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子牙沉默地看著狐柏。


    同階之內不可算, 哪怕他下山之前元始聖人考慮到小薑是要幹大事的人,順便給小薑開了個天眼……可那天眼能讓小薑越級算到金仙便已經是天道照顧元始迴護,還想往上算你是要上天?


    於是算不出麵前這狐狸精的姻緣……其實也沒啥奇怪的,最多就是這狐狸精的姻緣著落在某位大羅金仙或者太乙金仙身上唄,截教那麽多披鱗戴角但是成就了仙位的妖怪呢,他們迴自己老家看上了一隻狐狸精是什麽特別值得奇怪的事情嗎?


    值得奇怪的隻是……她不是應該在媧皇宮受罰麽, 怎麽這就出來了?偷跑的就該抓迴去,放出來的倒是可以饒她一命……


    薑子牙還在沉思, 狐柏已經半點不知畏懼地調戲出聲:“道長怎麽這個樣子呀, 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薑子牙喉嚨滾了滾,低聲道:“這命數……不是不能算,但需借小娘子右手一看。”


    狐柏也不多言,撈起袖子一段藕臂就遞到了薑子牙麵前。


    妖孽給的果斷, 薑子牙捏了個法訣扣的也是幹脆, 扣住了狐柏的命門之後便盯著狐柏不言不語。


    狐柏垂目笑了笑,誠懇道:“道長拿了我的手要看相,看的應當是我的手呀, 怎麽這會兒倒盯著我的臉呢?”


    然後左左右右一看, 人不多也不少, 便帶著調戲的心思看向薑子牙:“怎麽,道長是算不出我的姻緣,便決定自己做我的姻緣不成?”


    左右哄笑不已。


    狐柏是個嬉笑怒罵都是風情的真美人, 哪怕調戲的人是個老疙瘩, 看上去也是美不勝收, 薑子牙一半是被逗的一半是自己羞得,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休得胡言,你明明是個妖精,分明是來找我麻煩的,還要算什麽姻緣!”


    “我確實是妖精,可那又怎麽樣。”狐柏氣哼哼地開口,不想暴露狐狸精身份在朝歌引起轟動便在額頭上還挑釁一樣地幻化出兩個小角角出來,道,“是妖精便不能有姻緣啦,這是哪門子的道理?還有你不算就不算嘛,你弄疼我了!”


    朝歌不愧是狐柏曾經戰鬥過的地方,這別的地方的百姓要是聽到了妖精妥妥是屁滾尿流的份,可來算卦的百姓們卻都樂嗬嗬地看著這一幕,還有個別大膽的看著狐柏額頭上的小角角手癢癢。


    不過片刻,一個仿佛看不到薑子牙的低氣壓的熱心群眾開口了:“哎喲道長,既然是妖怪……七年前被女媧娘娘派來朝歌的狐狸精說了,那也有吃過人和沒吃過人的,聽說做過特別壞的事那妖怪會身上帶一股普通人聞不到的惡臭,這個小娘子身上可有呀?”


    “沒有。”薑子牙心說做過還好,就是因為她什麽都沒做過於是他就隻能躺平被調戲,喪眉耷眼地道,“她沒殺過人。”


    “沒做過道長就鬆開她好吧。”那位吃瓜群眾說的叫一個義正言辭,“怎麽動手動腳的。”極小聲地嘟囔,“什麽毛病。人家是妖精你也不能輕薄人家呀。”


    一個吐槽果斷是迎來了人民群眾的廣泛同意。


    薑子牙氣結:“我……這不是怕她跑了……”


    “道長對自己那麽沒信心的嗎。”狐柏逗薑子牙逗得正是得趣,一時間還想起來三百多年前每每逗得小哥哥話都不會說了的日常,給了小薑一個嬌豔如花的笑,眼神都動人了三分,“連我都看不住?”


    道長又怒又急,一把撒開了狐柏的手腕:“哼!”


    這個“哼”更是得了狐柏記憶中她家仙長傲嬌時期的1%神.韻,這讓她有了更多的逗一逗的興味,托腮看著麵前的老道士:“道長?看了這許久,可看出什麽來了?”


    “看不出來,你這手相顯示的姻緣不對。”道長雖然有點不甘心,還有點想把這妖怪打死了算,可到底不好下手,隻得掐算了一下狐柏的命數,“你的身體不是這個,手相麵相皆無用,要說你的姻緣……你命定的那位姻緣也是修道之人,法力至少在太乙金仙,我修為不到,具體是什麽我看不出來。”


    嘿有點東西啊這老道士。


    狐柏挑眉,立刻從乾坤袋中拿出了五火七禽扇:“算不出我的姻緣也罷,但道長可能算出我的姻緣與這扇子的關係?”


    薑子牙瞪大了眼睛。


    哦,別誤會,玉虛十二仙都有的扇子,小薑是記名弟子,並沒有。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瞬間認出來這玩意兒是元始天尊的呀!元始大佬把這扇子送給一個狐狸精我了個大新聞……


    八卦使人內心充滿勇氣,薑子牙也沒點破這扇子的來曆,隻正常算了一卦。


    果不其然,天道還是不想告訴你:)


    “道友為何要為難我呢。”薑子牙無奈了,“這是聖人之物,我如何算的明白這寶貝的因果?”


