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持鈞拉著我出了小劇場。

    他的車就在停在附近,他一句話不說,把車鑰匙塞給我,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

    我歎口氣,真是當大牌明星當慣了。認命地發動汽車,握著方向盤問他:“顧先生,請問要去哪裏?”

    “去吃飯。”

    他不提還好,一提我我才想起來,我們因為忙著舞台劇沒吃飯,他肯定也是。隻是,現在這個時間,大概八點多,正是吃飯的時間,又是新年,恐怕有空位的餐廳實在不多。但我絕對不想去他家,雖然他的廚藝比大多數餐廳的大廚還要好得多。

    最後去了我們第一次出來吃飯的那家餐廳。從停車場我就知道,這裏果真人滿為患。顧持鈞果真是一早就訂好了座位。

    從我們所在的位子看出去,可以看到滿天星辰。真是一個美麗的新年之夜,雖然可能有點冷。

    我真是快餓死了,大快朵頤,吃得高興極了。

    顧持鈞卻不像我這麽吃相難看,舉動優雅。

    “以前沒覺得你這麽喜歡這家餐廳,”顧持鈞說,“比我做得還好?”

    “比不了你的廚藝,”我公事公論,“你做飯的水平在我認識的所有人裏,算得上最好的,不用加之一。”

    今天晚上他的心情都高昂得很,我起碼在他臉上看到了五種以上的笑容,“這評價高得我受寵若驚,早知道你那麽喜歡我做的飯,今天也該迴家的。”

    “我記得之前看過一個評論,說以你的長相,天生就是吃明星這碗飯的人,作者說,除了當電影明星似乎找不到別的路可以走,”我吃飽了,心滿意足地說,“但現在,我至少發現你還有兩種職業可以做。”

    “說來聽聽。”

    “編劇和廚師。上次探班的時候,我知道你是《約法三章》的編劇了,”我好奇地問,“你做演員這麽成功,為什麽還要寫劇本?”

    “采訪嗎?”他挑起眉梢,用好玩的輕鬆語氣反問,“你剛剛的語氣很像記者。”

    “這跟是不是記者沒有關係的。這世界上,恐怕認識你的每個人都想知道,我怎麽說也是你的粉絲啊。有此一問也是正常的,”我為自己找到一個可靠的論據,“畢竟,編劇和演員這兩種職業,一般人恐怕都會選擇後者吧。”

    “你會選擇那種?”

    他把問題像拋皮球一樣的又扔了迴來。

    “哎,我?我不

    知道,從來沒想過。”

    虧他好意思反問我,我要跟他多麽惺惺相惜,多麽知音才能知道他的想法啊。但我也學到一招,不想迴答的問題,直接反問就好了。

    吃了飯,把車開出來,我開始犯愁去哪裏。所以開著別人的車就是不好,不論想做什麽都要考慮到主人的意願。送他迴家?但我又怎麽迴學校?

    側頭看顧持鈞,他悠閑得很,“出去逛逛吧。”

    “逛什麽地方?”

    “隨便。”

    “世界上沒有隨便這個地方。”

    “握著方向盤的人決定。我睡一會。”

    他那副“我完全無所謂,什麽事情由你決定”的樣子讓我氣不打一出來,咬牙切齒地磨牙了半晌,恨恨地想,幹脆把他拿去賣掉,想必是可以賺一大筆錢的。

    懷著這個詭異的念頭,我側頭去看他,才發現他放下了車座,真的睡著了。他眼皮輕輕闔上,下顎被圍巾擋住了大半。關了車燈,路燈光芒落在他的臉上,在繞過睫毛,眼瞼下投落新月形的陰影——心頭忽然一顫,那是坦蕩、不設防的暗示。他拍完戲過來找我,看沈欽言的戲,跟我一起吃飯。他也隻有在跟我單獨相處時,才會露出那點疲憊來。

    我把暖氣開到最大,下了車從後座上扯出一條毯子搭在他身上。他大概經常在車上休息,後座上的毯子好幾條。他太疲倦了,我如此多動作都沒醒。

    額頭抵著方向盤想了想,看著車子的油量還很充足,我一踩油門,車子朝城外而去。

    我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隻是順著記憶,專挑平穩的條路行走,城外的高速路平坦,我開得不快,隻怕吵醒他。

    眼看著記憶中的小湖泊出現在眼前,顧持鈞也醒了過來。

    我幾乎要跌破眼鏡了——如果我有眼鏡的話——不會這麽巧吧,我剛剛到達目的地,他就醒了?

