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成挑眉看了過去。


    倚靠在牆壁的男人,嘴上咬著香煙,雙手攤在身前做“承接”狀,掌心盛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瓣和彩帶。


    沈秋成就看著對方慢慢地走向自己,將捧著的雙手懸在自己腦袋上方。


    晏權玩味地笑了一下,雙手陡然一分——


    金粉和彩帶又重新落了沈秋成滿臉。


    “彩帶什麽的還算勉強,閃粉就算了,實在不好清理,”沈秋成麵無表情地說,“洗澡都很難衝幹淨,地板也十分難掃。”


    “……”晏權注視著滿麵金粉的沈秋成,顯得滑稽又可愛,他忍不住微笑,伸手想去揉對方的臉,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你就不能浪漫點?”


    沈秋成怎麽可能讓晏權得逞?他一下子就捏住了晏權的手,威脅地用了點力。


    晏權特別誇張地倒抽了一口氣,嘴裏燃至過半的香煙差點掉了出來,“我疼!”


    沈秋成:“……”真他媽能演……


    “我可是偷溜出來的,”晏權背脊一挺,“還沒出院呢!”


    沈秋成:“……”他放開了晏權的手。


    晏權微微仰頭想了一會兒,視線在客廳逡巡一圈,定在一處,提議道:“既然來了,我來給你彈一曲吧?”


    沈秋成順著晏權的目光看去,一架鋪滿花瓣和彩帶的黑色鋼琴坐落在窗前。


    晏權走過去掀開琴蓋,兩三指尖略微地觸碰黑白琴鍵,一個一個輕輕敲上去,雜亂無章的迴音繞梁——


    晏權問道:“你想聽什麽?生日快樂歌?”


    沈秋成淡笑了一聲,“晏權,別裝模作樣了。你的胳膊傷的那麽嚴重,還能彈琴呢?”


    晏權抬起眼睛盯著沈秋成,笑著詢問道:“那……壽星來彈?”


    沈秋成說:“你既然知道我是壽星,哪還有讓我彈給你聽的道理?”


    晏權聳了下肩,合上琴蓋,一邊往餐廳走一邊說,“那我們來玩撲克吧……”


    “……”沈秋成對晏權“想一出是一出”的思維跳躍能力不得不有些歎服……


    沈秋成想了想,還是跟上晏權的腳步,兩個人對桌而坐。


    晏權戳滅香煙,然後眼花繚亂地洗完牌,就將疊落地整整齊齊的撲克推到了桌子中央。


    沈秋成不著痕跡地拒絕,“我想不到兩人的撲克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如果不下點賭注,那確實沒什麽可玩的。”晏權摸起最上麵的一張牌,翻過來輕輕摔在桌麵——連晏權都出乎意料地挑了下眉——也不知道手太紅還是太黑,上來就是一張“鬼牌”。


    “普通的撲克玩法確實不適合兩個人,”晏權微彎手指夾起剛剛翻開的那張鬼牌,“所以我們就玩抽鬼牌吧——”


    沈秋成的視線從鬼牌挪到了晏權的臉上,想從對方的表情挖掘出對方又在琢磨些什麽餿主意……


    “我贏了,你親我一口;你贏了,我親你一口!怎麽樣?~~”晏權慢悠悠地揚起尾音。


    “……顯然不怎麽樣……”沈秋成嘴角忍不住抽了幾下,“爛透了……”


    “那我們就玩個大的,”晏權眼角微微上抬,眉眼帶笑地說,“輸方無條件答應贏方一個要求——”未等沈秋成皺著眉頭繼續拒絕,他就補充道:“絕對不會觸碰到底線,不允許涉及生意、家族、法律,以及婚姻、*。”


    晏權所補充的話稍微喚起了沈秋成的一點興致。


    “無條件?”


    “當然。”


    “除了以上的一切?”


    晏權點頭:“當然。”


    “幾盤?”


    晏權想了一下,“就兩盤!多了就沒意思了,對吧?”


    沈秋成淺淺一笑,示意晏權再一次洗牌。


    晏權快速且熟練地分配完畢,拿起自己的一把牌整理了幾下,笑得曖昧又古怪。


    “晏大公子可別出老千啊。”沈秋成看了晏權一眼。


    “我以人格發誓我沒有——”


    一盤遊戲悄無聲息地接近結束。


    沈秋成隻有一張黑桃六,晏權還牢牢捏著兩張牌。


    沈秋成伸出手,指尖輕輕搭在左邊的牌。


    晏權沒有任何的神態和情緒的浮動。


    沈秋成唇角淡淡一勾,扯出了這張牌,連看都沒看就輕鬆地拍在了桌麵上!


    大寫的紅桃六。


    “今天見鬼了啊……”晏權懶洋洋地說了一句,將手中那張燙手的鬼牌甩了出去。


    沈秋成看了一眼晏權,目光轉瞬即逝,沒有特別的停留,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話——


    “我們根本沒可能。”


    “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


    “這就叫自己挖坑自己跳。”晏權洗牌的速度照比上兩次慢了許多,聲音緩慢又慵懶,情緒波動不大,似乎還帶著笑,“我答應——”


    沈秋成微眯了一下眼睛。


    “你放心吧,我絕對不出千,公平競爭。”晏權再一次將撲克推至桌子中央,平靜地自言自語,“一切都交給命運吧。”


    又一盤,好像被按了重撥鍵一樣,與之前的場景如出一轍。


    這一次幸運女神選擇了晏權。


    沈秋成翻開從晏權手中抽出的牌,眼角情不自禁地就跳了一下——寫滿詭異和譏笑的鬼牌!