    狐柏扁扁嘴,有點失望:“那這樣,小妖這幾年被一個長輩拘在洞府管教,道長的師承嘛……小妖心裏也有數,敢問道長能不能算,或者知不知道那幾年之內道長門中有何人來看過小妖?”


    薑子牙感覺自己都沒臉見人了:“我……很早就下山了,並不知曉。且我的師兄們都不同老師住一起,其實去探望他人……也不需要老師同意的。”


    狐柏勉強維持了微笑:“行吧……”


    鐵口神算薑子牙出道至今,第一次從小姐姐的微笑之中接受到了那種我不罵你我隻讓你無地自容的怨念:)


    他隻好強行給自己挽尊:“道友還有什麽別的想問麽?”


    “倒是還有一個私人問題,與卦象無關。”狐柏撇撇嘴,想起了在羑裏時浮黎那坑死爹的隻能呆三天,不甘心地道,“道長師門之內可有誰牽扯因果太深,被師長責罰,憤然派人將他帶迴山教導的?”


    “沒有。”終於遇到一道會的題了,薑子牙那叫一個淚流滿麵,“迴山的有,但都是自己迴的,被人帶迴山的完全沒有……”


    狐柏的眼眸慢慢盈起了笑意:“真的呀?”


    “確然如此。”薑子牙說的也不是什麽秘密,“老師素來嚴厲,真想讓弟子迴山那傳個訊便是,弟子們無有不從,從來不會派人帶迴的。”


    那就好。


    不是十二金仙包括燃燈南極雲中子中的任何一個人了!噢耶!


    狐柏喜笑顏開,終於提了正事:“私事問完啦,問道長一句國事……我是個妖怪,到朝歌之後感覺妖氣衝天,不知道長有沒有算過朝歌城有沒有別的妖精?尤其是……宮裏?”


    薑子牙本來緊張得發熱的臉都為之一涼。


    圍觀百姓們也都心裏一揪。


    先前狐狸娘娘被帶走,大家都以為朝歌城中沒有了妖精,然而後來西伯侯又一次來了,當堂說過了妲己是個妖怪,又立刻變卦說是算不出來,再隔了小半個月,西伯侯連卜三卦都是不可說,這事傳到市井之中,人民群眾便自然而然的以為這大概是不能算了,於是到現在都沒有再問過。


    現在小姐姐你這麽問……誒你看起來也挺漂亮要是沒那兩個角角你才是狐狸娘娘吧……


    圍觀群眾內心複雜,薑子牙也不是被人玩弄在掌中的人:“為何問這個?”


    狐柏笑了笑,在小幾上放了一枚珍珠當做卦資:“道長莫問我為什麽問,道長在朝歌算過了許多年的卦,準與不準大家都知道,不若如今當著小妖的麵起上一卦,也讓大家得個內心安穩?”


    薑子牙蹙眉。


    算……那就算吧……


    用的是人民群眾都很喜聞樂見的拋硬幣……拋銅錢,在所有人都以為多半會是三枚銅錢交疊的時候,薑子牙卻算出了個妥妥當當的結果:“有妖怪,在宮裏。”


    “胡說!”不用狐柏開口了,有個圍觀的百姓直接嚷嚷開了,“西伯侯起過許多卦都算不出來!說的是天道隱瞞!”


    狐柏迴頭欣賞地看了那位老哥一眼,轉頭對著薑子牙:“天道有沒有隱瞞過,此事可知否?”


    “我不知天道之前有沒有隱瞞。”薑子牙這個耿直boy直接指著那卦象,道,“但至少現在,天道是沒有隱瞞的。”


    狐柏笑著站起來:“如此我便放心了,我的卦問完了,多謝先生。”


    小妖女走得不帶半點留戀,因為她沒做過什麽壞事,薑子牙便也沒有任何把她留下來的空間,隻由著她與薑王後走遠。


    隻是總覺得她算了一卦就跑,也不問自己能不能除妖……


    小薑有點不開心。


    他下山的時候還特地求老師賜了個降妖的法寶來著呢,沒人問他能不能除妖豈不是毫無用武之地?


    然而這樣一份鬱悶也沒有持續太久,到今日算命館關門之後,便有一行甲士到了算命館門口,為首的將軍頗禮貌地對薑子牙一禮:“今日可是先生說的,天道毫無隱瞞?”