    “到了。”

    顧持鈞總算清醒了一點,看了看儀表盤上的時間,又借著車燈光芒環顧四周。

    “過十一點了,你開了兩個小時?”

    “走得很慢。”

    “看來是到了郊外?”

    “是的。”

    我們下了車,和溫暖的車內相比,室外溫差太大。一年內最後一天的晚上,寒冷的空氣變成了一種生物,往你的脖子、袖口裏使勁的鑽。我往手心嗬了一口氣。現在所在的地方偏

    離了主幹道幾百米,有個幾十平方的小平台,平台下幾級台階,有個寶石一樣的小湖泊。前後車燈照亮了這塊小平台,也照亮了一池如墨的湖水。

    “很……漂亮。”顧持鈞凝神看了好一會,才輕聲說。

    “我喜歡這裏。”

    我在台階上坐下,夜晚的湖邊偏冷,我把手籠在袖子裏。他去車子裏取出剛剛蓋在他身上的毛毯,從後把我裹住。

    “我又不冷,”我推辭,“反倒是你,剛剛才睡醒吧。”

    仰著頭看他,他從上麵俯視我,車燈光芒在他身後閃爍。他難得的沒跟我客氣,跟我並肩而坐,一張毯子裹住了我們兩個人。我扯著這角,他挨在身邊,牽著另一頭。這種偎依的做法距離太近了,我垂下視線,腿比他的短,我的膝蓋輕輕擦著他的大腿,我能聽到他綿長的唿吸。

    兩個人偎依在一起,很快就不再寒冷。不但不冷,還發熱,心情像小提琴琴弓上的弦子越繃越緊。此時的氣氛……就像湖邊那稀薄的空氣,需要沉靜著體會。

    顧持鈞在毛毯下握住了我的手,輕聲問:“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他的手掌比我的大,而且溫暖。

    “機緣巧合,”我強作鎮定,“我看新聞說,今晚市政廳會組織焰火表演。在這裏看市裏的焰火,最好不過了。啊,開始了。”

    遠處的煙火升到高空,距離太遠,根本不可能聽到炮彈升空的聲音,但我們可以看到紅的,金色,藍色的……各色鮮花和祝福新年的詞語交替出現,花團錦簇,五彩繽紛,那是這靜謐夜空裏開出的花兒。

    它們用一生的等待,換來一分鍾的絢爛,最後了無痕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一場場焰火讓人模糊了時間,我輕輕唿出一口氣。側過頭去,才發顧持鈞根本就沒看這樣焰火,隻靜靜凝神,看著我的側臉。他有一雙深潭般的眼眸,那一瞬間,隻覺得那絢麗的煙火在他的眼眸再次上演。

    根本不敢久看,我想,時間應該過了零點。

    顧持鈞放開我的手,起身去車內拿了個盒子,雙手遞給我,“新年禮物。新年快樂。”

    新年禮物?現在還興送新年禮物?我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完全傻眼了。

    “早就想給你了,但每天拍戲二十個小時,實在沒時間。”顧持鈞看我不接,自顧自地打開了盒子,取出躺在裏麵的鵝黃羊毛大圍巾,伸手搭在我的頸項上,又繞了幾匝,飄飄

    的巾穗垂在胸前,幾乎沒過了唇。

    和他脖子上的那條一個牌子,型號相似。

    非常暖和。這哪裏是一條圍巾,簡直帶來了明媚春光。

    我之前就在想,如果他的禮物太貴重了怎麽辦,拿或者不拿都夠鬱悶的。隻是一條圍巾,我還能坦然接受,但是——

    “我沒有迴禮啊。”我跟他說,幾乎要抓狂,“我根本沒想到……沒想到你會給我禮物。”

