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很好嘛。”紫衣道人說。


    走進屋中的季鐮身邊還有幾片紫光未消,他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師尊,眼角微彎,的確是心情不錯的模樣。


    季鐮自己也這麽覺得,運動果然是很好的放鬆心情的辦法。


    被“運動”的說壞話修士們的慘叫哀嚎不提,青年渾身煞氣在踏入紫陽山時已如冰雪消融,順手摸了摸裴吉的腦袋,他從紫衣道人身下抽走一個蒲團,正襟危坐跪在蒲團上,姿態嚴肅靜默,比起左右一老一少正經太多。


    “徒弟,吃核桃嗎?”


    “哥哥,核桃好吃哦。”


    兩個從麵相來說已經活似鬆鼠的家夥不忘推薦零食,冒油的核桃肉被捧到季鐮麵前,然後因為青年的皺眉而退散。


    ……徒弟/哥哥在修道之後,陰沉的臉色越發有感染力了。


    敗退的裴吉繼續對著水鏡觀察探子去了,紫衣道人還想做的什麽事情玩一玩,直接被他徒弟給瞪了一眼,示意他快一點。


    “好好好就來。”


    道人將手上的核桃碎屑拍走,也沒有擦手就捉住季鐮的手腕子,油膩膩的手指搭在脈上,擰著眉切脈。


    別的不說,紫衣道人這個皺眉沉思的白發白須模樣,哪怕是不忽略他的半張鬼臉,也有某種仙風道骨的氣質。


    “嗯……”紫衣道人沉吟。


    半晌後,他又換了個姿勢,“嗯……”


    季鐮:“……如何?”


    “修為進步很大,”紫衣道人另一隻手撓撓頭發,“徒弟你在這方麵的天賦沒話說,不愧是……”


    不愧是白裳的孩子,紫衣道人在心中念出這麽一句。


    但是還有其他的問題。


    “你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太辛苦也傷身,雖然不知道為何白河水君死要命地和你定下同生共死契,”說到這裏紫衣道人呲牙了一下,像是在咬什麽,“不過那些要殺死白河水君的魔物來一個貧道揍死一個,來兩個貧道揍死一雙,有師尊保護你,這麽著急幹什麽呢?”


    季鐮隻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個話題其實不是第一次提起,每一次都隻能得到這種答案的紫衣道人依然和之前無數次一樣心塞塞,咬牙切齒低聲道:“白河水君就是個禍害!”


    半天沒有從自家師尊那裏聽到什麽有新意的評價,如今實力更不同以往的季鐮聽到紫衣道人的咒罵,挑起一邊眉尖。


    禍害麽……這話說的,倒是沒有錯。


    他在心中默默念了一聲餘禮白的名字,又得到滿心的【我在這裏喲~】晃蕩,雖然相距某神甚遠,但是從契約那頭傳來的氣息來看,某神依然是活蹦亂跳,就像被網網住要被拉離水源的魚。


    (餘禮白:啊啾!誰咒本君?!)


    不過淵山現在的狀況很危急啊,也不知道還能夠撐上多久。


    心中算著些有的沒的,麵上完全看不出他在想這些東西的黑發青年才要收迴手,就被紫衣道人緊緊抓住手腕。


    他抬頭,正好對上老人充滿擔憂的眼神。


    ……怎麽了?


    季鐮眼中的疑惑顯然沒有成功傳達給自家師尊,隻見紫衣道人緊緊握住他的手,語氣嚴肅。


    “徒弟啊,你認認真真和我說……”


    “……”突然之間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認認真真和我說,你現在這麽刻苦修煉是不是為了向白河水君複仇?”


    季鐮:“……”


    什麽鬼?!


    “你對那個餘家小子的一腔心意,師尊我其實都看在眼裏,餘家小子對你也不是無情,貧道雖然為你師長,但是對於你找心上人這件事貧道是不會怎麽管的,餘小子雖然腦子似乎有些問題,但是其他的條件也是真的好……哎喂我說這些幹什麽。”最後一句紫衣道人低下頭小聲和自己念叨,可惜和他離得極近的季鐮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季鐮:“……”


    “咳咳咳,”紫衣道人也意識到最後的話被徒弟聽到了,他為了緩解尷尬咳嗽幾聲,道:“嗯,好吧,雖然你們兩個相互傾心,但是人死不能複生,更別提五百年前的魔染之魂,到底他的死亡和白河水君沒有什麽關係,你不要一時衝動啊。”


    季鐮:“……”


    好像……稍稍明白了,他師尊是個什麽意思了。


    但是這是怎麽誤會過來的?


    紫衣道人還在叨叨絮絮,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有這種毛病。


    “你看呢,白河水君其實也是無辜人士是不是?別的人不知道那些密史我還是知道的,白河水君這個人也是很苦逼,更別說貧道打不過他,徒弟你至少也要再練上十年才能和他一戰,有限的生命為什麽要投入到無限的仇恨之中去呢?”