    薑子牙:“……是我。”


    “還請先生與我們走一趟吧。”那甲士極其客氣地一伸手,指著他們帶過來的馬車,“有貴人想見先生。”


    薑子牙下山是來封神而不是開算命館的,他也特別苦惱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封神重任,如今終於能接觸真正的“貴人”,他也沒有不願意的理由,便行了一禮道了一聲“多謝”便上了那甲士帶來的馬車。


    ————


    入夜時分,比幹府中燈火通明。


    狐柏先後扶薑王後與黃貴妃下了車,比幹府裏的後門果然洞開,一路有仆人把她們三個接到了比幹待客的大廳之中,比幹與黃飛虎已然是感慨無比地站起來接狐柏:“六載不見,仙子終於迴來了。”


    “我能出媧皇宮,還得謝過王叔與武成王替我求情。”狐柏笑了笑,“二位還好?薑先生請來了麽?”


    “請來了,我安置在後院歇息。”比幹笑道,“今日我下朝時聽說有一小娘子非逼著薑先生算朝歌有沒有妖精,薑先生竟也敢算出有妖精的結果,便已然忙不迭派人去了算命館請他來,再一聽薑先生說是一狐妖讓他算的卦,便在這兒掃榻等著仙子了。”


    狐柏笑:“不隻是我,看我還把誰帶來了?”


    比幹和黃飛虎本來看到狐柏之後眼底都沒別人了,被狐柏一提醒便少不得看向她身後的兩個人。


    一番老淚縱橫的互相拜見,還有黃飛虎數落親妹妹一個招唿都不打就這麽跑路,又悲又喜走了一輪,各人才都收了感慨,比幹強笑道:“說來,臣也有一人想引薦於仙子。”


    “何人?”


    比幹揮揮手便有家仆引了一個看上去都是縱橫四海無敵手於是滿臉殺氣的男子龍行虎步而來,修為已入金仙,那人對著狐柏還在很努力地給個微笑表達自己的好意。


    然而,殺氣太重,狐柏出於自己走獸的本能微微後退了一步,戒備道:“您是……”


    “聞仲。”聞太師也沒想到被比幹盛讚的九尾狐居然是這麽個小小軟軟幹幹淨淨還仿佛一吹就化的小姑娘,也不好離人家小姑娘太近了,便隔了個五六步的距離一個抱拳,“道友好。”


    說來,狐柏對著殺氣這麽重(還神特麽一點都不收拾)的人是有一點點慫的,隻好微微行了一個道禮,說了一句怎麽挑都不會有錯的話:“太師好。太師不是在北海平叛……迴來了?”


    “本還有些尾要收,但王叔與武成王聯名與我去信說再不迴來除妖場麵便收拾不住了。”聞太師看出了小姑娘緊張,便盡可能親和地說了一連串套近乎的話,“我隻得悄悄先迴來除妖了,前幾日未除成功我可是一陣好氣,還在想要如何才能滅了那妖孽,不曾想道友這便出了媧皇宮……不應該啊,我知道友此事之後,我在閑時乘墨麒麟去過金鼇島求老師去給女媧娘娘說情,老師被師祖拘在島上不便前往,便托了大師伯前去,大師伯去後說道友需禁足八載,也托付三聖母好生看顧道友,如今……日子還沒到吧。”


    既是給自己求過情的人,狐柏放下心來:“太師有心了。”


    “是道友幫我殷商良多。”聞太師笑得善意滿滿,“道友不知為何被女媧娘娘怪罪,我幫一幫也是該的,不必言謝。”


    人家幫你的心意也不是一聲謝就算完的,狐柏也沒和聞太師糾纏這個,隻道:“說起金鼇島……小妖僭越,有件事想與聞太師打聽打聽。”


    “何事?我被打發出島已經有許多年了,若是特別新的事……我也未必知曉,不過但凡不是師門秘辛,仲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此事對我很重要,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若是太師不知便直說不知即可,我隻求一個準確的結果。我想問,八年前,金鼇島上可有誰牽扯因果太深,被師長責罰,憤然派人將他綁迴山的?”


    “唔……”聞太師想半天,“應該沒有……不……要說被召迴山教導的確實有,但……師祖也沒有很生氣。”


    “所為何事?召了何人?”


    “為的是……和家師一樣,是三百年前學一陣法學得走火入魔身帶殺氣,師祖恐他們在外卷入量劫萬劫不複,便派人將他們召迴山與他們說明此事,並讓各自在島上住著念誦黃庭經以修身養性。”聞太師不確定地開口,“召的人嘛……瓊霄與碧霄二位娘娘,還有就是……我趙公明師伯。”


    狐柏認真地:“公明仙長有沒有不想迴去,還被喂了丹藥說不迴去丹藥便會發作的?”


    聞仲莞爾:“沒有,也不可能。”


    狐柏:???


    “師祖從來寬和,不會用這種手段責罰門下弟子的。”聞仲笑道,“便是拘他們抄經也是說明原委愛抄不抄,願意迴各自洞府也隨意。且……師祖對截教任一弟子都有再造之恩,讓他們上刀山下火海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不過是拘迴山管教而已,何須用喂丹藥這麽狠辣的手段?”


    狐柏凝眸:“不瞞太師,這話我也問過飛熊先生,他說闡教也沒有用過,那照這麽說,什麽人這樣去限製門下呢?”


    聞仲想也不想:“比如西方靈山。”


    狐柏當場打了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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