說。

    卡馬特個人品性有些低劣,但不可否認他有極佳的新聞才能和專業素養,即使是殘缺的靈魂狀態,他也把幾乎所有事情告知了沙爾小姐,此時經過她轉述,過於翔實的消息顯得分外可信,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她話語的真實性。

    更何況卡馬特日曆上曾記錄著與奇跡生還又莫名淹死的水手保羅·盧斯的名字,而且在相當一段時間裏他們兩個聯係十分密切,加上一前一後接連離奇身死,更加證實了匪夷所思的驚天血案確實發生了。拉詹是東區附近賭場的小頭目,東區本身都被船舶運輸業主宰,他聽命於一家兼具運輸、造船行業的龍頭家族並不奇怪。

    “聖靈在上,這世界上竟然存在撒旦一樣可怕的人?!”

    “還等什麽呢?伊維斯,我們快點去揭發這個惡魔吧!”

    “先等等,揭發這種事,也要講究方法……你們誰知道奇考第造船廠最大的競爭對手、最仇恨的對頭是哪家?”

    “薩裏船塢,我想不會有比薩裏船塢更恨奇考第的家夥了,原本他們應該也是製造戰列艦的廠家之一,但奇考第設法打聽到他們的報價,用更低的價格和賄賂把訂單搶了過來,讓薩裏船塢痛失良機,可以說是深仇大恨也不為過。”

    “同行下手隻會比我們更專業,它一定知道奇考第的弱點在哪,想辦法把消息透露給薩裏船塢的主事者,雖然幸存者和記者都被滅口,但別忘了那艘試航的船上還有不少目擊者,讓薩裏的老板去尋找這個突破口吧。隨著一連串真相大白,安排拉詹實施謀殺的那位客戶一定也會被公之於眾。”

    “可惜那艘郵輪昨天已經開始了處|女航,據我所知,船隻除非大修,否則這樣的傷痕補一補還是會留下相撞的印記,證據不容他們抵賴。”馬錢子歎氣說。

    “這樣啊……隻好先勸說薩裏船塢的老板保下羅奇,我想想……花錢請幾個難纏的律師拖時間,對他來說並不難,隻要等到罪證確鑿,幾項聳人聽聞的罪名就足以讓他把仇敵送進地獄,他應該知道活著的羅奇的價值。”伊薇特沉吟說。

    在弄清楚前因後果之後,剛剛被壓抑的氣氛瞬間被引爆,所有人都歡唿著讚歎,夾竹桃甚至一把抓起桌上的裝飾花束,沒一點紳士風度地站在伊薇特坐的沙發靠背上,一把一把地衝她撒花瓣。

    “我就知道不愧是你,曼陀羅,你真是啟迪我們的智慧之光!”

    “怪不得當時你一副讚同那個警察的模樣,原來心裏早有別的打算,就連我們也被你的演技騙過去了!唔……可惡!”

    “這麽大件事,你究竟是怎麽發現的?知情者不都已經被他們滅口了嗎?”

    “你是因為兇殺案追查到沉船事件?還是因為沉船事件追查到兇殺案?”

    她四周全是不停開合的嘴巴,吵得她頭暈眼花。

    “停,先生們,我自然有我的渠道……讓我保留一點秘密不好嗎?”

    “看在你又帶給我們一份巨大驚喜的份上,我原諒你的欺騙,願我們的友誼再不會受到今天這樣的傷害。”夾竹桃誇張地捧著心口說。

    “這樣的小事你們本就不該過於放在心上,看看箭毒木,那才是矜持穩重的紳士風度。”伊薇特指著角落咬著筆頭冥思苦想的推理小說作家。

    箭毒木聽到自己代號,渾身一震,像是從發呆的狀態迴過神,立刻騰地站起來,龍卷風過境般在桌子間走來走去。

    “曼陀羅!”他突然激動地大聲說,“我有一個新的想法!”

    “啊?”

    “以往我對謝瓦利埃的塑造有些太單一了,一位善良正義的光明騎士的確讓人欽慕,但他可是謝瓦利埃,一位就像是神祇般聰明的男人,光是正義不足以體現他的特質,要知道,智慧女神雅典娜同時也是一位蛇女神,略帶陰鬱的才智就像蛇的毒牙一樣令人印象深刻,所以謝瓦利埃也應該有他的另一麵,除了帶來光明的使者,他還應該是暗夜中的聖賢……我的意思是,我會在後續的劇情中為他加一些……一些屬於黑暗的特質,這樣謝瓦利埃這個人會變得更加豐滿立體。就像今天這個案件,當謝瓦利埃遇到用權勢武裝自己的難纏對手,他也會機智地玩弄權術的手段,使敵人自食惡果。”

    還沒等伊薇特迴答,其他人就讚歎起來:“聽起來真的不錯,比起那些正義感過剩、顯得有些迂腐的傳統好人英雄,略帶一絲邪氣就像是紅酒中少許酸澀的單寧,缺乏單寧的紅酒質地輕薄猶如果汁,沒有厚實的感覺。單寧的澀感會為美酒添上香醇細膩的風味,入喉就像天鵝絨般絲滑而層次豐富。”

    “就這麽決定了!天哪,我真期待你下一本新書!”

