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墓裏醒來,李三爺也慢慢想起了那些過往。


    為什麽老天爺要讓他迴到這個時候?


    為什麽要讓他迴到腿被打斷的那一天?


    哥哥早就不在了,家裏隻剩下嫂嫂。


    她無兒無女,若是他不能活著出去。


    嫂子恐怕會落得個被趕出李家的下場,她亦沒有做主的娘家。


    最後,恐怕會落入那種肮髒的地方賣肉為生。


    他不能死,李三爺拖著被打斷的腿往前爬著。


    刀客出現了,簡單的為他包紮了一下上了藥背迴了家。


    看在往日同門之誼,他們幫忙安置好了他的嫂子。


    他坐在輪椅上聽著隔壁解府,不時有女子和小童的聲音。


    盡管看不見,觸不及,可這些聲音,是那麽的鮮活。


    不似他,又一次成為了一個廢人。


    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此刻恨得要發瘋。


    他恨他自己太無能,斷了腿、成了半死不活的廢人,也恨他攢下的積蓄太少,以至於嫂子又要為生計擔憂。


    尤其是現在,他無能到事事需要嫂子打理。


    他就這樣枯坐在院子。


    隔壁的解府,江南念和陳皮無老狗盯著對麵那顆碩果累累的橘子樹。


    江南念挽著袖子躍躍欲試,“這麽多的秋橘,看起來很甜的樣子,你們想吃嗎?”


    無老狗心想:堂堂張家夫人,自家買的不香,非要去偷?


    陳皮才不會想那麽多,仰著臉點點頭,“姐姐,我去摘。”


    無老狗還待要勸,被江南念掐了一把肉乎乎的小臉。


    她振振有詞道:“小狗,你一點孩子氣都沒有。什麽叫偷,我們這是為主人家分憂。”


    陳皮吭哧吭哧已經爬上了牆,江南念也幾下躍上牆頭。


    她和陳皮倆人坐在牆頭摘了一個金黃的橘子,一人一半吃得正開心。


    恰好這時候,下邊傳來極低的一聲咳嗽。


    牆頭的女子感覺到他的視線,低下頭。


    “呀——”


    是女子有點驚訝的聲音。


    “我們……我們看風景,不是偷你家橘子。”


    李三爺麵無表情望著故人,還沒搭腔。


    他從來都不是好脾氣,更何況是被人暗算之後雙腿盡斷,更是喜怒無常。


    對於外人一點情麵不講,也隻有他嫂子還能給點好臉色。


    而拿著毯子走過來的李嫂子見到這一幕就笑了。


    “你們是小九家的?”


    溫柔的女子招她們招招手,“快下來,自家的橘子想吃你們來摘就是。何需說偷,下來嫂子給你們摘。”


    “嫂子,真好。”


    江南念抱著陳皮直接跳下去,另外一邊的解九齊恆還沒說上話就見她跳到隔壁了。


    倆人隻好領著無老狗從側門進了李府,一大一小已經開始吃糕點了。


    李三爺含著意味不明的戲謔道:“你們不問自取是為偷!”


    江南念拍了拍手,反駁:“你那個眼睛看見我們偷了?對吧,小橘子。”


    陳皮乖巧的點頭,“嗯,沒偷。”


    反正已經吃到肚子裏去了,一個橘子這麽小氣做什麽。


    齊恆見此,立馬上前打哈哈,“哎呀,姐姐說沒吃,那就是沒吃,迴頭我給姐姐買去。”


    解九笑了一聲:“三爺和嫂子別見怪,姐姐許是覺得任由晚橘落地無人問津太可惜。她就是好玩鬧的性子,倒是擾了三爺的清淨。”


    江南念忙不迭的點頭,聽聽解九這說話的水平,真中聽。


    李嫂子:“當家的,你和小月亮見什麽外。來來來,我們一起摘。”


    偷橘子被追的女子,迴張家的時候被張海樓抱著笑了好一頓。


    他摟著懷裏的女子,點點她的額頭,“那裏就少了夫人的吃食,還被人當場抓了。你說醜不醜,嗯?”


