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年聞聲抬眸,看著宋毅的目光淡然得沒有絲毫情緒,可就是這樣的一種眸光讓宋毅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接下來的話更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生怕傅時年聽後會直接將自己從這30幾層的高樓扔下去。


    時間似乎凝滯了,但終究還是沒有。


    長達幾分鍾的靜默之後,傅時年從沙發上起了身,他徑自走到落地窗前看著樓下這座車水馬龍的城市,然後點燃了一根煙,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麽,但吞雲吐霧中宋毅聽到了他的聲音,他說:


    “是誰?”


    “七年的監控錄像已經不可能找到,但是在交警大隊的檔案裏找到了當時的筆錄,那邊傳來的複印件證明當天有一輛奧迪車輛自南向北行駛,途經福華路十字路口的時候因為闖紅燈撞到了一個高中生,也就是現在的太太,因為事發時大雨,又是在臨近深夜的時候,所以車主並沒有下車,反而擔心被撞的人會成為累贅,便決定將其撞死。”


    “後來一輛吉普車自東向西行駛途中發現了這個情況,便直接衝上去撞開了奧迪車,太太因此才免於這一難。”宋毅抬眸看了一眼傅時年的表情,繼續道:“吉普車主將太太送到醫院後因為有別的事情就急忙離開了,半個月後才主動去交警大隊說明了情況。”


    傅時年依舊沒有出聲,但他抽煙的速度明顯加快,一根煙已經到底,此時夾在他的指縫中,在拚盡最後的一絲力氣燃燒。


    宋毅覺得他像極了傅時年手中此時的煙蒂,他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間。


    幾秒之後,煙蒂的熱度終究還是灼傷了傅時年,他從迴憶中抽身,轉身將煙蒂撚滅在煙灰缸中,淡淡開口:


    “車主是誰?”


    雖然沒有明說,但宋毅又怎麽會不知道他詢問的到底是哪一個,小心翼翼地開口,說:


    “吉普車車主,溫家……溫寒。”


    傅時年的動作頓住,幾秒後恢複,看著宋毅微微挑眉:“溫寒?”


    “是,車子也是軍用吉普,不會有錯。”


    傅時年靜默幾秒,之後落座在沙發上,淡淡的:“知道了。”


    宋毅想要開口說什麽,卻終究找不到合適的話,在屋內長達一分鍾的沉默之後,他默默退了出去。


    說來可笑,在宋毅說出另一輛車是吉普車的時候,傅時年就下意識地想到了溫寒這個人,不是對這個人有敵意,而是周邊他見過的人裏,隻有他開吉普車,這是一種下意識地想到,卻不想竟是真的。


    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大到有的人這輩子都見不到,這個世界又真的很小,小得即便分別在世界的兩端,也會莫名其妙地相遇。


    蘇木並不知道當年救她的人是溫寒,那麽溫寒呢?他知不知道自己當年救過的那個小女孩就是蘇木呢?


    傅時年拿出手機想給蘇木打個電話,不說別的,哪怕隻是聽聽她的聲音也是好的,可看看時間,也不過才7點半,怕是還在沉睡,收起手機的時候又突然想到什麽,他撥通了喬遇的電話。


    這個時間點,喬遇接聽的速度很快,那麽隻能說明他剛剛交接完班,準備迴家,或許心情不錯,連聲音都帶著些許的亢奮:


    “不是在香-港?怎麽會給我打電話?”


    傅時年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自己遇到的問題:


    “當年救蘇木的人找到了。”


    喬遇微愣:


    “你讓人去找了?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告訴過你將錯就錯也很好嗎?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不要說蘇木現在認定你,就算不認定,那麽長的時間都過去了,就算當年的兩個人麵對麵地站在一起,怕是也認不出來吧?”


    “那個人,你也認識。”


    “我認識?”喬遇突然就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幾秒之後大膽猜測:“不會是溫寒吧?”


    傅時年沒說話,喬遇在電話那端‘靠’了一聲,輕罵一句:“什麽孽緣!”


    是啊,什麽孽緣,竟然在時隔七年後重新遇到,還成為了他兒子的家教老師。


    “你準備怎麽辦?別告訴我你想告訴蘇木。”


    傅時年疲憊地捏捏眉心:“我不知道。”


    “不知道?”喬遇都快被氣笑了:“傅時年,你說你那麽聰明,為什麽就鑽這件事裏出不來了呢?你分析一下,這件事你說出來對你,對蘇木有什麽好處?你的壞處我就不多說了,如果蘇木知道這幾年的感情全部交付錯了一個人,還受了兩年平白無故的欺負和折磨,我要是她,我得鬱悶死,你為她想想也不能說啊。”


    “如果我不說,蘇木就永遠不可能知道嗎?”


    “當然可以,事情過去那麽久,誰會想起要去提這件事?溫寒是個軍人,他這幾年裏救過的人不計其數,蘇木不過是他的一個小插曲,你能確定他還記得當年的事情?就算記得,你能確定他知道當年被救的人就是蘇木?7年前蘇木還是個高中生吧?這麽多年早就變了模樣,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記得,他無緣無故提這個事情做什麽?”


    傅時年沒了聲音,喬遇也不知道再說什麽,認識傅時年這麽多年,似乎是他第一次見他這麽手足無措的時候,喬遇知道,他在擔心,在惶恐,擔心所謂的真相在蘇木麵前攤開以後,現在好不容易的平靜又會被打破。


    說到底蘇木對他的喜歡不過是來自於七年前,可如果這份支撐都沒有了,或許傅時年這兩年的所作所為並不能讓他有足夠的自信能留下蘇木吧。


    微微歎息一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傅時年難得沒有迴擊,隻是淡淡一聲:“掛了。”


    九點左右,傅時年從酒店出發去合作公司之前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撥通了蘇木的電話,響了許久,那頭才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時年……”


    在香-港酒店36層落地窗前的男人因為電話那端這兩個簡單的字,而微微彎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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