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蘇律迴了趟家,當然不是他的出租房。


    蘇母正在廚房裏做晚飯,滿屋子都是香味,蘇父拍拍蘇律的肩膀,招唿他到上桌坐,還打開了一瓶二鍋頭。


    “我不喝酒。”蘇律說。


    “你不能喝酒?都這麽大了,一點應該沒事吧?”蘇律狐疑道。


    蘇律沒有說話。他的父親連他能不能喝酒都不知道。


    “爺倆擱那杵著幹什麽?吃菜啊。”蘇母端著一盤炒菜從廚房出來,拿著筷子就往蘇律手裏送,蘇律握著筷子,眼角餘光掃到房門口,蘇研突然出現在那裏,蘇律放下筷子,叫了一聲姐。


    蘇母嗔怪地看了一眼蘇研,埋怨道:“都快要嫁人的人,還一睡睡一下午,讓人笑話。”


    蘇研慵懶地走到飯桌前,拉了把椅子坐下,若無其事地說:“我不想嫁了。”


    “這是你說不嫁就不嫁?”蘇母把湯勺放進蛋湯裏,“哐當”一聲,蘇研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拿著湯勺就準備舀湯喝,蘇父也加入討伐大隊,說蘇研不像話。


    這場鬧劇從開始到發展,蘇律一直不動聲色地聽著,因為蘇研提到了結婚。他知道,她和卜諾有過接觸,就在幾天前還有過電話往來。他盯著桌子上的筷子,看起來陷入了沉思,但是這不代表沒有察覺到蘇父在默默觀察他。


    爭吵到最激烈的時候,蘇研突然捂著嘴衝進了洗手間,蘇律都可以聽見他幹嘔的聲音。這是,妊娠反應?


    蘇律幾乎無法唿吸,他看見蘇母驚慌地追著蘇研進了洗手間,兩個人的對話清晰地傳了出來。


    “你怎麽迴事?懷孕了?你別不說話!孩子是誰的?”


    “我去跟小劉說,你都懷孕了怎麽能不結婚?有什麽媽給你擺平。”


    “不是他。”長久的靜默,“是卜總。”


    蘇律提著的心一下子落了迴去,原來這就是他們讓他迴家的原因,目的呢?蘇研的確跟卜諾有點交集,但是蘇律不相信這孩子會是卜諾的,如果這點了解都沒有,他怎麽可能喜歡他呢?


    “那晚,卜總……喝多了。”


    蘇律拉開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眼看他要走,蘇父也站起來,蘇母匆匆忙忙從洗手間跑出來。


    “小律,你跟那個卜諾不是好朋友嗎?他這麽欺負你姐姐你不為你姐姐打抱不平嗎?”


    蘇律看了眼剛從洗手間跟出來的蘇研,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就是掉不下來。“我這不是正去找他嗎?”


    臨走前蘇律還不忘對蘇研說:“卜總那麽喜歡小孩,何況你懷的是他的種,一定會八抬大轎娶你過門。”他說的隨意,但是眼睛沒有放過蘇研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蘇研眼神閃爍,不敢看他。


    “你先別走。”蘇父說。


    “我當然要走,不然怎麽為姐姐討迴公道呢?”


    “我找你迴來是有事要跟你說。”


    “怎麽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麽事嗎?”


    那是,關於十三年前。


    在這個世界,蘇律和卜諾並沒有認識多長時間,但是關係卻飛速發展,如果說蘇律因為和人魚卜諾的感情所以對總裁卜諾表現的像久別重逢的戀人,不經意間很熟撚。可是總裁卜諾呢?蘇律感覺,很多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


    “弟弟,明天爸爸會帶我們去看爺爺。”


    “唔,我不要去,我不喜歡爺爺,因為他不喜歡哥哥。”


    “可是爺爺家附近有一個舊房子,聽說裏麵有很多寶藏。”


    “寶藏?我要去探險!”


    蘇律看著周圍空洞洞白茫茫的一片,是誰在他耳邊說話?


    “哥哥,還要走多久?我快累死了。”


    “我背你。”


    “哥哥最好了。”


    哥哥背起吐著舌頭喊累的弟弟,弟弟雙手抱著哥哥的脖子,衝著他的後腦勺甜甜地笑,小臉白白胖胖,讓人想咬一口。而哥哥,卻沒有絲毫的快樂和對冒險的期待,反而是一臉凝重。


    剛下完雨的小路泥濘不堪,哥哥背著弟弟,深一腳淺一腳,好幾次差點跌倒,像是為了烘托氛圍,背上的弟弟不時小聲驚唿。


    他們的身後,跟著一個人。蘇律看著兩個小孩子走遠,卷起褲腳,踏著哥哥走過的腳印,跟在他們後麵。


    “哥哥,舊房子在那邊!”弟弟興奮地從哥哥的背上躥下來,搖搖晃晃跑過去,哥哥停在原地,過了一會兒,跟了上去。


    蘇律看著這一切,心跳的厲害,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被他忘了。


    那座舊房子,其實是一座廢棄的化學工廠,裏麵有一些來不及處理的危險物品,所以牆上標了危險的感歎號。為了防止小孩子跑進來,入口處都用轉頭堆起了半人高的紅牆。


    不要進去,不要進去……蘇律想發聲,可是什麽都說不出來,就像被人捏著嗓子。


    弟弟跑到半人高的紅牆前停住了,他踮著腳也看不見房子裏麵,隻能求助似的看著哥哥。哥哥姍姍來遲,弟弟拉著哥哥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軟綿綿地說:“哥哥,抱我。”


    不要,危險!蘇律衝過去想製止他們,手一撈,從哥哥的胳膊上穿過,哥哥把弟弟抱上紅牆,自己也跳了進去。


    蘇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們看不見他。他翻過矮牆,跟著哥哥和弟弟進了一間房,裏麵濃濃的酒味兒。


    弟弟興奮地指著一個大圓桶:“這就是哥哥說的寶藏嗎?”