    “迴禮啊——”顧持鈞拉長聲調說了一句,攬過我,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

    “好了,我拿到了迴禮。”

    他不像在電梯裏那樣一吻即止,唇往下移,我嚇得趕緊閉上眼,他順勢吻上我的眼睛,用溫柔的力道,讓眼睛飛快的熱起來。我覺得眼球變得很柔軟,濕漉漉的好像就要掉下淚來。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唇邊,輕輕摩挲著我的唇。明明心髒不堪重荷,而他還有下一步的動作——眼睛上的壓力撤去,手指已經開啟了我的唇,擠進來,觸到我的舌頭。我實在沒辦法再偽裝下去了,眼睛驀然睜開,咬著牙上身往後一仰,用盡最大的力氣抬起手肘,格在我和他的胸口之間,把他往外狠狠一推。

    原本裹在我們身上的毯子掉在台階上,可憐兮兮的,像是也不明白這場變故。

    我仿佛做了一場春秋大夢,世界對我變成不複存在。周圍的空氣增加著熱度和濕度,濕熱的氣息凝結在眼眶,逼得我清醒過來。

    事以至此,不能不把話說清楚。

    我不敢看他此時的臉色,又挪開一點,才輕輕說,“不行。我……我雖然看起來這樣,很喜歡你……我是說影迷的那種喜歡……但實際上,我膽子小,真的非常小……顧先生,我玩不起的。”

    雙手手腕還是被他抓住,右手又撫上我的臉,把我的臉扳過去正對他。

    “許真,你看清楚我。我沒跟你玩。”

    他一生氣就會直唿我的名字。偌大的一個月亮懸在上空,像是在偷聽我們的談話。車子停在湖岸,前燈光芒一閃一閃。我在那種光芒裏看到了他的臉,我從未見過的嚴峻;我看到他如點漆一樣的眸子,那裏發出的暗光幾乎要刺穿我了。

    “這麽多年以來,你是我第一個下苦心追求的女孩。”

    不知道為什麽,我並不懷疑他的這句話的真實性。他握著我的手雖然還很穩,但聲音卻有些不對。低低的、有點啞,努力克製著情緒。緊張

    ?無所適從?第一次被人拒絕後的茫然,惱羞成怒?

    我都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的處境——遠離城市的夜晚,寂靜的湖邊,空氣觸膚冰涼。眼睛酸得很,努力低下頭,圍巾的吊穗輕飄飄地落在被他抓住的、那緊張的手背上。

    “顧先生,謝謝你的厚愛。但是,你對我來說,真是太不切實際了。”

    “不切實際?”顧持鈞的聲音裏掛著冰霜,“我正在你麵前,你卻說我不切實際?”

    我抱著腿,把下巴抵在膝蓋上,凝視著漆黑的夜空,聽著自己的心跳。四周寂靜得好像不存在。聲音來了又去,光線明了又暗,就像佛語裏所言的色即是空,空既是色——當一切的色都不存在,隻剩下我和他所在的這個方寸之地。

    “我媽說,不要和影視圈的人來往,我很同意她。”

    “你之前跟我來往,是為了什麽?”

