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四郎總算看出來,周轍是真的排斥自己的親近。他在原地佇立半晌,眼見著周轍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衛四郎胡亂把手上的紙包往懷裏一塞,匆匆跟了過去。


    周轍走的速度並不快,像是知道身後的少年會跟上來一樣。


    衛四郎跟在後麵,想要湊過去跟他說話,卻又想起剛才周轍冷冰冰的話,心思立刻歇了。隻默默跟在他身後一路。


    到了河邊打水的時候,有幾個平常喜歡欺負周轍的孩童正要湊過來,發現今天周轍身後跟了衛四郎。


    衛家祖上有位老太爺曾參過軍,後來有幸立了一次功,得到貴人開恩重賞,消了軍戶籍。此後,衛家的男丁不用代代參軍,家裏的人丁這才興旺起來。


    因著衛家這位先祖的緣故,衛家的兒郎大都自幼習武。也算不得多上乘的功夫,至多強身健體罷了。


    別看衛四郎今年還不滿八歲,已經打了好幾年的功夫底子,拳腳也像模像樣,村子裏的孩子還真沒敢惹他的。


    周轍沒來上羅村之前,衛四郎就是村子裏的孩子王,周轍來了之後,衛四郎就見天跟在他身後跑來跑去,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帶著村子裏的孩子一起渾玩。可那些孩子縱然不滿衛四郎的“背叛”,也不敢招惹,見到他還是老鼠見了貓似的,能躲多遠是多遠。


    衛四郎見那些小孩遠遠站著,對著周轍在那小聲議論,就作勢要朝他們走過去,果不其然,原本他們還打著等衛四郎走了,再去找周轍麻煩的,當下也顧不得了,忙撒腿跑遠。


    周轍和蔣氏孤兒寡母到上羅村,蔣氏性子外柔內強,覺得兒子是讀書人,決計不肯讓兒子沾手家務事,也不肯讓兒子幹粗活。要不是今年傷了腰,又經了一場風寒,虧損了身子,實在沒法子做重活,家務活兒上也心有餘力不足,蔣氏怕是仍不肯讓兒子沾手這些事。


    周轍看著瘦弱,一撩起袖子就知道,胳膊上該有的肉一點都不少。衛四郎最喜歡看他彎腰打水的樣子,說不出的喜歡。他沒敢上前去幫忙。周轍不會願意,也不需要。


    衛四郎小媳婦似的跟在周轍後麵,一路又跟到了周家門口。


    周轍正要關門的時候,蔣氏在院子裏隱約看見了衛四郎的身影,在院子裏喊:“轍哥兒,門外站著的是衛家的肆哥兒麽?既然來了,怎麽不請人到家裏坐坐?”


    衛四郎見周轍瞥過來的眼神,忙擠出一個笑容。


    周轍將門重新打開,“進來吧。”


    甭管外人怎麽說,在蔣氏眼裏,衛四郎是老實心善的好孩子,也是難得不因周轍沒爹就欺負他的小孩,衝著這一點,每次周轍跟衛四郎鬧別扭,蔣氏都是向著衛四郎的。


    “周夫人。”衛四郎一副小大人似的恭恭敬敬給蔣氏見禮。


    周父在世時,有官職在身,衛四郎不能像尋常村婦那樣稱唿蔣氏。


    蔣氏見他每次都這般拘謹,也是無奈,見兒子已經把水倒進了水缸裏,便給兩個孩子擦擦手,進屋子吃果子餅去了。


    蔣氏擅長做這些小食,衛四郎最喜歡吃她做的果子餅,山上那些果子甭管味道好不好,一經蔣氏的手做成果子餅,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吃的讓人想把舌頭都一塊吞下去。


    “周夫人,我和轍哥兒在山上撿迴來的那位大哥哥怎麽樣了?”衛四郎有幾天沒嚐到果子餅的味道了,這會兒吃的有點急,一說話差點噎著。


    蔣氏趕緊給他倒一杯涼花茶,誰知衛四郎接過卻沒喝,而是傻笑著捧給周轍,自己又去倒了一杯。


    蔣氏搖頭失笑,看衛四郎的眼神越發和藹。縱是在郡城,周父還在世的那會子,那些平日好周轍處的好的小郎君,也沒哪個待他這般細心的。


    “還是老樣子。就是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上許多。”


    衛四郎掰著黑黑的小手數了半天,隨即大驚道:“那他豈不是不吃不喝半個月了?竟然還能活著?”


