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玲瓏子跟著克莉奧佩特拉的思路走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晚間,正舒舒服服地安睡在床上,冷不防被人從附體上拉了出來,“好小子,你倒悠閑得很啊。”

    玲瓏子睜開惺忪睡眼一看,又是苦心智尋上門來,“怎麽?”玲瓏子不解,“我才下來個把月而已,不在離情界煩你,你反而不自在了?”

    苦心智狠狠地啐了一口,“美得你!我是趕著下來帶你認認路,以免我開工之後,你到處找不到人幫你解除這六合障。”

    “怎麽?你也要到這世事界來和我作伴?”

    苦心智哼哼著,不願意迴答,但不迴答玲瓏子定然又糾纏不休,“世事界中王氣積累的太過了,便要尋一位擔當得起重任的人來,附在他身上幫他收集王氣歸為己用、成就一代偉業,都作了好幾次了,隻是之前的你在離情界中貪玩沒注意罷了。”

    “那豈不是很好玩?”

    苦心智看玲瓏子躍躍欲試的樣子,便先警告他說,“好玩?可不像你可以隨意找人附在身上,如果找對了人當然好,如果選錯了也隻能等到他一直消沉了之後再行脫身!”

    玲瓏子聽了,哦了一聲迴身便要迴到克莉奧佩特拉心中。

    苦心智一把手抓住他,“哪去?趁我還沒上崗,要趕緊帶你看遍幾處大有可為的地方,要是你自己不用心,可別說我沒幫過你。”

    玲瓏子雖然很是困倦,也不得不跟著苦心智上了雲端,“什麽樣子才叫作大有可為?”

    “便是些有王氣庇護著,能有些人豐衣足食,有閑功夫多愁善感的地方。說這麽多幹嘛,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漢元帝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漢、長安。

    正趕上宮廷盛會,大宴中外使臣,裏裏外外都是人。殿內歌舞升平,好一幅太平景象。

    苦心智指著當政的漢朝皇帝劉奭,想了半天才吐出“出於恭儉,號令溫雅”八字評語。

    “你怎麽知道的?”玲瓏子反駁道,“我上次還聽別的仙家說漢朝邊境不寧,屢受侵擾呢。”

    “幾十年前的故事,你還拿出來說事兒。自己有時間慢慢打聽去!”苦心智不耐煩地指給玲瓏子認識宮內諸般人物,“我重點和你強調一下,宮人班次裏那位傅婕妤和馮美人身上要有故事,你要注意搜集素材,這是先知書上說的。”

    “你說那三本先知之書?”玲瓏子一聽來了勁兒,離情界別的寶貝沒有,就是有三本先知之書。可惜能見能摸,就是玲瓏子使盡吃奶的勁兒也翻不開它們,裏麵寫些什麽根本沒瞄上一眼。苦心智畢竟道行深些,“三本書,情事、王氣、聖靈。目前我隻能把情事那卷拿出來翻翻,估計等我這次再從世事界中走過一遭,便可翻動那本王氣之書了。”

    “哦,”玲瓏子聽了才知也有苦心智不知道的東西,“那到時候我有事,還是要找你怎麽辦?”

    “沒辦法,除非等我辦完正事,或者被我附身那人自己要拋棄我。要不然我不能離開他的心,你也絕對找不到我!”

    玲瓏子聽這麽一說可不好玩,忙急著道“還有什麽要交待的你抓緊說!”

    兩個散仙穿梭在大殿一眾人群裏,反正凡人也看不到他們,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苦心智帶著玲瓏子,在殿內一個個地看,轉了半晌才說,“其實我也是剛出來時突擊翻了一下,隻是給你提供一些線索,沒來得及細看那本情事之書,我很多也記不得了......”

    玲瓏子聽這麽一說,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辦理,隻在心裏盤算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一個皇帝、一個婕妤、一個美人,這裏麵不是少了一個皇後麽?”

    苦心智拍拍腦袋,半天似乎沒想起什麽新東西來,“好像那本情事之書上沒提過啊?”

