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步並兩步跑迴宿舍,忙忙地就給方麗娟、江南還有老蔣打電話,讓他們趕過來赴八叉的約。

    不出所料,江南是一定沒空的,她已經完全喪失了人生自由,把此生最美好的年華都賣給了那個破電台,睜著眼就是工作,閉上眼就是睡覺。方麗娟則是意料中的一聲驚唿,然後猶豫,然後同意提前一個小時下自習馬上趕到。隻有老蔣一口應承,還自告奮勇地說做東。

    老蔣始終覺得自己欠八叉一個人情。

    晚上我和老蔣提前一個小時去“宜雲酒軒”訂位子。真是搞不懂,為什麽任何地方吃飯的人都這麽多,從校門口的“胖子燒烤”到最豪華的“華美達”旋轉餐廳,永遠都是一派饕餮的景象,看得人胃疼。

    我和老蔣坐在大廳裏等麗娟和八叉她們,大廳中央架著一副玫紅的鋼琴,一個落寞的男人閑閑地彈著曲子,居然不是全中國酒店放得唱片起毛耳朵起繭的《致艾麗絲》或者《秋夜靜思》,而是一部匈牙利電影的主題曲《憂鬱的星期天》。我禁不住對這個男人多看了兩眼。

    很高興他沒有留著油乎乎的老鼠辮子。

    老蔣費力地研究菜譜,終於搞定了一桌大方得體經濟實惠的佳肴。

    “帶了多少錢出來啊?我是不會借錢你的。”我笑他。

    “嗬嗬,一人一隻兩頭的鮑魚都夠了。”

    “是不是啊?一頓飯吃掉你十五個平米的客廳,嫂子不拿把菜刀找我們拚命啊?”我最喜歡招惹老蔣,知道他不會生氣。

    “十五個平米的客廳有,嫂子還沒有啊!”老蔣居然真真假假地歎氣。

    “不會吧,你這種二十八歲在讀碩士的優質潛力股居然還是光棍!我要趕緊放出風去,收媒人中介費都要蓋出兩層樓來。”

    “嗬嗬,真的,不好找。”

    “你要找什麽樣的,劉慧芳還是張曼玉?”

    “赫本的臉加碧姬芭鐸的身材。”老蔣笑得嘴巴拉到了耳朵後麵。

    “你個矬人!你以為你是瓦迪姆,也不怕折壽。”我也笑起來。

    兩個人好不快樂。

    “好兒,你呢?也是一個人?”老蔣突然認真地看著我。

    老蔣喜歡叫我“好兒”,那個皓字帶上濃濃的兒化音,從老蔣嘴裏說出來真是要叫人化掉。換了別人,我是決不會讓他這麽叫的,好像喚貓一樣,但是我默認了老蔣。誰讓他長得不賴,說話也不算遲鈍。

    但也就是如此了,做朋友還可以,再進一步,彼此都要打寒顫。

    “我是百年孤獨,有的嫁就嫁,沒得嫁就嫁自己。新時代女性的好處就是沒有男人也餓不死。”

    “唉唉唉,”老蔣又氣又笑,“你什麽時候才能正經說話,老是這個樣子,真的會嫁不出去的。”

    “嫁不出去不是還有你等著我嗎?”我微笑地看著老蔣。

    老蔣笑而不語,掏出手機擺弄起來。

    哼,我暗笑。難道還真以為我等著嫁你不成?和男人什麽玩笑都可以開,唯獨嫁人提都不要提。所以如果想打發一個糾纏的男人,最好的辦法不是想方設法躲著他,而是想方設法纏著要嫁他,把他纏得動彈不得,他一定逃得比你還快。

    兩個人就這樣悶坐了一會,麗娟匆匆地趕過來。

    三個人又是一頓閑扯,麗娟為那個小學校裏雞零狗碎的事情一陣抱怨,我跟老蔣津津有味地聽著。

    麗娟長得瘦長瘦長,麵目是一團模糊不清的白,乍一看,真是找不出更賢淑的女子。隻有我們知道麗娟的精明和豪放。她可以擼著袖子,揮著兩條白晃晃的柴麻胳膊和賣水果的小販討價還價,臨了還要多拿一個占足稱,然後提著近十斤的水果迴宿舍,遠遠看去就是個潦草的“小”字!

    我常常笑麗娟,說全中國遍地都是叫什麽麗或麗什麽的女孩子,這樣的名字聽著就是做老婆的,踏實質樸、個性模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賢惠持家的女人,要是再找個什麽軍什麽強的做老公,那就最登對了!

    可喜麗娟從不生氣,可喜我們都是神經大的人。

    這樣才好做朋友。

    等得百無聊賴。

    主角都要姍姍來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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