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妙間, 是位於天海之上的一座空浮島。麵朝九天星河,清麗別致。


    帝君不知怎的,給了靈衝真君三天的假, 正合他心意。靈衝窩在自己的床榻上, 竟然迷迷糊糊的大睡了三天。誰也別來擾他,誰也別來同他探討堪輿, 留他一個人清淨。


    他正睡著,就聽見外麵有叮叮當當的敲打聲, 像是兩個人在外麵打了起來, 金石亂響。


    明皓仙君一早就來了海妙間, 門口卻被個紅衣的總角小兒攔住。他知道這是海妙間的鳧天, 同他打了招唿就往裏進,可誰知道這小啞巴二話不說, 化出自己的寶劍的迎了上去,硬是把他逼在海妙間的門口。


    明皓仙君哪裏肯和他真的動手, 靈機一動之下,隻好故意弄出些聲響,好把裏麵不知道在做些什麽的靈衝給引出來。


    快快慢慢,靈衝終於從裏麵出來了。他身上披著一襲蒼青色的長袍, 衣服還沒束好,黑色的長發也是亂七八糟的披在肩頭,臉上混沌, 一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模樣。


    “靈衝!快來快來, 你看看你這童子, 怎麽一見人,二話不說就上手?”明皓手裏正舉著一塊門口的大石,擋著鳧天的劍氣。見靈衝一來,立刻把石塊扔進了星河當中。


    石入星河,激起小小的水浪。可也隻是一瞬,很快的,水浪被漫天的河水撫平,隻剩些許漣漪搖來蕩去。


    靈衝擺了擺手,鳧天這才收迴自己的寶劍,衝明皓努了努嘴,走到靈衝身邊,開始給他整理衣服。


    “怪我怪我。之前我和他說,誰要是來找我,就把他打出去。”靈衝笑道:“明皓,你怎麽功夫這麽差了?連天天都能一來二去?”


    明皓歎氣,隻得說:“我知道這是你的仙童,哪裏敢真的傷他?”


    鳧天聽他這話不甚悅耳,哼了一聲,手上拽著他的頭發,往後一用力。


    靈衝“哎喲”的按住自己的腦袋,討好的看著鳧天:“好天天,明皓剛升了殿門君,武藝自然是了得的。人和人之間的相處方式是互相吹捧,咱們本是一家,應該一起努力吹捧明皓才是。”


    鳧天撅起小嘴,顯然是不吃他這一套,轉手給他盤了個奇形怪狀的發型。


    靈衝也不惱他,反而笑道:“咦,這個發型還挺新鮮的。”


    明皓一下了早朝就往靈衝這裏跑,原本心急如焚,此刻見他還是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和鳧天插科打諢,心裏更燥。


    他拽過靈衝,四下張望:“咱們進去說。”


    靈衝見他神色著急,嘴上卻還是不正經:“怎麽?你和琉璃的婚宴又要出什麽新幺蛾子了?需要我來幫你指點一二?”


    明皓白了他一眼:“那也用不著我一下早朝就往你這裏跑。這次是大事兒,天大的事兒。”


    靈衝看了鳧天一眼,鳧天了然,轉身離去。


    明皓深吸口氣,湊到靈衝耳邊,小聲說道:“執夜仙君被抓迴來了。”


    靈衝一愣,猛地抬頭看向明皓:“執夜被抓迴來了?誰抓的?”


    明皓歎了口氣:“還能是誰抓的?誰能抓的迴來執夜?”


    靈衝不可置信的問道:“我哥?”


    他怎麽也不能相信。當日帝君讓北佑真君領命捉拿執夜仙君的時候,靈衝算是鬆了一口氣。執夜一直以來和哥哥交好,又是哥哥多年的下屬,讓哥哥去捉拿執夜,聽上去怎麽都像放了他一馬似的。


    卻沒想到……


    明皓“嗯”了一聲,一隻手攬在靈衝的肩頭:“今天一早就帶迴來了,大家都沒想到你哥真的把執夜帶迴來了。帝君有命,讓你哥把執夜押到仙牢裏去,擇時離刑。”


    靈衝腦袋裏嗡的一聲:“離刑?!”


    怎麽會是離刑?那可是將魂魄打的粉碎的刑罰。自此之後,天上天下都沒這號人了。這也算的上是仙界最重的刑罰之一。


    明皓趕緊做手勢,讓他小聲些。他又四周看了看:“對,離刑。但還沒定好日子,我看帝君那樣,也不是盛怒之下才做的決定。隻是……”


    靈衝:“隻是?”


    明皓小心翼翼的說:“隻是鬧不明白,為什麽要擇日。”


    靈衝沉思片刻。


    明皓又說道:“我一下朝就趕緊往你這邊來了。我雖然沒你這麽聰明,但左想右想,總覺得不是好兆頭。還是趕忙來通知你一聲,若是之後有什麽事情,你也好早有個準備。”


    他說到這兒,又咬著牙忿忿道:“帝君下了這樣的旨意,全朝上下竟然沒有一個人敢說個不字。平日裏受你哥哥厚待的那群人,一個個裝聾作啞。被你哥哥壓了一頭的,都裝瘋賣傻看笑話。還有些心術不正的,大概是等著看你們兄弟的笑話呢。”


    靈衝把鳧天給自己豎的奇形怪狀的頭發散開,施了個小小的仙法,讓它看起來整齊許多,又理了理衣冠:“好明皓,多謝你來告訴我這些。”


