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也很驚訝,畢竟外型上……呃, 有些普通。”夾竹桃見伊薇特感興趣, 索性把它拿了出來。

    無論怎麽看, 也像是一把尋常的老舊匕首,上麵布滿了斑駁的鏽蝕,但仍舊可以識別出它應該是基於實戰打造的武器,具有深深的血槽和流暢的弧度。

    “它殺死過龍或是惡魔?這太奇妙了, 一般這樣的傳說不應該都是寶劍或者長|槍嗎?匕首的話, 總覺得就不那麽正統……”

    “哈哈哈,說的也是。感覺就像在推理小說裏麵加入了魔法和巫術一樣, 顯得有些另類。”夾竹桃點點頭, 一副我懂你的模樣, “大概是因為傳說中使用過它的隻是一位無名勇士,而不是真正的騎士吧?”

    “這麽說來,傳說應該十分古老了吧?”

    “當然, 那位勇士的事跡幾乎和節日本身一樣古老,這附近幾乎農夫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在今天的節日活動中, 我們還要舉行一個儀式紀念他~”

    相當古老……莫非引起這種奇怪血痕幻視現象的原因已經持續了幾百年了?想到這裏, 伊薇特也不能妄自推斷這血痕就是詛咒或者不好的東西。

    正如夾竹桃所說,假如籠罩這匕首的傳說是真的, 那麽極有可能它以前被用來封印過眷族什麽的玩意, 隻不過長久以來的怨氣並沒有消散, 隻要定期鎮壓就沒事。之前五位家主的死也許僅僅是因為布拉特家將祖宅改為礦場, 使得某種鎮壓或者封印的陣法減弱了,也不知道那東西有沒有逃出來。匕首上濃重的血氣和今天的儀式也許就是關鍵,反正寫給馬爾庫塞的信還沒有迴複,自己還是先觀察一下吧……

    正想著,他們的馬車停在了一所石頭建築麵前,就是很普通的阿爾比恩鄉間教堂,寧靜而秀麗,雖然同樣可以看出上麵有時間留下的滄桑痕跡,可伊薇特覺得,就算隻剩下斷壁殘垣,林地中那個教堂的遺址本身應該比它氣派和壯觀數倍。

    教堂大門前,一些村民排著隊,正魚貫進入其中;而夾竹桃的車夫卻熟練地停在旁邊一扇稍小一些、但裝飾華麗、有著浮雕的木門前,由一位仆人走上去打開門鎖。

    仔細一看,那道門的門楣上還刻著烏鴉、公牛、鯨魚等五個動物的浮雕,以及五個家族姓氏的首字母。

    “這座教堂是五個鄉紳家族捐錢建造的,所以主人和他的朋友都可以從這道門通過,無需和普通的佃農混在一起。”仆人驕傲地介紹。

    阿爾比恩的等級觀念還真是無處不在,伊薇特在一群村民躲閃的敬畏眼神關注下,和夾竹桃一起從這道特權階級的門進入教堂內部,走到最前麵的位置坐下。

    不一會,其他幾家的現任家主也都紛紛來到,其中,當那位前律師的校友貝恩斯先生來到時,還親切地和伊薇特打了招唿。

    “見到你很高興,貝恩斯先生,我幾天前散步路過了你名下的林場,征得守林人允許,我還進去看了看。”

    “啊,他是位忠心耿耿的仆人,據說我叔父在世時十分不願意別人進入他的林地偷獵,讓仆人嚴加看管,但願他沒有為難你。”

    “那倒沒有,不知道貝恩斯先生有沒有去裏麵散步過,我認為它是個很特別的地方。”

    “以前隻在外麵轉了轉,我很少嚐試過狩獵這項活動,也許今後費雪先生可以多教教我。”

    看來這位曾是中產階級的律師也和夾竹桃一樣,對莫名繼承的產業疏於了解。

    正在這時候,幾位神職人員從後堂走了出來,他們的身影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伊薇特和夾竹桃目瞪口呆,後排的村民們中則爆發出歡快的笑聲。

    “這……”伊薇特難以置信地盯著走在前麵穿著主祭服的幾位年輕教士,他們帽子上別著愚蠢的驢耳朵,卻一副神態自若,渾然無事的模樣。

    而夾竹桃則見了鬼一樣把目光轉向一旁穿著低階服裝、捧著燭台當工具人的白發白須老頭:“那不是康諾頓主教嗎?”

    “這是傻人節的傳統,在這個混亂的日子,低階的教士會與高階的教士互換角色,主持教堂事務,更有趣的還在後麵呢。”最有經驗的布拉特現任家主告訴夾竹桃。

    接下來,那幾位穿著高階祭祀服的低級教士似模似樣地主持起彌撒,但輪到祝聖的環節,他們本該對著祭壇上聖子受難的象征物念誦經文,卻一臉懈怠地在上麵當眾玩起了骰子,又是引起後麵農夫們的哄堂大笑。

    當這場鬧劇似的彌撒結束,傻人節的氣氛已經活躍了起來,佃戶們嬉笑著以各種方式互相欺騙和捉弄,競相前往教堂外的小廣場參加遊園活動。

    這是農夫們一年中最放鬆的時刻,雖然聖誕節也是重要的節日,但聖誕節畢竟是自己過自己的,豐儉由人,而傻人節則是地主們為了感謝佃農,出資舉辦的活動,當然比農戶家裏自己搞的要盛大。

