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形勢已經變得越來越亂,鹿如微臉上的神色已經清清楚楚地表明她絕不會再相信嶽無痕說的一句話。


    嶽無痕從下方打量著的她的側臉,見她紅唇微抿,唇畔挑起一絲譏諷的笑,大概已經不知道給嶽無痕丟了幾頂騙子的帽子,隻怕是剛一見麵,就認定了她是個心機狡詐善於行騙的壞孩子。


    嶽無痕說:“雲容,你把劍放開,不要傷鹿姑娘。”


    雲容冷淡一挑眉:“哦?這位姑娘拿劍傷了我數十處要害,此刻還要取我性命,你讓我放手?”


    嶽無痕誠懇道:“你我把話說清楚,鹿姑娘為人善良,定然不會傷你的,我用性命做擔保。”


    雲容冷笑:“你的性命,值幾個錢?”


    嶽無痕差點沒被她氣得昏過去,好不容易才忍下來,對她好言好語說道:“我沒叫你棄劍引頸受戮,我隻是想讓咱們把話說清楚,你既然不是來飛花閣惹事的人,那麽咱們說清楚,省得鹿姑娘接錯了人,引起了麻煩——”


    雲容打斷她:“我要見你們閣主。”


    鹿如微挺直了腰身,目視前方一動不動:“閣主不在。”


    雲容手中的劍又收緊一寸,重複:“我要見你們閣主。”


    她說這話時,聲音已經虛弱了幾分。鹿如微麵色坦然,依舊不動。


    雲容手一抖,隻覺得眼前一片眩暈,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前的鹿如微猛地倒退一步撞在她腹部,然後一手板住她手腕,迅速地將劍刃的方向逆轉,奪了劍,劈手砍向她後頸,登時將她打翻在地上。


    而嶽無痕隻覺得師姐摟著自己肩膀的手突然就鬆開了,整個身子就向下墜,一頭就栽了下去,栽到一半,鹿如微緊緊箍住她的腰,竟然被倒立著抱了進來。


    嶽無痕慘叫道:“……師姐,我要吐了……”


    鹿如微放倒了雲容,水袖中揚出一條長綾來,在空中一繞,將嶽無痕的腳纏住倒吊起來,在那欄杆上一掛,係了個扣了事。


    鹿如微迴頭看一眼地上的雲容,見她半麵臉已經紫青,想必是中了毒,毒液已經流遍全身,如今已經麻木動彈不得了。


    她這才看向蝙蝠一般倒吊在麵前的嶽無痕,眸子之中多了幾分懷疑:“現在可以說了麽?你到底是什麽人,來飛花閣幹什麽的?”


    嶽無痕趕緊道:“我有證據的,你把我的手鬆開,我拿給你看!”


    鹿如微麵露警惕之色:“你又要使什麽花招?”


    嶽無痕叫苦道:“罷了,你不信我也可以,我懷裏揣著一封信,是我母親寫給——”嶽無痕猛地住口不說了。


    懷裏的信是母親死前留給自己的,是她寫給柴亦楓,求姐姐看在昔日的情麵上,收留這個孤女養她成年,這封信是母親親筆,臨死之人,寫得情真意切,隻要拿出來,定然能使鹿如微相信自己。


    然而與此同時,嶽無痕想起柴亦楓當年那冷漠的話:“以後在人前,不可稱我為姨母,不得對任何人說起你的身世,記住了?”


    柴亦楓恨她入骨,上輩子就拚死否認與她之間的血緣關係,打死都不肯讓她告訴任何人自己和她有血緣之親,上輩子嶽無痕死的時候覺得已經和柴亦楓毫無瓜葛了,這輩子才不想又攀上她。


    嶽無痕說:“鹿姐姐,是我錯了,我方才想起來我那東西忘帶了,我確實是沒什麽證據的,但是我真的不是赤焰宮的人,更不是什麽假麵先生,你看我小小年紀,身上半分武功都沒有,怎麽能是來殺你的人呢?”


    鹿如微唇畔微微一抿:“武功不會,騙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嶽無痕一臉誠懇道:“我可是絕對沒有騙你的。我方才說的句句屬實,就是那根木頭吧,她腦子不太靈光,做事刻板又死倔,這才惹了鹿姐姐誤會,姐姐你方才和她交手的時候,難道沒察覺到她來之前就受傷了嗎?我們要是真的是來飛花閣挑事的,哪兒會帶著一身傷來,你說是不是?”