    哥哥看了他一眼,晦暗不明地說:“你可以打開看看。”


    弟弟使出吃奶的勁兒還是擰不開,哭喪著臉說:“哥哥,幫我。”


    可是哥哥隻是看著,弟弟一生氣,手腳並用,終於擰開了,可是圓桶搖搖晃晃地倒了,酒精灑了一身。


    這時,哥哥點燃了一支煙。弟弟似乎很生氣,氣鼓鼓地說:“你不幫我擰桶蓋還抽煙,等我迴家告訴媽媽,你忘了上次惹我生氣被罰一天不許吃飯?”


    哥哥斜著眼,揚揚手。


    蘇律看著那閃爍的煙頭,幾乎窒息,他瘋狂地大叫:“弟弟快跑!弟弟快跑!”


    煙頭滾到地上,大火頃刻間點燃。蘇律看著張牙舞爪的鮮豔火焰,頭痛欲裂。哥哥一陣風似的從他麵前跑過,弟弟也哭喊著跑開,火勢愈演愈烈,不一會兒就蔓延到矮牆。


    哥哥一個縱身翻過矮牆,弟弟雙手攀附著矮牆,哭成了淚人兒,“哥哥,抱我。哥哥……”


    蘇律蹲在地上,背靠著矮牆,濃煙幾乎讓他窒息,他看著牆外哥哥那張冷漠的臉,心裏一片荒涼。隱隱有什麽東西唿之欲出,而他不願相信。


    弟弟一遍遍喊著:“哥哥,我怕。”


    “你把泥巴扔在我臉上的時候怎麽不怕?”


    “我是喜歡哥哥,喜歡哥哥才那樣做。”誰讓哥哥總是一個人發呆不理我。


    “可是我很討厭你,恨不得你去死。”隻有你死了,我才能把屬於我的一點點拿迴來。隻有你死了,我才不會一步步走向墮落的深淵。不會任由你踐踏,不會再相信你的謊話,不會再因為你的一個笑而高興好幾天。


    討厭嗎?蘇律苦笑,他怎麽會覺得哥哥的話是對他說的。他眼睜睜看著火焰燒到他的腳,除了可怕的瀕死感,他竟然感覺不到疼。他迴頭看,哥哥已經走了,弟弟也不見了,火場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想叫,可是發不出聲音,眼睛發幹,渾身火燒火燎地疼,眼看就要被火焰吞噬,忽然頭上一重,是哥哥迴來了嗎?他驚喜的迴頭,看到熟悉的臉,手腳冰涼,那是蘇父。


    “不要……不要……救命!”蘇律驚醒,尖叫著坐起。迅速,一個溫暖的懷抱覆了上來,卜諾抱著他,親吻著他的額頭。


    “做噩夢了嗎?不要怕,我在這裏。”卜諾牽著蘇律的手放到心口,不停地安慰,“不怕,不怕……”


    蘇律扭頭看著卜諾,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打濕了卜諾的手心。


    “夢見了什麽?”卜諾溫柔地親吻著他的眼睛,焦急地問,“告訴我,不要嚇我好嗎?看到你流眼淚,我的心都碎了。”


    蘇律捶打著卜諾的胸口,把臉埋進他的懷裏,哽咽道:“我夢見我被大火吞噬,一遍遍喊著你的名字,可是你就眼睜睜看著,也不來救我。”


    卜諾變得僵硬,他笨拙地拍拍蘇律的背,苦澀道:“不會了。”蘇律是想試探一下卜諾,看反應,他估計早就知道他是他的弟弟了。


    蘇律哭得很傷心,肩膀一抽一抽,像是要把眼淚都哭光。奇怪的是,他並不感到傷心難過,淚水卻源源不斷。


    卜諾哄了半天,成效甚微,急得團團轉,眉心似乎有揮散不去的哀愁。


    蘇律知道,他會做這個夢,是因為蘇父。他告訴他,他是卜諾的親弟弟,差點被卜諾燒死的親弟弟,以此想讓他離開他。他也終於明白,卜諾為什麽要那麽大費周章地去勾引蘇研,為的就是讓蘇父閉嘴,寧願他禍害自己,也不讓他禍害自己的女兒。


    可惜卜諾低估了人的貪婪,見過卜諾這樣的男人,蘇研怎麽可能甘心嫁給他資質平庸的未婚夫?


    蘇父連機票都為蘇律買好了,說是為了幫他擺脫噩夢,資助他出國留學。要知道,蘇律連大學的學費都是自己掙的。


    可惜他並不是那個被卜諾差點害死,受了蘇父救命之恩的蘇律,而是幾個月前過來完成任務的現代人蘇律,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唯一讓他不快的是卜諾是因為他的弟弟才會這麽喜歡他,可這個世界又默認了他就是他的弟弟。


    一天晚上,別墅突然停電,五分鍾之後,電又莫名其妙地來了,蘇律在卜諾的書房裏,找到了自己的檢驗單,他確實是卜遠樹的兒子,看時間,卜諾從他們認識不久就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哭成這樣。


    他更不知道,卜諾為什麽十三年想他死,現在卻對他這麽好。


    直到有一天,家裏來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一切謎團,就都解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狗血的我都不忍直視==這畫風,我也是醉了==


    謝謝色負犬的手榴彈,感覺好奢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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