    再換到晏權——他得償所願地抽到了一張紅桃a,與他自己的方片a恰好湊成一對。


    晏權笑著將撲克牌收成一堆,站起在位置上伸了個懶腰,然後微微傾身從沈秋成的黑發上摘下一片花瓣,把玩了兩下,拖長的音調曖昧不已,“無條件答應啊——”


    沈秋成指尖輕輕一彈,手中的鬼牌就像子彈一樣插丨進牌堆,“說吧。”


    他基本上可以預料到晏權大致會說些什麽,但真相還是讓他無法忍受——


    “最近你聯係了不少中東做原油生意的的商人嘛,下個月你們是不是要碰麵了?那就在下個月的商務宴會中彈上一曲,然後對他們大聲宣布是獨送給我的……我知道你會彈琴,實在不行我也可以教你嘛——”


    沈秋成臉色頓變,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簡直在胡鬧!”


    “玩了,也賭了,這時候你跟我說這個?”晏權嗬嗬笑道,“我剛才有沒有說你在胡鬧?”


    沈秋成認認真真地看著晏權,突然就輕笑了起來,笑容在他的臉上無預兆地綻放,同時他說:“*!you!——”


    然後晏權再一次看到了沈秋成友毫不停頓轉身離他而去的背影。


    他慢慢地從袖口的深處抽出一張鬼牌,再從撲克堆裏撿出另外一張鬼牌——兩張都是撲克牌中的第五十三張,最孤單寂寞的小鬼,如今它們卻宛如雙生。


    隻有他自己知道,無論怎麽抽最終沈秋成都會拿到鬼牌。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狗屁的幸運女神。


    隻有他自己知道,某個領域裏從古到今就沒有公平可言。


    手機屏幕在餐桌上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了無數次——


    無外乎是醫院方麵在聯係他。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好像還沒有這滿屋顧影自憐的花瓣和彩帶讓他迴味無窮。


    沈秋成從那棟公寓走出來,不知從何時開始,夜空中靜靜地飄起晶瑩的雪花。


    啟動了他新買的一輛黑色的奔馳。


    周身揮之不去的花香一股股地鑽進他的神經裏。


    晏權出老千的技術高明之極——如果這是一個稍微複雜一點的遊戲,或者在一個更為昏暗吵鬧的環境,沈秋成肯定無法清晰地看到他出了千。


    可是他沒有戳穿晏權。


    在一個超級特殊的日子——特殊到連他自己都忘記了這個日子到底特殊在哪裏的時候,有個人煞費苦心地給他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驚喜,而且寧可堂而皇之的出千也要獲得勝利——


    沈秋成就一改常態地順著晏權去了,他原本想著,晏權最多反駁迴他的要求,再說什麽類似我還是要上你,要追你之類的話……


    顯而易見的,他又輕敵了。


    他承認,當晏權提出那個近乎無理取鬧的要求的時候,他的腦海中有那麽一秒短暫的空白。


    在當時的情況下,他若是馬後炮地揭穿了晏權出了千——就從對方玩不起,變成了自己玩不起。


    他們二人真是樂此不疲、專心致誌地在互相挑戰對方的極限。


    所以沈秋成忍不住惱羞成怒、風度全無地直接丟出一句經典的英罵。


    屬於生日的正午,小雪已經停止,陽光正好。


    盡管洗了三次澡,沈秋成還是覺得身上各處有些莫名其妙的癢。


    他可能對那些該死的金粉過敏。


    下午的鮮花如期而至。


    是一束聖潔的馬蹄蘭——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晚上,沈秋成自己吃了晚飯,就坐在沙發上默默地看著電視節目。


    生日的這一天,好像跟以前也沒什麽不同。


    如果沒有許恆舟的到來的話。


    許恆舟一進屋,站在玄關一動未動。


    “舟哥,什麽事啊?”沈秋成關了電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嫂子和小侄子最近還好嗎?”


    “都好。”許恆舟答。


    寂靜如水的屋子,默然相對的兩人,這一刻掉下根針都能聽到迴聲。


    許久,許恆舟歎了口氣,走了幾步,站定在沈秋成的身前,遞給沈秋成一張箋紙。


    沈秋成瞥了許恆舟一眼,打開,上麵是兩行手寫的地址。


    這兩個地方大概都是在一個偏僻的小鄉鎮,雖然與穎川同在j省,沈秋成從來沒去過,甚至都是第一次聽說,可見有多麽的窮鄉僻壤。


    “這是……?”沈秋成抬起眼。


    許恆舟掏出手機摁了一串號碼,打通了之後一句話沒說直接貼在沈秋成的耳邊,沈秋成自行接過,“喂?”了一聲。


    然後沈秋成臉色微變,到巨變,再到血色一點點退的幹幹淨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據說他們一本正經地搞基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晚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晚睡並收藏據說他們一本正經地搞基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