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夫人離開家的時候,苑仁和就說過,若是遇到麻煩,就摁她手鐲上的按鈕,這就是個警報器,隻要她摁了,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會來救她。


    苑仁和是保夜辰派的,但夜辰走時他沒有走,不是不想走,是來不及走,為了女兒,為了妻子,他不得不虛與委蛇,另外就是女兒瘋了,從軍校接迴來後,本沒有事,隻是人有點不舒服,一開始隻以為是驚嚇過度,可過了一晚上,整個人都不對了,像是得了失魂症,人都認不出來了。


    他就這麽一個女兒,寶貝得不行,便更不能走了。


    所幸,尉遲清河在的時候,沒敢拿他怎麽樣,畢竟他的地位和阮天啟一樣,不是想動就能動的,動一發則動全身,尉遲清河很明白這個道理,到了他兒子上位,更明白。


    內閣成員,動死一個,其他的會這麽想?顏家那是白烏鴉主動下的手,根本沒和他們打過招唿,就這麽一出,已經讓其他內閣閣老與他們有罅隙了,再弄一個,就是逼他們一起造反。


    尉遲清河不敢,尉遲明辰就更不會傻的給自己添麻煩了。


    但是白烏鴉不肯放過苑仁和,苑仁和隻能小心處事,沒多久也跟著裝病。


    韜光養晦這個活並不好幹,可為了妻女他忍了。


    這次壽宴,他本不想苑夫人去的,奈何沈運梅非讓她去,想著現在是尉遲明辰當總統,若是連這個臉都不給,恐怕不好對付,便讓她去了,卻不想出事了。


    「老爺,白烏鴉將尉遲府整個都封了,不讓人隨便進出。」苑家的管家急吼吼地將信息帶到。


    「裏頭的人呢?」


    「查不到,據說是遇到了暗殺,全部戒嚴,一個人都不許出來。」


    苑仁和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好好的怎麽就暗殺了,還是在沈運梅的壽宴上,萬一傷著誰,不是等於和整個世府對著幹嗎。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夜辰。


    可他不認為夜辰會這麽幹,白烏鴉和尉遲明辰看著是合作,可其實麵和心不合,這麽做就是激化不想戰的一方的仇視夜之區。


    傻了才會那麽幹。


    他覺得這事一定有蹊蹺,吩咐道:「不走明路了,走暗道。」


    **


    尉遲府裏,沈運梅和金鳳鳴躲在房間裏,門外都是白烏鴉的機器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就是天搖地動,這兩人也不會有事,沈運梅心裏安生了,可一想到兒子又緊張了。


    「鳳鳴,明辰還沒迴來嗎?」


    「伯母放心,我聽下人說總統已經迴來了,正在處理刺客的事。」


    「怎麽也不來看看我,叫我也好放心啊。」


    「刺客還沒找到,來了不就連累您了嗎,萬一跟著殺過來,您又要擔驚受怕了。」


    沈運梅點點頭,見她如此安慰,又片刻不離的守著她,愈發覺得她妥帖,突然就想到了金悅桐,「夏葵,少奶奶呢?」


    夏葵這會兒也是驚魂稍定,聽到喊她,立馬走了過去,「夫人,我也不知道少奶奶在哪,興許和少爺在一起。」


    「哼,這個賤人,就會給明辰添麻煩,要有刺客來,殺了她才好。」


    這麽惡毒的話也就她說的出,未曾想過金悅桐死了,她的孫女又當如何?她根本是忘了有孫女這迴事,半點沒問過孫女一句。


    夏葵先前去房裏看過,真沒看到金悅桐,連帶著小娃娃也不見了,她腦子轉得快,知道這位夫人不喜歡媳婦和孫女,可少爺尚有情分在,真要出事了,恐怕她這個做下人的難辭其咎,便藉口去拿點心和飲料,去找金悅桐了。