    “我是你的粉絲,看過你的每一部電影,真的,我從來沒想到過要跟你產生任何交集。你在船上跟我說,願意跟我做朋友,我很高興。”

    顧持鈞不做聲。

    “但是偶像,和戀愛的對象,是不一樣的。我是個非常非常小心眼的人,眼睛裏容不得任何沙子,”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迴響在身體裏,“我不需要男朋友多麽英俊,多麽富裕,我隻要他對我全心全意,一生一世心無旁騖地隻看著、隻愛著我一個人。我希望他沒有什麽複雜的過去,也沒有舊情人。我不希望看到他和別人糾纏不清的緋聞,也不能忍受自己被卷進新聞裏去,如果在電影院裏看著他和別的女人談情說愛生死相許,哪怕那隻是演技,我都會氣得要死。”

    他的手上力氣一鬆,我抽迴手指。垂下眼睫,隻見滿天繁星在我腳畔的湖中開放。

    顧持鈞靜了一會兒,才道:“這是苛求。”

    我當然知道這是苛求,自私到了極點。自私到自己都想抽自己倆耳光,也到沒膽子看他,膽小到極致了,連自己親手造成的局麵和後果都沒膽量去看。

    何況對象是顧持鈞。他的年紀、閱曆決定了他之前根本不可能是白紙一張。我用他的過去來要挾……說實話,相當過分。

    但他的脾氣真好,居然沒跟我發脾氣。設身處地站在他的角度想,要是誰敢跟我提出“放棄你的工作和追求,我才跟你戀愛”,我恐怕一板凳就拍死他。

    眼角餘光瞥到,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擋住了車燈的光芒

    ,我壓根看不清他的臉,依稀覺得他身形微動。

    “雖然是苛求,但在情理之中。我看上去的確不是一個讓人安心的男人,”顧持鈞忽然展顏一笑,好像天光都亮了起來。

    他重新握住我的手,俯身下去,吻了吻我的掌心,“那麽,你希望我不再演戲,是嗎?”

    ……啊?

    ……啥?

    情節直轉而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怔,一句“也不是”剛剛到了嘴邊,汽車的鳴笛由遠而近。迴頭一看,兩朵車燈飄過來,停在顧持鈞的車子旁邊。

    我幾乎要感動得掉眼淚了,身體裏重新蓄滿了力氣,精神抖擻幾步跳上平台,對另一輛車上下來的兩個人人飛快地揮手,“章先生,小蕊姐。你們來了。”

    顧持鈞臉上的笑意不翼而飛,俊眉一壓,“唰”一下站起來,“你叫他們來的?”

    他這麽聰明的人不應該明知故問的。來的一路上他都在睡覺,除了我,還有誰能叫人半夜到這麽一個冷僻的地方?當然gprs也發揮了莫大的作用。我心裏翻滾著這些沒頭沒腦的念頭,躲開兩步,垂著頭不敢跟他正麵相對。要換了我是他,被個小丫頭片子這麽涮了一下,一定會抓狂的。

    兩輛車的車燈亮起來,已經足以照亮這塊小平台了,也足以讓我們看清楚每個人的臉了。

    章時宇和紀小蕊對視了一眼,看向顧持鈞,最後又跟我打了個招唿。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們這個招唿打得勉強得很。

    沒人說話,一時間氣氛極其詭異。

    我低頭想了一想,出主意,“章先生小蕊姐,你們送顧先生迴去吧?顧先生的這輛車,先借我開迴市內,明天我再把車送——”一邊說腳步往外挪。

    話音嘎然而止,被忽然出現在我麵前,捧住我的臉的顧持鈞嚇了一跳。

    “許真,這算什麽?我們兩個人的事就我們自己解決,你卻把別人叫來?”

    他剛剛還對我微笑的臉上已經斂去了所有的溫柔和感情,刀子一樣銳利的視線幾乎把我捅了無數個洞。

    “我……我覺得……”我張口結舌。

    “你倒是算得精。”

    他捧著我的臉,手腕的力氣異常大,我掙紮兩下無法動彈,眼睛裏閃著異常的光,“剛剛你說的話,是真心的嗎?你以為我是被你敷衍就會放棄的人,那你可就想錯了。不相信我,是嗎?那我就讓你相信,我用全部

    的真心對待你。”