    蔣氏心裏也納罕的很,不過她到底見識的多些:“這些年戰事不斷,大狁能人異士層出不窮,像他這般的也不是沒有,說不得是山上隱居的高人,不是說上羅山上還有個修仙的門派嗎,許是門派裏的仙人罷。”話雖這麽說,蔣氏卻並不認為兩個孩子隨便在山上救個人迴來,就能是什麽高人。


    蔣氏不是上羅村本地人,對上羅村裏的傳說也隻是聽過一耳朵,還不如衛四郎知道的多。


    “我知道那個門派,聽說是叫羅辰宗,原本還有個‘仙’字,‘羅辰仙宗’,沒落後,很多年也沒出過真正的仙人,這個‘仙’字就去掉了。”


    “不過我大哥說,羅辰宗確實在上羅山上,卻不是我們能登上去的這座上羅山,仙人們跟我們住的地方不一樣的。”


    蔣氏有個娘家侄女,在幼時被大嫂帶著在廟會遊玩時,被過路的仙人看中,便帶走了。大嫂心裏雖高興,卻也因日後很難再見到女兒而在家裏沉寂了很久,一直到又和大哥有了第二個女兒,這才精神好一些。


    有了家裏這迴事,蔣氏也才知道,這世上竟真的是有仙人的,也對“仙人”有些許了解。


    “你說的不錯,我也覺得這小哥看起來著實有些年輕,應該不是羅辰宗的仙人,或許是有什麽厲害的功夫傍身。”


    周轍這會已經吃完了自己那份果子餅,喝了茶水,朝蔣氏道:“娘,我去看看那位大哥,您累了就去歇會,少做一些繡活,迴頭我上山上多捉幾隻野物換些大錢便是。”


    衛四郎覺得他這是要趕人了,想知趣的離開,卻有點舍不得,他今天還沒跟周轍說上幾句話呢。


    蔣氏點頭:“你的孝心娘知道,這繡活白天不做,晚上點著燈又太耗燈油,還不如趁白天時候多做些。你也早些去溫書,也好過兩年去考童子試。”說完又看著衛四郎道:“這會兒天色還早,肆哥兒陪我再說會子話吧。”


    周轍知道蔣氏的脾氣,勸了幾句無果,也隻好掠過此事,去東屋裏看望前些日子山上撿來的那個人。


    這一看,竟讓周轍吃了一驚,早上還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人,這會兒不僅清醒了,還起了身!


    見到周轍,那人還未開口,便見周轍已經恢複平淡無波的樣子道:“郎君久未進食,可要用些吃食?”


    那人聞言一笑,朝他作揖:“謝過小郎好意,這倒是不必了。我姓傅,名鬱川,不知小郎貴姓?”


    “免貴姓周,單名一個轍字,你喚我轍哥兒罷。”


    傅鬱川見這孩子年紀不大,行為舉止卻似個小大人,臉上也是一副老成模樣,心下覺得有趣。


    他醒來便已將探查過身遭環境,說不上家徒四壁,卻也有些破落,如今看著周家小郎的模樣,他便知這周家說不準還是個讀書人家。


    “不知轍哥兒是在何處救的我?當時身邊可還有旁的人……”或獸類?傅鬱川將後麵三個字咽迴肚子裏。


    “我是和衛四郎一起在上羅山……遇到你的。當時是‘黑將’先發現的你,然後引著我們過去。你一直昏迷不醒,身上帶著些許皮外傷,眼看天色晚了,山上危險,我們就把你背了迴來。”說到這,周轍仔細迴憶了一下,然後確定道:“那時附近隻有你一個人,並沒有其他人。如果有‘黑將’肯定會發現。”


    說完又補充道:“黑將是衛四郎家養的大黑狗,很通人性。”


    周轍見他思忖不語的樣子,轉身出去在自己屋裏找了一本《大狁地誌》。


    “我聽傅大哥口音有些古怪,不像是大狁朝的人,若是不知道這裏是哪兒,就翻翻這本地誌。隻要小心些,別把書弄壞了就好。”


    “若是傅大哥想找人,明天可以到村口問問陶貨郎,他整日走街串巷,說不得會有大哥朋友的消息,便是沒有,也可以托他打聽一些事。”


    傅鬱川再次謝過他,同時感覺這小孩心細如發,不是個簡單的。


    在接過地誌的時候,傅鬱川的手指拂過周轍的脈門,對方很敏銳,雖然沒能躲過傅鬱川的動作,卻有所察覺。


    傅鬱川本也不打算遮掩,朝他笑道:“轍哥兒救了我,我自是要報答的。我看你經脈根骨頗好,可要跟我學些本事?”


    聞言,周轍平靜的雙眼裏終於有了些波瀾:“傅大哥當真是上羅山,羅辰宗的仙人?”