    玲瓏子倒有些不信,遊走的目光在殿內找了起來,其實也沒什麽難找的,劉奭剛登基不久就立了皇後,定下了太子,一點懸念都沒有。“挨著皇帝坐的那不就是皇後?這皇帝佬兒一看就是個懼內的主兒,皇後的位子比他自己還尊貴些。”

    “錯啦,”苦心智偷笑著,“不過這不怪你,這世事界中咄咄怪事、無奇不有。你再猜猜坐在最尊貴位子上的那名女子是誰?”

    玲瓏子瞪開眼睛,看了半晌,那女子初看上去二十大多,細看上去不過三十左右,比皇帝還小一些的樣子,但偏偏坐在與皇帝一排略顯尊貴的位子上,就算是姑母長姐一類似乎也沒有這麽優榮的待遇,隻好看著苦心智承認說,“不知道。”

    苦心智用著心思從始元元年算起,說道,“那女子姓上官,現在約是四十五六,隻不過丈夫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就死了,也不算真正嫁過人,宮中的日子清閑,看著不顯老而已。實際上那是漢昭帝的皇後,按著輩分是劉奭的曾祖母,二十幾年前劉奭老爹當皇帝那會兒就叫太皇太後了,這會兒我都不知道用什麽尊號了。要說皇後嘛,你看那個。”

    玲瓏子咂舌之餘、順著苦心智之的方向看去,那姓上官的無極貴婦下首座的正是王政君,舉止周到、落落大方,冥冥中似有一身王氣若隱若現,“這皇後身上哪來這麽王氣?莫不是要和呂後一樣?”

    “知道得還不少麽,”苦心智冷嘲道,“你可知道那漢武皇帝為了防止後宮幹政,臨死前不積德,殺了鉤弋夫人的故事麽?哪有那麽不長記性的人,漢朝已經有了一個呂後,不會再有第二個啦。要不你看那上官小姐能這樣子像座牌坊那樣呆在那裏?就算王政君身上有些王氣,也是從皇帝身上沾過來的有什麽稀奇?”

    玲瓏子聽了,也不爭辯,苦心智以前總是對的,於是接著問道,“那我還要在這呆些日子?”

    苦心智擺擺手,“我隻是帶你看看路兒,認認人兒,迴頭你還要到克莉奧佩特拉那兒去。”話到此處,苦心智賣著關子,“根據種種觀察,長安城近日無事,羅馬城內則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你就迴去瞧好吧。我這次到世事界的第一站也選在羅馬,等到西方神界認可了被我附體的王者,初期任務就告完成,不過這期間東方要是有什麽事,你要幫我看著點,要不然......”

    “哦...”玲瓏子好像揭穿苦心智的險惡用心一般,“原來你是叫我給你東西兩邊跑,當苦力來著!”

    “沒有、沒有,”苦心智無從辯解,就想轉移玲瓏子的注意力,往殿上一指“你聽......”

    大殿之上,各國使臣正向漢廷皇室祝酒頌和。玲瓏子見有熱鬧看,也便不去理會苦心智有什麽用意,反正穿梭大陸東西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兒。走上殿去,見那上官氏坐在最尊的位子上,便不由分說便要拉著苦心智潛入她的意識中。

    “別,”苦心智見玲瓏子要拉自己進入上官太皇太後的意識中,連忙擺手,“我不像你,在人的身上附去自如,我要是附在她身上可就要等到她真的做出了什麽大功業的時候才能脫身。”

    “不來拉倒,”玲瓏子也不和她費口舌;上官氏原本無意理會朝堂上的事,也不知是受了這萬邦朝賀氣氛的感染、或是被玲瓏子悠然閑適的心態慫恿,少見地在朝堂上問起話來,“陛下,這下麵跪著的都是什麽人呐?”

    漢帝一聽,也有些許詫異,雖然平時對上官氏行禮敬拜,但是相互之間的話並不多。好在漢帝精通禮法,應對自如,“迴太皇太後,剛才問的是北匈奴的使臣。”