    他的臂膀把我摟在懷裏,俯身下來,吻住了我的唇。

    我退,他進;我再退,他又擠上來,直到我被壓在車門上,再無退路。

    我剛想開口怒斥“你在幹什麽”,唇一分開,舌頭被他吸住了。我可從來不知道顧持鈞被戳到痛處了,會這樣抓狂。明明紀小蕊和章時宇還在,他卻完全無視我的意願強吻我,本來這事就夠丟人了,此時還有兩名我親自叫來的觀眾,頓時變成丟臉的三次方。

    氣到頭昏眼花。我的人生罕有這樣失策的時候,連當年被林晉修的跟班們汙蔑成小偷都沒有這麽難堪過。

    該死的車燈照著我緊閉的眼瞼,金色的帶著暖意,就像溫暖的日光。我“嗚嗚”地叫,手腳在他背後亂揮踢打,想要推開他。顧持鈞才不管,硬生生地抗下我所有的攻擊,把全副精神放到了唇舌之間。靈活的舌頭攪著我的,舌尖抵著我的舌根,幾乎頂到了喉嚨裏麵,毫不客氣的輾轉吸吮,我睜開眼睛,看到他黑如點墨的眸子——他從頭到尾都在盯著我,好像這不是一場單方麵的、帶著怒意的強吻,而是情投意合的、充滿感情的深吻。

    肺裏的空氣都耗盡了,瀕臨窒息帶來了無窮的後患:腿軟,腰也軟,眼冒金星且發黑,到了最後,我完全忘記推開他。等他放開我的時候,我就像被抽走筋骨的魚,幾乎要癱軟在他身上。

    茫然的伸手去撫上唇,居然都腫了,這一下,理智終於迴來了。

    害得我丟人唇腫的那個混蛋背對著車燈,因而顯得麵色不明,他要來攙我,我聞到他身上的淡淡香味,火氣湧上心頭,一把打開他的手。紀小蕊恰好在我身邊,扶住我,又遞給我一瓶礦泉水,我喝得太急,嗆到了,彎著腰大聲咳嗽,咳得衣服上都是水,狼狽得簡直不堪入目。她又匆匆拍著我的背,輕聲問我。

    “初吻?”

    這兩個字裏大概還有一點促狹的笑意,我又羞又怒,咳得血液全堵在臉上,臉漲得通紅,被她這麽一說臉皮更是好像要燒起來,口不擇言地嚷嚷。

    “是又怎麽樣?你管我!”

    “我不管不管,”紀小蕊趕快說,抽出紙巾擦我的臉。

    章時宇側過頭歎了口氣,拍了拍顧持鈞的肩膀,“你犯了個錯。”

    顧持鈞挺拔的身影在逆行的車燈光芒中隱隱約約,等我咳完了抬起頭,恰好對上那一片明亮的光,也許是他的視線,或許又不是他的視線。

    “紀小蕊會送你迴去。”

    我喘氣,低著頭看著鞋尖。

    “小真,這次是我衝動。但我不會跟你道歉。想想你剛剛說了什麽。你玩不起,難道我玩得起?”

    本來可以是一個美好的、可以永存記憶的夜晚,換來這麽一個慘淡的收場。什麽叫“我不會跟你道歉”,他要是跟我說一句軟話,我還不會這麽生氣。

    我氣哄哄地上了車,紀小蕊也趕緊跟上來,說“大小姐我求你了,別任性了,我不能讓你拿著我們倆的命玩”,死說活拉的,強行把我從駕駛椅上推開,自己上場。

    “去哪裏?”

    “迴學校。”

    “好,我送你迴學校。”

    我倒在副駕駛位子上,恰好看到後視鏡裏,章時宇的車也跟了上來。雖然看不清車裏有多少人,但想起顧持鈞剛剛躺在我現在的位子小憩,燙到一樣跳起來。

    紀小蕊啼笑皆非,“大小姐,別這麽一驚一乍的。”

    我氣鼓鼓不吭聲,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圍巾扔到後座。想了想又爬迴去,把圍巾折好塞包裏。紀小蕊看著我的動作,也不說話,打開了音響放起了cd,是鋼琴曲,琴聲舒緩美麗,我也平靜下來了。茫然的伸手撫摸著唇,好像他的觸感還留在上麵。

    “你們為什麽會鬧成這樣?”