    這時的金悅桐,已和莊嚴博躲了起來。


    尉遲府說大不大,可也不小,她在尉遲府住了那麽久,總會知道一些能躲藏的地方。


    兩人緊緊貼在一處,外頭是血海橫流,唯有兩人所在的冷藏庫,留著僅存的安寧,就是太冷了,她睫毛已凝結出了一層霜,唿出的熱氣都成了一團團白霧。


    兩人就躲在一排豬肉後麵,經歷過那麽多風雨和誤會,他和她彼此都沒有去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並非刻意不提,而是根本不需要。


    他能不顧一切來救她,她感恩還來不及,還會怪他曾經的隱瞞和背叛嗎。


    不,那都不能算是背叛。


    他是為了她才這麽做的,隻是當時她不明就裏,錯怪了他。


    也是她自己狠心地將他推開了。


    至於他,從決定來救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沒在乎過她已經嫁給了另一個男人,還生了女兒。他此刻懷抱著的依舊是曾經那個她。


    「怕嗎?」當知道是陷阱後,他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她搖頭,貼在胸膛上,隻感覺到這一刻的安寧和幸福,哪怕是馬上就會死,她也滿足了。


    「就是擔心……」


    「孩子?」他知道那是她心裏唯一的牽掛。


    她點頭,雖曾經是戀人,雖也有過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誓言,偏就都食言了,他娶了別人,她也嫁了別人,明明是很戳心的事,此刻談及,卻一點沒有尷尬。


    何必扭扭捏捏,已經發生事,無法改變,避無可避,沒有必要去說謊。


    她是擔心,擔心她的女兒。


    「不用擔心……」莊嚴博捂著她冰冷的手,「風茹已經帶走她了,應該已經逃出去了。隻要能逃出去,夜辰就會救她,絕對不會放任她不管的。」


    白烏鴉的水晶球出現後,所有人的通訊都被切斷了,他聯絡不到其他人,也無法得知風茹到底有沒有逃出去,但他還是選擇往好的地方想,不忍她傷心。


    「嗯……」


    冷藏室裏的氣溫越來越低,她的手也越來越冷了,怎麽捂都捂不暖,呆久了,兩人眉毛頭髮都變得白花花,隻能更緊密的依偎在一起才能暖和些。


    「嚴博,你怪我嗎?」過了許久,她終是忍不住了,說不定一會兒就要死了,不如問問他,真的不怪她嗎。


    她竟然沒有相信他。


    「那你怪我嗎?」


    他又何嚐不是騙了她,讓她眼睜睜瞧著自己娶了金鳳儀。


    寒冷中,他們都沒有直接迴答彼此的問題。


    他其實想解釋的,可是解釋沒有任何意義,他聞著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馨香,渾身的每一處都在叫囂著很不得將懷裏的這個女人揉進骨血裏。


    「這一次,不要錯過了好嗎?」


    他的聲音那麽低柔,讓周圍的寒冷都變得有些暖了,然後如流水一般,淌進她心裏。


    她閉上眼睛,疲憊地笑了下,唇邊泛起滿足:「好。這一次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一顫,便克製不住自己了,立刻化身為狂風暴雨將她抱得更緊。


    **


    「還沒找到方法進去嗎?」朗坤在大本營嚎叫,恨不得伸手去搖知書。


    知書滿頭大汗地修復尉遲府內的監控,可惜過了半天了,也沒有任何進展。


    「你吵死了,不要在我耳邊叫!」


    蘭亭和棲落則在水晶球的外圍不停勘察,可惜這水晶球不能透視,看不到裏頭的情形,也無法攻破,他們黔驢技窮了。


    要突破隻有一個辦法,從裏麵突破,裏麵雖有他們的人,可至今沒有任何動靜,怕是已經……


    兩人不敢想像,飛迴隱藏的大本營後,決定換機器人士兵強攻。


    「不行!」知書阻止了他們的魯莽,「這麽去就是送死,我們攻不進去,但不代表他們不能攻出來,如果我們的武器在外頭被擋下,可是裏頭的人卻無礙,你們該怎麽辦,這不是等於送人頭過去嗎?」