    說完這個問句,紫衣道人還試圖擠出一個純真的眼神麵對季鐮,可惜搭配上他的鬼臉隻讓人覺得恐怖卻又不倫不類。


    充滿了某種不可言喻的違和感。


    排除這位老不正經是在和他開玩笑,季鐮也隻能很認真地迴答他:“您誤會了。”


    “真的嗎?貧道覺得自己沒有誤會啊。”


    “……”


    發覺自己若接上一句真的誤會了,兩人之間的對話一定會陷入“你誤會了。”“不我真的沒有誤會。”“你真的誤會了。”“我才沒有誤會。”這種模式,季鐮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有說話,而是側頭看向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的裴吉。


    “去睡覺。”


    裴吉:“……”


    這是何等的無妄之災!


    他真的隻是在看熱鬧而已啊!


    盡管在心中不服氣的大喊,但是兄長的權威有時就是沒有道理的。


    “有什麽事情我不能知道啊?”裴吉已經站起,卻沒有迴自己的屋子,腳步緩慢,邊走邊斜眼看向季鐮。


    “的確,”季鐮點頭,“要聽也可以。”


    “咦?”


    這麽簡單就答應了?


    一老一少傳遞眼神,再看向一直正襟危坐到現在連姿勢都沒有改變的季鐮,齊聲問道:“聽什麽?”


    季鐮的語氣十分平常,“聽有關……白河水君就是餘禮白這件事情。”


    紫衣道人:“……?!”


    裴吉:“……?!!”


    臥槽!


    ……他們剛才一定聽錯了,一定的!


    ***


    大巫天宮。


    這座九天之上的城池今日格外肅穆。


    以巨大黑岩為基底的城池外停著長長一列車馬,金黃的旗幡上繡滿代表皇室的長龍和薔薇,列隊的騎士披著漆黑的大髦,莊重地護在隊列左右。


    這些騎士們都是容貌俊美的年輕人,整齊劃一而又優雅得體的舉動說明他們出生公侯之家,隨身攜帶的佩劍上有白狼的徽章,這一些證明他們是拱衛皇室的金吾衛,而現在被騎士們重重包圍其中保護的一定就是皇室成員了。


    雲車車門打開,一身正裝的攝政王走出來,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是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的一身打扮比攝政王更顯得莊重,遮掩麵容的細細珠簾從額上固定的發髻上垂下,拉成細絲的金與銀編織著挽住她長長的頭發,層層重錦將她包裹在其中,裹得她像個被打扮好的布娃娃。


    但是這個布娃娃腰間掛著一柄細長的劍。


    劍身足有女皇陛下一半還高,掛在腰間還有劍鋒處拖在地上,女孩邁出雲車的第一步就磕碰了一下。


    眾人:“……”


    劍意一閃,紫微劍把雲車給剁了。


    從前隻將紫微劍放在祠堂中供奉,萬萬沒有想到紫微劍竟然是這個一碰就怒的脾氣,剛剛尋迴長淵劍時宮中不少東西甚至人都遭了秧,就連早朝議事的金鑾殿有一天也被劍意劈下一半屋簷。


    當時正在上朝的大臣們的表情是這樣的:--


    就連攝政王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特麽紫微劍為什麽這麽霸道,這明明是他的侄女好嗎?


    磕磕碰碰相處已經一年,如今眾人處理這種事情速度很快,損壞的雲車被金吾衛們拖走,攝政王帶著女皇陛下站在大巫麵前,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紫微劍啊……果然神威。”巫壬感歎。


    “就是脾氣不太好。”攝政王直接道,他身邊的小女皇竟然也跟著點點頭。


    雖然眼睛沒有睜開,但是女皇一舉一動都能探明的巫壬眉心擰起,想到:果然傳聞不假,女皇的病已經好了。


    但是女孩身周的氣息還是凝滯的……沒好全?


    在心中做出判斷,知道女皇的病是避諱,巫壬沒有提這個話題,而是轉身帶路,走入大巫天宮的大殿中。


    在被五彩絲帶靜靜纏繞的三尺天巫刀前,巫壬將一捧雪白薄絹雙手捧著交給攝政王。


    金吾衛和天宮的風靈化作的仙女都在殿外不敢進入,攝政王手穩穩地接過薄絹,出乎巫壬意料之外地直接打開。


    “……”


    被震驚了一下結果保持捧薄絹的姿勢半晌的巫壬默默收迴手,看著攝政王閱讀薄絹上的字。


    很快,將薄絹上細細密密的小字看完的攝政王問道:“九月初九?”


    巫壬點頭,“周天輪迴,和開始鑄劍之日正好相差一年。”


    攝政王也點點頭,將薄絹交給女皇陛下。


    “那麽就是三天後了。”


    “沒錯。”


    貌合神離的皇室攝政王和大巫對視一眼,很快錯開目光。


    新鑄的長淵劍,三天後便是出世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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