    鹿如微嗤笑:“你這丫頭說什麽都有理,可惜我一句話都不信。”她說著,伸手摸向嶽無痕懷中:“你方才說這裏有一封信,剛說了有,現如今又是沒有,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東西。”


    嶽無痕毫不擔心,任由她找。


    她身上這衣服是母親縫製的,為了避免她到處亂竄把懷裏的東西掉出來,大多數時候都會給她縫一個暗袋,就連袖子裏也是,所以去那集市之中,她袖中的東西就算是再厲害的小偷也難偷走,這懷裏的東西就算是倒吊也不會掉出來,所以鹿如微不知其中的機竅,是摸不出來的。


    鹿如微摸索一陣,果然什麽都沒摸出來,抬眼看見嶽無痕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反倒笑了:“你倒是一點都不怕。”


    嶽無痕嘿嘿笑道:“鹿姐姐心善,才不會殺我呢。”


    鹿如微在她腰上擊打了一下:“我雖然不會殺你,但是卻會把你交到我們閣主手上,到時候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嶽無痕心中就是一凜,嚇得連忙道:“別別別,可千萬別!我家和柴閣主一直不對付,鹿姐姐要是把我交到柴閣主手裏,我就沒活路了!鹿姐姐你這麽善良的人,不會看著我死在這裏吧?”


    鹿如微在她腰間掐了一把,疼得她隻抽氣,見她小臉皺成一團才嗔道:“鬼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趁早閉嘴別說話好了!”


    嶽無痕極委屈地倒吊著,不吭聲了。


    鹿如微不再說話,隻是迴頭將雲容雙手縛在柱子上,在她身上摸索一陣,登時就變了臉色。


    嶽無痕倒吊著,奇怪地看著這一幕。隻見鹿如微伸手在雲容臉上扯了好幾下,雲容的臉皮都被她扯紅了,然而鹿如微越來越急,急忙忙在雲容下巴處尋找著什麽,最後甚至一把扯開雲容的衣服,呆呆看了好久。


    嶽無痕被掛著頭昏腦漲,問道:“鹿姐姐,你看什麽呢?”


    鹿如微臉色慘白地轉過頭來,問:“她當真是個姑娘?”


    嶽無痕看了一眼雲容那已經開始發育的胸脯,尷尬道:“這還能有假?”


    鹿如微連色的吧,連忙給她將衣服穿好,將地上的劍撿起來就要躍上閣頂。


    然而,這時候,一陣詭異的笑聲在飛花閣中盤旋,餘音繞梁久久不絕,甚至連這聲音來自何處都分不清楚。


    鹿如微咬牙站在嶽無痕身邊,驀然出劍將她腳上的長綾割斷,嶽無痕一頭栽到地上,捂著磕到地麵的頭疼得隻抽氣。


    這時,一個介乎於男女之間的古怪聲音幽幽從頭頂傳了下來:“紅兒,你說這飛花閣裏有幾個人?”


    遠處,一個小孩子幼幼嫩嫩的聲音也飄了下來:“這麽大的閣子,隻有三個呢!兩個躺在地上,隻有一個站著呀!”


    那個成年人的古怪聲音又飄了下來:“可是你說,我此行是來尋柴亦楓的,然而這老女人不在,竟留著她徒弟來送死,這小徒弟年紀又小又漂亮,我要不要殺了小女孩?”


    那聲音細得很,卻又不像是個女人,笑起來的時候咯咯咯如同雞鳴,沙啞難聽地緊。


    這一問一答,連人影還沒出來呢,就先悚的人一身不好受。


    嶽無痕趁著這時候解開了腳上的長綾,小聲問鹿如微道:“這人誰啊?你要殺的是這人麽?”


    鹿如微臉色難看地很,手中的劍握緊了,聲音僵硬著迴答:“赤焰宮的假麵先生,昔日與閣主有點仇,約好今日來取閣主的性命。”


    嶽無痕小聲道:“什麽仇?”


    這時,兩個人麵前忽得出現一個倒吊著的白麵人,隻見那人臉上帶著麵具,麵具上眼眸狹長如同一線,麵具嘴的地方如同被什麽撕開一般,一直咧到耳際,麵容詭異難言,嚇得嶽無痕就是一哆嗦。


    赤焰宮還有過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東西?


    令狐波是怎麽忍了這張怪臉這麽久的?


    那人倒立在兩人麵前,忽得哈哈哈一陣怪笑,笑起來如同雞鳴,難聽而又高亢。那人足尖一點,竟就這麽淩空翻了過來,站在兩人麵前,懷裏竟然還抱著一個傀儡娃娃,娃娃的兩隻眼睛空洞而又無神,嚇得嶽無痕就是一激靈。


    方才那個幼嫩的童聲就是這娃娃?還是這人一人分飾兩角,用這娃娃代替自己說話?


    那人眯著眼睛,半弓著腰打量著嶽無痕,伸手在她下巴上磕了一聲,沙啞開口:“紅發?姓嶽?”


    嶽無痕心中有什麽不好的預感升起來,不敢說話。


    那人眼睛驀地瞪大,忽的伸手將麵具一把捏碎,朗聲大笑,笑聲時粗時細,在飛花閣之中迴蕩:“哈哈哈,原來竟是柴月成和那嶽千諱的孽種麽!”


    麵具碎裂之後,竟赫然出現一張俊美的麵龐來,隻是那臉已經被一劍深深劈裂,留下一道貫穿麵頰的長疤來,那一劍的力度和切割手法是如此的熟悉,不由得讓兩個人同時後退一步。


    那是飛花閣劍法裏的三千繁花的最後一劍。


    落花也隨流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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