    傅鬱川搖頭道:“我不是羅辰宗的人,更不是什麽仙人。”


    周轍失落的沉默下來。


    “傅大哥有所不知,周家眼下落魄,祖上卻是留仙郡的官宦人家,我父親在世時,也是官身。我已應了母親,要像父親那樣科舉入仕……”


    他話音剛落,卻聽傅鬱川聲音裏帶著笑意道:“我雖不是仙人,卻也不是武夫,一些小法術還是會的。”


    -


    修.真界。寒乙仙門。


    小獸峰。飼獸閣。


    一個築基期的管事,小跑跟在一位青衫女修的身後,進了豢養靈獸的區域。


    “顧師姐,您要的金鱗豹早就給您備好了,一直讓人精心喂養著,絕對……”


    正說著,突然一聲豹吼打斷了築基管事的話。


    他迴頭看去,卻見一隻渾身金鱗閃閃的大豹子,從地上爬起來,甚是威武的咆哮了一聲,抖了抖身上的……肥肉?


    顧醉雲比男子還要淩厲三分的目光,掃過身邊一臉發懵的飼獸閣管事。


    “我記得我當初跟你說,是要尋一隻資質不錯的金鱗豹,作代步的坐騎。恕我直言,你養的這金鱗豹,別說給人代步了,能不能飛得起來都是個問題。”


    管事聽的冷汗都下來了,神情著急又慌亂的說:“顧師姐,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半個月前我來看它的時候還是正常的,沒這麽……胖啊。當時我還嫌它瘦了,又多派了幾個雜役仔細看顧著。”


    顧醉雲長眉微蹙,眉眼間是說不出的冷肅:“這事有古怪。金鱗豹的挑食難養是出了名的,能順利養大已是不容易,要想養的強壯一些更是難上加難,我還沒聽說誰能養胖成這樣的。”


    “把你派去看顧金鱗豹的雜役都喊來,我要親自問問他們。”


    寒乙仙門內諸峰林立。其中根據峰頭實力不同,分為小峰、中峰、大峰以及仙峰。


    最強的仙峰,要每萬年都有弟子順利飛升成仙,峰主必須有大乘期以上的修為,峰上還要有渡劫期大能,甚至散仙坐鎮才能被定為仙峰。


    顧醉雲是萬劍仙峰的大師姐,峰主常橫劍尊的親傳首徒,不僅在萬劍仙峰是萬人之上,在整個寒乙仙門都地位非凡。


    小獸峰是禦獸大峰的附屬小峰,因著能養出金鱗豹才於禦獸大峰的諸多小峰裏脫穎而出。這次也是因為顧醉雲要替師尊新收的小師妹尋一隻品色不錯的代步坐騎,才會找到小獸峰這裏。


    飼獸閣閣主在閉關的緊要關頭,實在無法親自接待顧醉雲,其他幾個弟子不是在外遊曆就是被派了任務外出下山了,作為閣主剛收到門下沒多久的寧管事隻好自己上了。


    飼獸閣不是第一次接到培育金鱗豹的任務,寧管事成為閣主親傳弟子沒多久,類似的任務都做過好幾迴了,實在沒想到這最重要的一次竟然給搞砸了。


    寧管事忙將前些日子指派過去看顧金鱗豹的雜役統統叫來。


    顧醉雲冷眼一個個掃過去,隨後又問向寧管事:“所有人都在這了?”


    寧管事仔細看了一遍剛想點頭,就聽其中一個嚇得快跪在地上的小雜役顫著聲音道:“十七沒來……”


    寧管事根本想不起來這個十七是誰,隻能厲聲喝道:“還不快說他上哪兒了?”


    小雜役都快哭了,話都說的不利索:“十七他、他不是被您派去、去蛇窟看蛇了……”


    寧管事懵了,認真迴想了一下,似乎……真的是這樣?前幾天蛇窟裏的一條巫陰毒蟒產卵,暴躁非常,根本沒人敢靠近。尋常的禦獸訣也不知怎的竟然對它失了效,以寧管事築基期的修為過去都是送死,但又怕它餓極了將產下的蛇卵給吃了,便挑了一個小雜役過去,先將巫陰毒蟒給喂飽了,寧管事再派人去把蛇卵給取出來。


    這蛇卵都取出來好幾天了,那個最先被派進去的雜役在毒蟒的肚子裏怕是早就消化完了,這會兒別說把人叫迴來,估計就是剖開毒蟒的肚子,也不找不著一根頭發。


    寧管事冷汗淋漓的要朝顧醉雲求饒跪下,誰知卻被她彈指一攔。


    “故意殘害同門,這是大罪,你無須跪我,等在刑獄大峰受完刑罰,如果還有命在,自去跪寒乙仙門的列位先輩祖師罷。”顧醉雲的聲音冷得像天山絕地終年不化的至寒冰雪。


    說完她便玉符傳信給刑獄大峰,讓他們派人來處理這件事。


    寧管事剛想磕頭求饒,卻發現自己被禁錮了聲音和行動,隻能眼睜睜看著顧醉雲在幾個雜役的引領下前去蛇窟。


    “顧師姐……前邊便是巫陰毒蟒蛇洞的通道,洞口有結界,沒有令牌我們沒法進去。”一個雜役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顧醉雲冷淡的應了一聲,走到洞口前,並二指為劍,似是隨手一揮,平日連飼獸閣閣主都無法自由出入的結界,就這麽頗在她的劍氣下。


    身後的幾個雜役都看呆了,總覺得剛才顧師姐以指為劍,隨手破結界的那一瞬,比他們偶爾見過的中峰大峰那些龍章鳳姿、風采卓然的師兄們還要……英俊?