    就在伊薇特和俱樂部成員們討論這次按鍵的時候,大西洋上,一艘美麗的潔白郵輪像是優雅的天鵝般在海麵上滑行。

    這是一艘完全新式的船,比起其他蒸汽動力船,這艘極光女神號郵輪用後世船隻動力模式的中軸螺旋槳替代了傳統側麵槳輪,比起那些船隻兩側各配一個“米”字不斷自轉的蒸汽動力槳葉的傳統輪船,奇考第這艘郵輪采用了最新的技術,高效平穩的發動機、先進的螺旋槳,讓船開得又穩又省煤。

    這是他們公司最先進的船,在船上的豪華餐廳裏,甚至可以用高腳杯搭一座香檳塔,不用擔心它會因為搖曳而倒塌。

    作為奇考第現任家主的長子兼繼承人,喬納森·奇考第又自豪又有些惶恐。

    自豪的當然是他們家族創造出來的這件完美傑作,而惶恐則是最近一段時間接連發生的事。

    極光女神號在試航時撞沉了一艘船,他是知道的,而且據說極光女神號本身受傷也很嚴重,幸虧船廠裏的技術人員費勁心力,才把它修複成現在的樣子。

    但接下來的事並不太平,負責試航的是他的一位叔叔,據說當時叔叔並沒有選擇救任何一個人,而是放任漁船傾覆,好多人因為這個決定死去,可偏偏還有一人命大活著迴來,如果這件事公之於眾,奇考第造船廠就不要想在公眾麵前有任何聲望。

    當時他父親就下令,帶著重金去找那位生還者,原本以為老實巴交的水手隻要有點好處拿,再威脅一下,他就會乖乖守口如瓶,把這件事永遠爛在肚裏,沒想到他卻找了一位難纏的幫手,偏偏還是為報社工作的。

    那個討厭的吸血蟲見過世麵,不能像水手一樣輕易打發,而且因為他的慫恿,之前答應得好好的水手也變了口風,提出了更貪婪的要求。

    奇考第家族現在本來就因為別的事焦頭爛額,這邊的變故更加讓家族捉襟見肘,原本他打算抽個時間,開誠布公找這兩個無賴談一談。不過就和之前舞會那件事一樣,他父親讓他不要管這件事,卻把極光女神號的處|女航全權交給了他。

    緊接著,他就聽說那個水手墜河淹死了。

    說真的,他一點都不相信這個消息屬實。能在大海上遊三個小時獲救的家夥,就算喝醉了酒,也不會淹死在小河裏。沒過多久,又傳來一則消息,搞事的記者也被他的學生殺死在出租屋裏。

    這一切怎麽會那麽巧?

    他懷疑這背後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安排著,而那雙手枯槁消瘦,卻鷹爪般有力,那是他父親的手……

    他不敢想太多,又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郵輪本身上。

    真希望最近的麻煩事能完美解決,隻要撐過這兩年,獻給王室的戰列艦順利完成,他父子二人也許還能混上一枚勳章,接受女王的表彰,那時候其他競爭對手還怎麽和他們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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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內心許多念頭爭相冒頭,心中煩躁,一路走到了郵輪的駕駛室,那裏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擦拭一隻六分儀。這是父親的朋友,也是一位資深領航員,白天看太陽,晚上觀測星辰,以沿線島嶼礁石為輔助,整艘郵輪按照他的安排前行,才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準確的目的地。

    “您愛護您的工具就像騎士對待自己的戰馬一樣,難怪父親總是說,就算海裏洄遊的鮭魚迷失方向,您也不會找不到航線。”

    “我幹這一行久了,這些都養成習慣了,一天不做就感覺睡不著。”

    也許是擦拭得太專心了,領航員頭也不抬,甚至沒有漏一個眼神給他。

    喬納森·奇考第並不會因為偶然的怠慢就記恨他,畢竟他自己也是他看著長大的,不過他對航海的技術操作一竅不通,隻和這個令人尊敬的老夥計聊了會天,就去其他地方視察了。

    所以他當然不知道,這艘船在出海的一開始就已經少許偏離了真正的航海路線。領航員知道,他的父親也知道,隻有他本人一無所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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