    江南念嗔了一下,“哼,我就是想試一試別人家的橘子甜不甜嘛。”


    張海樓意有所指的道:“我看你呀,性子一直都這樣。吃著碗裏看著鍋裏才是,你說呢?”


    江南念一怒之下也不要他抱了,拍開了他挽留的手指。


    張祈山順勢摟了撅嘴不服氣的人到懷裏,由著她鬧性子。


    “不跟你說了,祈山哥哥你看他欺負我。”


    張海樓沒好氣的橫她一眼,冷笑一聲:“當著我的麵,喊你的祈山哥哥做主?”


    張副官不搭腔,隻偷摸捏她的手指,在她手心劃來劃去。


    這裏三位張家人,食髓知味,嚐了她的甜頭,自然互不相讓。


    一個星期原本每人倆夜,多餘的一天幾人暗地裏明麵上爭搶不休。


    如今,這飯桌上就體現出來了。


    無老狗的二哥也醒來,這樣時間,用膳也就分開了。


    如今,這裏他們吃飯也沒不用避諱什麽。


    三人一致哄著她,一人喂幾口就飽了。


    李家嫂子著夥計送了好些黃澄澄的晚橘過來。


    江南念找了一日,上門直言不諱。


    “三爺,我吃了你家的橘子,你的腿我幫你看看。”


    坐在輪椅上的李三爺勉強一笑,啞聲道:“我已經習慣了,看不看有什麽分別。”


    “當然有分別了…”


    江南念說幹就幹,迴頭看了一眼一直盯著她不放的刀客。


    “喂,木頭,過來幫我。”


    “嗯。”


    刀客也不管李三爺樂意不樂意,把人放在榻上,卷起褲腿細細的說了那日他包紮的情況。


    江南念這裏按按,那裏敲敲打打,又拿著銀針反複試探。


    最後提了筆,斟酌著藥方。


    接連幾日,先是打斷了長歪的骨頭重新接骨,又是重新縫合頗費了一番功夫。


    等養了百日,好不容易配好的珍稀藥材熬好了用來泡腳。


    等陽春四月之時,李三爺終於能站起身慢慢走幾步。


    “我承她的情。”


    安靜的院落裏,江南念麵上覆著一麵手帕躺在搖椅上曬太陽。


    融融春日的陽光讓她昏昏欲睡,手裏的書卷落在地,也不知。


    二月紅收撚腳步慢慢靠近,看著落花覆在她身上。


    她好似曾經的張星月,歲月中的那個女子。


    他俯身低頭靠近她,兩人氣息交融,輕輕落下一個吻在她唇上。


    如蝴蝶展翅,春風過隙他又悄然離開。


    女子的發帶隨風飄揚,過了會眼眸微睜,她摸著自己的唇神情略帶思索,多了些清純可愛。


    剛剛是誰偷親她?


    去年的春日她去了草原,陪伴了小王爺半年,後又來了長沙陪伴了他們半年。


    如今,整整一年已去。


    月亮島嶼上的書信來了一封又一封,她該歸去了。


    她說要離開的那一日,張祈山張副官一點意外沒有。


    半年,有了一紙婚書,正經的婚禮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他們對她,從來都不能強求。


    九門故人因她要離開,重新聚集在一起。


    沉默寡言的刀客,總在她出門的時候陪伴在側。


    有不長眼的人還沒靠近她,就被刀客處理了。


    她看不懂刀客眼裏那些熾熱的感情,也不懂他的欲言又止。


    二月紅的戲,她聽得懂,卻不懂他眼裏的情意。


    齊恆和解九,更是對她的喜好了如指掌,無限包容她。


    她亦不懂他們眼裏那種溫柔和情意綿綿。


    她想,或許他們見識的女子太少,喜歡上的是她的表相。


    她不曾去迴應他們的情意,她也沒辦法迴應。


    她決定離開了,她自覺已經不欠他們了。


    離別的碼頭,江南念在張祈山懷裏,沉默了許久。


    “祈山哥哥,再見了。”


    接著,她又擁抱了一下張副官。


    “日山哥哥,再見。”


    剩下的人,一一上前道別。


    她如來時一樣離開了,帶著最後的決絕不曾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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