    「那你說怎麽辦,裏頭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是死是活也沒有個準信,難道就傻傻等在外頭?」他們已經等了大半天了。


    「我已經將水晶球的透視圖發給長檸了,等他看看再說。」知書覺得現在隻能靠長檸來力挽狂瀾了。


    如果不能破了水晶球這道阻礙,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


    夜之區裏,長檸第一時間收到了水晶球的透視圖,但無論他怎麽分析,都不清楚這東西是怎麽造的,很像用來保護鳳淵和聯盟的屏障,至少外形和功用差不多,可更精進。


    他撓了撓後腦勺,絞盡腦汁地分析,眼都紅了。


    蘇文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勸道:「你休息一下,我來吧。」


    「不成,九歌哥哥和天行哥哥還等著我救,這時候我怎麽能休息。」


    「你現在著急得根本靜不下心來,還是我來吧,我比你冷靜。」


    長檸知道關心則亂,越亂越做不好事,可能不亂嗎,若是天行哥哥和九歌哥哥也出事了……他不想往壞處想。


    「去躺一會兒,有我在,我不比你差。你休息好了,就有精神了,好不好?」


    長檸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你看仔細了,剛才我標的那些個點,你再好好研究一下。」


    蘇文的能力,他很認可,這麽久以來兩人都合作的很愉快。


    「放心吧。我要是不行,就換你。但你一定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嗯!」


    他去了休息室,找了個沙發直接躺倒,閉上眼,腦子裏還是水晶球的事,根本沒法睡。


    過了一會兒,張凡找來了,帶著熱乎乎的飯食。


    「怎麽就你在?」她隻看到蘇文,卻不見長檸。


    「在休息室休息,他煩躁得厲害,我讓他去冷靜了,這裏暫時有我接手。」


    「有頭緒嗎?」張凡將飯食拿了出來擺好。


    她搖頭,「根本分析不出來是什麽做的,比起我們的屏障厲害了許多。」


    「該死的白烏鴉!」張凡捏了捏手裏筷子,險些捏斷,好在忍住了,對著她道:「你也別一直盯著看,先吃飯吧,你們兩個早上吃過東西後,就沒再喝過水,吃過一粒米,這麽熬下去,身體也會受不住的。」


    蘇文點點頭,接過筷子,隨意扒了幾口飯,問道:「小嬈呢?」


    「還昏著。昏了也好,要醒著,肯定已經衝過去了。可是人要是救不出來,她早晚還是會衝過去殺人。我就怕她傷心過度,瘋了。那就……」張凡心裏不好受。


    聽聞,蘇文也吃不下飯了,嘆了口氣,「怎麽會這樣呢?」


    「這個白烏鴉太狡詐了!」張凡恨得牙癢,偏幫不上忙,心裏很憋屈。


    兩人的對話不巧都讓門外過來看情況小凱聽見了,小傢夥瞅了瞅休息室裏翻來覆去的長檸,又看了一眼外頭氣氛沉重的夜家人,搖頭嘆了口氣,走了幾步,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小手,還有小腳,更是沉沉一嘆。


    早知道這樣,就不用這個身板出現了,現在連個忙都幫不上。


    要不迴去一趟?


    他立馬否決了這個提議,迴去了就出不來了,好不容易偷跑出來的,又想辦法隱藏了自己的身份,迴去了肯定挨揍,不僅挨揍說不定直接被關起來。


    他盤腿坐到草地上,開始苦思怎麽幫忙。


    他可不能讓丈母娘瘋了,媳婦還沒生出來呢,瘋了就沒有了。


    他仰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新月,月牙彎彎,小巧可愛,突然眼圈紅了。


    糟糕,有點想親媽了!