    廣場邊上停著有鄉紳出資請來馬戲團的大篷車,免費供應的烤肉、薑汁啤酒和梅子果醬布丁,以及其他一些提供了獎品的比如射箭比賽、趕鵝比賽等等,人們的嬉鬧以及牲畜的叫聲使得往日寧靜的小廣場十分嘈雜。

    幾位紳士先到一旁的帳篷裏吃著茶點歇歇腳,等人來得差不多了,大家聚集到戲台子邊上,夾竹桃也按照流程,取出那把怪異的匕首,走上戲台。

    隻見戲台中間有用柳條和紙紮成的一個怪模怪樣的人偶,它有角有尾巴,說不清楚究竟是惡魔還是龍,渾身透露著一種粗野拙劣的怪異感。五位鄉紳輪流用匕首,一人一刀,將人偶切割肢解成五大塊,然後各自投入一旁的火盆燒起來。

    “唔……”一旁的伊薇特捂住眼睛,她看到當那把斑駁的匕首刺入人偶時,從人偶胸膛的位置噴薄出了大量的血液,將麵帶笑容的夾竹桃染成一個瘋狂的連環殺人魔的模樣。

    這是多麽詭譎的場景,台下的村民都聲嘶力竭地叫喊著,興奮地看著台上的人將肢解的幾團滴血的骨肉投入火盆,簡直就像是邪惡的儀式一樣。

    不過那些幻象沒有持續多久,還沒燒到一半,所有夢魘景象如潮水褪去,剩下火盆中依然在靜靜焚燒的紙人偶的殘骸。

    “唉,我的任務就完成了,沒有我想象中複雜。”夾竹桃從戲台子上走下來,卻見伊薇特的目光一縮,不知為什麽,他荒謬地感到其中就像是有某種提防和戒備。

    “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覺得現在表演的吞劍有些嚇人。”正巧剛才的屠龍儀式結束後,馬戲團的成員上台了,第一個節目正好是吞劍。

    夾竹桃扭頭一看,也沒有懷疑,“那劍是伸縮的,其實到喉嚨那就縮在劍柄裏了,我剛離得近,看得很清楚。”

    “原來是這樣。”伊薇特將自己的失態蒙混了過去,她剛剛想到了自己在哈姆林宅莫名遇到的玻璃上的字。

    【不要相信!那是謊言!】

    難道那指的是夾竹桃……他欺騙了她?

    原本伊薇特無論如何都不會產生這個念頭,隻是剛才那血腥的儀式讓她一瞬間有了別的想法,於是就算幻覺並沒有產生,她也仿佛在夾竹桃身上看到了斑斑血跡——那就像是某種指控,關於謀殺的指控。

    “那是什麽?”伊薇特又看到焚燒完畢的火盆冷卻下來,被抬到戲台下,一群村民爭相去抓尚有餘溫的灰燼。

    “燒死怪物的骨灰,習俗上說,把它們灑在田裏,來年的麥子就有好收成。”她的校友貝恩斯先生在一旁解釋,然而他溫和的麵容在一口鮮紅得仿佛剛吃過血食的牙齒映襯下,病態而猙獰。

    她的肌肉又是一瞬間緊繃。

    “伊維斯,你沒事吧?”當貝恩斯轉身和別的人交談,夾竹桃有些擔憂的地問。

    “隻是有些頭疼,不要緊的。”她勉強笑著說。

    “真的?如果不舒服還是不要勉強,迴我家休息好了。”他想了想,叫住一位跟班的名字,然後繼續說,“我待會有事,留下一個仆人,如果想迴去就讓他帶你坐我家的馬車,想要逛遊園會放鬆就讓他替你跑腿。”

    “你要去哪裏?”

    “沒什麽,隻是和一個邋遢鬼吃飯……這天會從最醜陋肮髒的怪人裏選出一名‘一日之君’,我們要像國王一樣對待他——這本來就是個倒錯混亂的節日。好在我之前已經墊了肚子,免得一會餐桌上倒胃口挨餓,你沒有義務就不要參加了。”夾竹桃無奈地說。

    等到夾竹桃跳上了另一位鄉紳的馬車,伊薇特才緩過神來。

    自己為什麽剛剛產生了奇怪的想法?莫非夾竹桃富有的家族真的建立在不擇手段、以卑劣的罪行攫取的財富上?

    又或者,真正變得瘋狂的其實是自己?

    她想起組織的藏書中用來介紹和識別具有超凡力量物品的著述,其中有一章關於詛咒物品的有一個例子,它被稱為暴君之劍。擁有這把劍的人思維變得敏銳,武藝和精力也會顯著增加,在初期建立相當的功業,然而慢慢地,持有者將疑竇叢生,總覺得任何人都在密謀想要害自己,再三無緣無故因為小事殺死部下和親人,變得眾叛親離。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十分像是暴君之劍持有者的症狀,於是想著稍微和夾竹桃分開冷靜一下也好。

    伊薇特甩了甩頭,正好看到戲台子後隱蔽的角落,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和另一個人談論著什麽。那人接過幾枚錢幣,然後打開自己有些臃腫的外套,從裏麵摘下一隻死掉的鬆雞,交了出去,而買家同樣也是提心吊膽地把鬆雞藏在大衣裏麵,從另一邊溜走了。

    那家夥,不是之前被妻子擰著耳朵從酒館提溜出來的醉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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