    “哀家早些年隻聽說匈奴,這北匈奴?”上官氏雖然地位尊榮,但是從霍光廢帝到霍成君弑主

    “迴太皇太後,”垂侍在旁的中書令石顯出班,這石顯年少時便入宮做了宦官,由於熟悉典章律法被漢宣帝任用,不過宣帝幼年在民間長大、一生自律甚嚴,石顯雖然手握重權但也不敢為所欲為。等到漢元帝即位,石顯便開始欺上瞞下、鼓弄手段,先是設計逼先帝的托孤輔臣、丞相蕭望之自盡,後又將琅邪貢禹推上相位。這些雖然比起曆史上那些廢立皇帝的大宦官們有些小兒科,但他畢竟身處獨大東方、正如日中天的大漢朝,能左右丞相的人選已經足以使群臣生畏了。但是宦官再大,也大不過皇帝,為此石顯還是要不失時機地討好漢帝,正好上官氏有此一問,漢帝不好自誇其功、正是機不可失。石顯有意讓大小群臣、中外使臣聽個清楚,朗聲說道,“我當朝大皇帝,承高祖之偉業、治文景之盛世,宏武帝之揮戈,繼先皇宣皇帝之大統,即位之初四海升平、萬方來朝。匈奴有唿韓邪單於敬服我大皇帝聲威,早已送親子來我朝為質,願永遠臣服。唿韓邪單於之兄左賢王唿屠吾斯不服該單於管束,竟自立為郅支骨都侯單於,因唿韓邪單於內遷,唿屠吾斯留在北方,故稱北匈奴。現今郅支單於已遷至西域寄於康居國籬下。郅支單於雖不服唿韓邪單於管束,但也畏懼我大皇帝天威,也派其親子、匈奴右大將駒於利受來長安入朝侍奉我大皇帝。現在郅支單於思子心切,遣使來朝願我大皇帝讓他父子團圓。”

    石顯左一個我大皇帝、右一個我大皇帝,叫得漢帝心花怒放,劉奭不禁默默點頭讚許,群臣也口稱萬歲叩拜不止。

    “父子團圓,也算是人之常情吧......”上官氏若有所思道。

    “朕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已經準了使臣的請求,讓衛司馬穀吉送駒於利受迴匈奴。”

    上官氏還要問話,苦心智憤然將玲瓏子從她一時中拉了出來,上官氏突然忘了自己要問什麽、愣了一下,便舉起酒杯隨便說幾句話、講眼前的景兒應付過去,“陛下懷柔匈奴,這是武皇帝都不曾有過的功業吧。”

    幾句話在上官氏不過是隨口說說,群臣卻已山唿萬歲、作起稱頌功德的柏梁體詩詞來。其實漢帝劉奭自己倒沒做什麽,隻是碰巧生在太平盛世而已,不過群臣阿諛也就罷了,太皇太後都這麽說,不免飄飄然起來。

    “你幹什麽!”玲瓏子正想聽上官氏問些閑事,隨之卻被苦心智中途打斷。

    “我再不攔住你,六合障的利害就要發作了,你要是動了幹預被你附體之人思想的念頭,六合障就會發作起來,到時候有你受的。”苦心智心裏盤算著要將事情好好交代一下,便拉著玲瓏子出了漢宮,往長安的街市上走來。

    夜深、長安街頭、很是寂靜,這邊可不像羅馬有那麽多豐富多彩的演出聚會活動,天子腳下,隻許宮內歌舞、不許平民幹嚎,隻是禮法。除了夜遊神和一些角落裏奴婢家奴的冤鬼亡魂,就是偶爾幾個巡夜的人。

    玲瓏子故意裝出的負氣的樣子映在月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因此苦心智也不在意。

    “還幹什麽去?”玲瓏子沒好氣地說。

    “匈奴、西域、帕提亞......”

    “行了吧,沒興趣了,”玲瓏子打著哈欠,“要沒什麽要緊的事兒我先迴了,困都困暈了。”

    “好、好,”苦心智見他沒興趣便也不勉強,大不了等自己辦完正事兒再迴頭幫他破這六合魔障,“不過在路上我要和你說說這南北匈奴分裂的故事。”

    玲瓏子也不理會,自往羅馬方向去了,走了半天見苦心智並未跟上來,不免有些乏味,索性真的迴去睡下了。

    (曆史上後宮的嬪妃應該是不接受外國使臣的朝賀的,作者這樣寫是把場景集中一些。)

    (上官氏在漢元帝時尊號雖然顯赫,但在漢宮中並沒有什麽權勢,她的親族在早先的宮廷鬥爭中都被清洗得差不多了。)

    (元帝時的大宦官有史記載的有弘恭、石顯兩個,兩個太多了,寫一個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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