    還是迴去吧……瞞著家裏的老頭子,悄悄和老媽說。


    對!


    就這麽辦!


    他立馬起身,往城堡外跑。


    剛到門口就撞到了沐辰和望月,兩人正要出發去尉遲府,他剛忙避到角落去,不讓他們發現,瞅了一眼那高大的機器人士兵。


    其實吧……也就那個水晶球難搞對吧?


    有多難搞?


    有他們家葡萄難搞嗎?


    他眯了眯眼,改變了方案,滋溜一下,竄到了蛇將下頭,尋了個凹槽躲了起來。


    沐宸完全沒發現,駕駛著蛇將升空,眨眼消失了蹤跡。


    **


    尉遲府。


    尉遲明辰找不到金悅桐,整張臉都黑了,從沒想過自己的妻子會背叛他。


    她若不想走,莊嚴博又怎麽能逼她離開。


    「你別急,人肯定還在家裏。不過是躲起來了。」


    阿倫十分淡定地坐在他對過,身後是若邪和魔牙,兩人在大廳裏,裏外都是自己的人,而外頭鮮血塗滿了整個地麵,賓客幾乎全滅,隻剩下幾個丈夫還有用的夫人留著,但已是嚇得屁股尿流,神魂不見,軟趴趴地倒在地上。


    尉遲明辰知道他是故意的,殺雞儆猴,他是在提醒自己,他若是再冥頑不靈,下場就會和死去的那些人一樣。


    這一切白烏鴉都是做的,卻可以說成是夜之區做的,這樣一來,世府那些不願開戰的,也必須開戰了。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但不許傷害她!」


    「嘖嘖嘖……」阿倫覺得很不可思議,「她都自願跟人跑了,便是不要你了,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你竟然還想護著?」


    「你不用管,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看不出來啊,你對她是動了真感情了。可惜人家不領情。我可是為了你好。」


    「你早知道這個消息,為何不告訴我!」他質問道,「你以為自己安得又是什麽好心。」


    這件事他本可以直接告訴他,根本無需隱瞞,知道後,他自會處理,偏他要用這麽狠毒的手段。


    「順我著昌,逆我者亡,我是幫你剷除異己,你還怪我沒安好心,尉遲明辰,你要明白,你能坐上現在這個總統的位置,是多虧了誰……」他語氣明明很平淡,可眼裏的陰冷卻像刀子一樣刺在尉遲明辰的身上。


    「您用不著提這個。我雖卑鄙無恥,可也沒你那麽心狠手辣。」


    「哼,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你不過是想要夜妖嬈,以你的能耐,殺過去不就行了,何必和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我就是喜歡折磨她……」阿倫的眼中有一絲興奮的紅光,「她越痛苦,我越高興。」


    「你簡直是個變態!」


    他挑挑眉,「我就樂意做這樣的變態!」他就是要那個女人生不如死。


    他捂住胸口,裏頭似有什麽東西在激烈掙紮,皮膚蠕動,卻在他的手掌下什麽也看不到。


    別掙紮了,你已經被我吃掉了,趕緊被我消化吧,蠢貨!


    眼罩下那隻空洞的眼睛,紅光刺眼,像是有一團血要流出來。


    **


    月光被厚雲漸漸遮蔽,卻有人出現在花圃的一角,清風咧咧,那人望著主樓,低頭思索。


    「晞辰,你怎麽在外頭呆著?」


    尉遲晞辰看向自己的母親,笑了笑,「沒什麽,覺得裏頭悶,出來走走!」


    「進來吧,外頭亂。」


    「好!」


    他扶著母親走進別院,尉遲清河這位的次子,有時候頑劣,有時候冷漠,更有時候都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麽,但不管是哪個他,在尉遲府都是個隱形人。


    ------題外話------


    內奸有,幫手其實也有啊。


    隻不過大家都暗戳戳的……為毛要暗戳戳的,用來轉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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