    顧醉雲在蛇洞裏一路尋到巫陰毒蟒趴臥的那處地方,讓她意外的是她沒有看到一條暴躁失控的毒蟒——號稱仙門頭號劇毒妖獸的巫陰毒蟒正乖乖盤臥在地上,三角狀長著黑鱗冠的蛇頭任一個穿著雜役服的高大男子撫摸著,還時不時討好的蹭兩下,乖順諂媚的的簡直不像一隻妖獸。


    “你就是十七?”顧醉雲負手而立問道。


    高大男子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嘴角泛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迴過身來,露出一張近乎完美的麵容。


    “如果沒有別的十七的話,那麽就是我了。”先前的十七早就死在這小獸峰妖獸的嘴下了。


    顧醉雲覺得眼前這人,從身上氣息的強弱來看,像是個普通的低級雜役,但看他這言行容貌,還有能馴服巫陰毒蟒的本事也不像個普通的。


    十七拍了拍身邊毒蟒的腦袋,後者立刻把腦袋趴臥下去,動都不敢動。


    顧醉雲直覺感到麵前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危險的氣息,卻偏偏看不出對方有什麽異常。


    “你跟何人學的禦獸法門?”以對方這麽微弱的力量氣息,如果沒有厲害的法門,是不可能馴化巫陰毒蟒這種超過金丹期,又劇毒的高階妖獸的。


    話音剛落,顧醉雲就見對方一腳把地上想要往他小腿上舔的毒蟒踢遠了一些,毒蟒被踹的有點暈圈,晃了晃腦袋,繼續乖乖的趴在他身邊,這下是真的一動不敢動了。


    “你看我這像是跟誰學的?”


    顧醉雲:“……”總覺得她看到的是一條假的巫陰毒蟒。


    顧醉雲對禦獸一脈了解不多,卻也大概知道,所謂禦獸,簡單粗暴些講就是讓那些妖獸靈獸聽自己的話。可眼前這人哪裏是禦獸,與其說這條巫陰毒蟒是看到主人,倒不如說,它看到了天敵!


    “外邊那頭金鱗豹,也是你養的?”顧醉雲不知為何突然轉問了一句。


    十七道:“不是我養的。”


    “我隻是負責給它喂食。”


    顧醉雲等的就是他這句:“金鱗豹慣來挑嘴難喂,你是怎麽喂它的?”


    “還能怎麽喂,給它食物,然後它吃下去。”不吃就揍。


    顧醉雲:“……”要真這麽簡單,她堂堂萬劍仙峰的大師姐,還會特意跑到這小獸峰來求一隻金鱗豹?


    “外麵那隻你養得太胖了,根本飛不起來。你要是有時間,就再幫我養一隻,要求不高,隻要能飛得快就行。”


    顧醉雲覺得這個十七看著普通,卻很有古怪,本來想讓他到萬劍仙峰,讓師尊過過眼,卻又擔心對方起疑,便借著金鱗豹,想讓他日後到萬劍仙峰走一趟。


    -


    傅鬱川恢複意識後,便在商城換了些金銀,用幾兩銀子便在這小村子裏置辦了一處房屋住下。


    周家孤兒寡母的,他又是男子,先前是昏迷著,沒出院子,村子裏的人不知曉,眼下醒了,自然就不能繼續住著,免得有損周夫人的清名。


    他前後行事極隱蔽,故而村子裏隻知周轍和衛四郎在山上救了他,卻不知他曾被周夫人收留在家一段時間。


    周轍和衛四郎都身具靈根,還是修煉的好苗子,傅鬱川見他兩人心性都不差,便想到先前穀書繁和玄恪尊者說想要尋徒的事情。


    有蒼鱗那個小心眼的在,他這輩子是別想收徒,倒是可以把這兩個孩子引薦給穀、玄夫夫二人。


    隻有一點,他看周轍小小年紀,心中卻心結頗多,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若是不解開這些心結,縱是再好的資質,他也不敢教授這孩子過多本事,更遑論將他引薦給穀、玄二人。


    傅鬱川在上羅村做起了大夫給村裏人看病,最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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