    我沒作聲。早就不生氣或者說沒力氣生氣,胸口疼得厲害,悶得發慌,心髒失去了平日的節奏和韻律,像一隻被困住的鳥那樣沒有規律的前後上下撞擊前胸後背。手指輕微的抽搐,從心裏生出一股揪心的情緒,像歌聲一樣纏繞著我,隻要一點刺激,下一秒都能哭出來。又怕紀小蕊看到,伸手蓋住了眼睛。

    “我不是要為顧持鈞說好話,不論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紀小蕊說,“但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對你。”

    說得我付出的好像全都是虛情假意一樣。

    我抿了抿唇,他的氣息和味道在我唇上卷土重來,有些纏綿的氣息。

    “不過是很難相信。影視圈的人,我見多過太多了。逢場作戲的多,有真心的少,為了錢、名利,什麽都可以出賣,戀愛分手、結婚離婚和家常便飯一樣,沒什麽天長地久,”紀小蕊歎了口氣,“擔心不能長久,就算有真心又能持續到幾時?尤其是顧持鈞這樣的明星。你的顧慮是可以理解的。”

    我把腦袋抵在車窗上,喃喃自語。

    “…

    …他不是第一個。”

    “什麽?”

    隔著玻璃看著窗外的黑色,莫名想起了幾年前把腦袋別在腰上,不要命飆車的心情,心裏的苦楚真是一言難盡。

    “……那種太華麗、太不切實際的對象,吃過一次虧就夠了……我不要第二次……”

    她不掩好奇,“那麽,第一個是誰?”

    我不做聲,把頭埋在膝蓋裏,鐵了心不再說話。

    “對了,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她也自顧自地說:“大學已經放假了吧?今天晚上,梁導還問我,是不是你搬去跟她一起住比較好?你自己覺得呢?”

    跟她一起住?我有點不寒而栗。我就算是做夢也不會有這麽不切實際的念頭,每天呆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等著她迴來嗎?

    “梁導在市內有幾套公寓,郊外還有別墅,不過她幾乎不去住。她絕大多數時間都住酒店,她在香荷酒店有間長期的包房。”

    這家酒店我聽過,著名的五星級酒店。一個沒結婚又沒孩子的女人住在酒店總是方便一些,什麽都有人為你做了,交通也方便,不比住在郊外的山上,冷清,乏人關注。一個人守著大宅子,光是想一想就是讓人發寒。

    如果我以後嫁不出去,大概也是一輩子獨居的下場。

    原以為一切都會有所不同,結果日子還是繼續過。

    新年的第一天,我找到沈欽言,跟他一起把借來的音響還給電視台。以為他要因為顧持鈞的事情對我生氣,結果他並無任何怒色,隻說:“你現在說認識外星人,我都相信的。”

    忽然想起顧持鈞逗我時說“我是外星人”,不由得一個哆嗦。

    ……這個冷笑話真的不好笑。

    沈欽言正在打掃劇場,而我坐在小劇場的舞台邊上,腳後跟有一下沒一下踢著牆。

    “不是我存心隱瞞你。我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從小沒有媽媽,但實際上,是有的。她生下我後就跟我爸爸離婚了,這二十多年我都沒見過她。直到幾個月前,我爸爸去世,她才忽然出現,”我平鋪直敘,“她的名字你知道,你看過很多她的電影,就是梁婉汀。所以你也可以理解為什麽我會認識顧持鈞了。”

    大概經過了顧持鈞一事的洗禮,沈欽言聽到這消息居然一點驚訝都沒露。我簡直要讚他一聲:有進步。

    “我以前就覺得,你們長得有點像,原來是母女,那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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