    “你要去哪兒?”明皓問道。


    “先去仙牢看看。”


    明皓連忙搖頭:“不可不可。仙牢外麵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牢了,鐵箍似的。帝君像是生怕你哥哥一個不忿,就帶著執夜一起跑了。你就算是去仙牢,此刻也見不到北佑真君和執夜。到時候要是哪個不長眼的,倒參你一本,反而添亂。”


    靈衝砸了一下嘴:“那我去帝君那邊,說不定能有些消息。”


    明皓頓了頓,想到靈衝一直以來頗受帝君青睞,就算他在仙界做了諸多荒唐之事,帝君也都不聞不問,對著那些奏章權當眼瞎。說不定靈衝去了,帝君還會少少留情。


    “帝君之前無故放你三天大假,想來就是不想讓你摻和進來。”明皓說道:“你要是去了,會不會反而忤了帝君的好意?”


    靈衝歎了口氣:“執夜本是哥哥的下屬,帝君派我哥哥去抓執夜,自然無可厚非。這時候我也知道應當避嫌,但執夜自幼和我們兄弟相熟,哥哥又被卷在其中,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海妙間坐著,不然心頭難安。”


    明皓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同你一起去。”


    兩人說好,便朝著中天蓊鬱殿去了。明皓站在高處,迴頭看了一眼海妙間,白色的幾進小房子頂著烏青色的房簷,花園裏一片狼藉,不知道裏麵曾經種了些什麽仙株異種。


    風輕輕揚過,帶起一處輕紗曼曼。海妙間的最高處,一株異樣絢爛的紅花開的正盛。


    明皓歎了口氣:“好幾次想說了,你就不能把你這地方拾掇的漂亮些?你看看那些真君們,哪個殿不是金碧輝煌玉石壘砌氣度非凡的?就你這兒,占著帝君給你這麽絕好的地方,卻和個人間小破屋似的。”


    靈衝迴頭看了眼自己的海妙間:“我覺得挺好的。海妙間的景致不在於自身,而在於它下方的九天星河。再說了,弄得太漂亮,怎麽能突顯出我家鳧天的風姿。”


    明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海妙間地方確實好,既清淨又漂亮,好多真君都眼巴巴的看著這裏。可占了這地方的靈衝非但不好好布置,自己的性子也是閑散,白瞎了個好地方。


    “那你也多找幾個仙童啊?下九天的那些仙士們,每天都巴望著有個好主子。還有那些有了靈識的仙草仙樹仙獸什麽的,哪個不會好好聽話?你再看看那些真君,屋子就算了,家裏的傭人一大堆,光洗衣服的就有十來個,端菜的十來個,彈個小曲兒的十來個。你這裏就鳧天一個,還是個啞巴。”


    靈衝趕緊捂住明皓的嘴:“切莫讓鳧天聽了去,他最恨別人說他是啞巴。”


    明皓掙脫開靈衝的手:“你看,一個小小仙童,把你嚇成這幅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主子呢。”


    靈衝嘿嘿一笑:“哪裏?鳧天蠻好。海妙間大小事宜他都能一手操辦。就你剛才說的洗衣服、端盤子他都能一個人做了。人多了亂。”


    “就你覺得他好。你看,早上我想來找你,他在門口二話不說就和我打起來了。這麽沒有眼力,別人來了怎麽辦?”


    靈衝眨了眨眼:“我覺得鳧天挺好的。他要是什麽都藏著掖著,或者心思過重,我倒覺得沒意思了。至於剛才你說的那些個小曲兒,一是我不愛聽,二是我覺得鳧天好看啊。你不覺得我那兒的那棵鳧天樹,簡直就是天下第一盛景嗎?”


    “沒覺得。”明皓迴了他一句。


    明皓替他著急,又問了一句:“一會兒你要如何同帝君說?”


    “還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未過多時,兩人到了蓊鬱殿。門口的侍衛見是靈衝,便讓他進去了。


    明皓跟著靈衝,見他和這侍衛都相熟的樣子,不由得感歎道:“我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進蓊鬱殿不用通傳的,可見帝君多看重你。”他其實也想感歎,這天上多了去的侍衛仙官,靈衝似是和每個人都能聊上兩句,和每個人都熟。


    靈衝迴道:“仙職所在。你要是先識官,你也能這麽進來。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沒什麽能耐,就算讓我進來了,也翻不起浪花。”


    所謂先識官,一般都是有預言能力的人擔當,在仙界中的地位卓群,可自由進入各殿。靈衝偶爾有些小的預言,還算都準,帝君喜歡他,就抬了他做先識官。可以說是地位頗高,說出去也好聽,但實際沒什麽實權的官位。


    加上靈衝這人閑散極了,沒有半分架子,顯得這個官職更沒什麽用了。說的好聽是個大官,朝中上下無人可及,說的不好了就是個架子,亮出來給大家看的。


    不過靈衝閑散也閑散在,平日裏很難請到。他隻管自己的事情,不管今天是誰請宴,還是明天帝君擺宴,一律要看心情。和諸位仙君大多關係一般,反而對人間更感興趣。


    但這也讓帝君舒心,畢竟這兄弟倆,哥哥執掌北界。東界仙君化象之後,他又肩負起東界的大小事務,把一團糟的東界治理的井井有條,頗得人心。若是弟弟再厲害些,隻怕帝君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在帝君心中,靈衝反而是最懂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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