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大周和西梁簽訂過同盟協議,要是這樣趁人之危,當然是不守信用,不過,這也沒什麽,不抓住機會,才是傻子,而且大周也有出師之名,那就是可以說不知道長平公主在西梁的安危,進入西梁想要確定此事,以保護長平公主之名而發兵,要是長平公主已經出事,那為長平公主報仇的名號也可以打出去。


    畢竟是從大周嫁過去的公主,便被西梁這般對待,誰能忍。


    但是,要攻打西梁,也存在另外的問題,那就是怕顧此失彼。


    大周對西梁用兵,北齊定然也能抓住機會對大周用兵。


    北齊的騎兵一向厲害,要是大周將兵力大部分用在西梁,定然抵擋不住北齊的大軍壓境。


    恐怕大周還沒有從西梁得到好處,就已經失去了對北齊的防線。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要放棄對西梁用兵,那便是放棄了一個絕好的機會,等西梁穩定下來,恐怕就隻有後悔了。


    長寧此時也是猶豫不決。


    劉和的棋藝和她的琴藝差不多,實在沒有什麽懸念,長寧和她下過不知道多少次棋了,對她的下棋路數很清楚,不過因她下子慢,兩人磨了半下午,才下了一盤棋。


    劉和站起身伸懶腰,說:“這下棋可真是累人。”


    長寧被她逗得笑起來,道:“難道比踢毽子還要累人嗎?”


    劉和說:“我倒是寧願踢毽子呢。隻是你不願意和我踢了而已,你是怕輸給我。”


    長寧踢毽子的確不是她的對手了,便道:“那我們可以下一次棋,再踢一次毽子,這樣咱們輪流贏,便沒什麽問題了吧。”


    劉和說:“也好呀。”


    長寧又道:“你最近繡了些什麽,給我看看嘛。”


    劉和說:“繡好的沒帶進宮來,不過帶了樣子進宮來,我再給你繡個手帕,又給你做雙鞋子,你想要什麽花樣的。”


    長寧對女紅實在不精通,因為沒有那麽多時間坐著繡花樣,不過作為公主,她也不需要有這份技藝,當初孝慈文皇後在的時候,都沒有讓她學,現在的新皇,更不會強讓妹妹學這個。


    不過劉和的繡工是很好的,時常給長寧繡些東西,從手帕到荷包,還有鞋子,長寧有更更精美的東西可以使用,也會將劉和做給她的帶在身邊使用。


    長寧膩膩歪歪地拉著她的手,讓她和自己坐在一起,讓她把她的手帕拿出來給自己看,見到是繡的秋菊,便說也要秋菊,劉和自己的繡的是紅菊,她便要菊花的就好了。


    兩人正在那裏兩隻腦袋湊在一起討論繡樣,外麵就響起了宮女們行禮的聲音:“奴婢參加皇上,吾皇萬歲!”


    劉和腦袋瞬間抬了起來,站起身拂了拂自己身上的衣裳,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一下子躥到了房間的中間去,規規矩矩地一站,隨即就行大禮跪了下去。


    長寧看她這一係列連貫的動作,嚇了一跳,因為宮裏誰會這樣跪呀,大家都是溫溫婉婉地輕輕盈盈地跪下去吧。


    隨即,她又覺得好笑,隨即發現笑話朋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就忍住了,也站起了身來,拂了拂身上的裙子,往門口走去。


    皇帝並沒有直接進裏間來,畢竟這是妹妹的閨房,又不是他的後妃的房間,可不能隨便進的。


    他清朗的聲音在外間響起:“公主在做什麽?”


    玉娘在外麵答道:“迴皇上,公主殿下在和劉姑娘說話。”


    皇帝點了點頭,這時候,長寧已經掀開簾子出來了,對著皇帝笑了笑,才要下跪行禮:“皇兄!”


    皇帝已經上前扶住她,道:“別這麽多虛禮了。”


    長寧拉著他進了裏間,劉和跪在那裏聽到皇帝進來的腳步聲,便道:“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平身吧。”


    長寧快步走過去把劉和拉了起來,因為皇帝沒有說讓劉和留下來,劉和隻敢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就要退出去。


    在皇帝還是太子時,她見過皇帝數次,隻覺得比起是太子,倒像個書生一樣,而且是個好哥哥,劉和是家中長女,可沒有哥哥疼愛她,所以非常羨慕公主殿下有這麽好的哥哥疼愛她,太子登基為帝後,她此時才是第一次這般近地看到他。


    皇帝穿著明黃色的常服,身材頎長消瘦,臉上帶著些許倦意,但卻有種迎風欲飛的感覺。


    他如神仙一般高不可攀。


    劉和這樣在心中想著,她有些不舍得離開,但不得不對著皇帝行禮:“臣女告退!”


    皇帝看了她一眼,微頷首,她便倒退著走到了門簾子處,才準備轉身出去,但走到門口簾子處時,卻又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榻上小桌上的棋盤還沒有收,依然擺著她和長寧長公主下的棋,皇帝已經在榻上座下,正嘴角含笑地看著那棋盤,又伸出手指輕輕撚起一枚黑子下在棋盤上某處,潔白的手指宛若白玉雕就一般,劉和看得幾乎唿吸一滯,差點摔一跤,趕緊收斂心神出去了。


    長寧側頭看到了劉和那歡喜又驚慌的神色,心裏自然便有些明白。


    這時候,皇帝已經在叫她:“過來坐下吧。”


    長寧趕緊過去坐在了皇帝的對麵,也就是之前劉和坐的位置。


    榻上放著之前劉和的手帕,皇帝以為是長寧的,便隨手拿了起來,輕輕抹了抹手指,又看了看上麵的刺繡,說道:“這般隻繡一朵菊花,倒是別致。”


    宮中的繡品,很少會有這樣單一的一朵花的,因為不吉利,往往會繡得很繁複華麗。


    不過以皇帝的審美情趣,其實他不愛那些樣式。


    長寧便說:“是啊。孤芳自賞,也是一種情趣嘛。”


    皇帝被長寧逗笑了,將手帕遞還給長寧,長寧想了想後,居然沒有接著,反而說道:“哥哥,這不是我的,是和姐姐之前掉在這裏的。”


    皇帝有些許訝然,淡淡道:“是嗎。”


    然後將手帕放到了一邊,並不再碰。


    長寧看出皇帝對她的閨蜜沒有什麽意思,便不再說什麽。


    皇帝看了棋盤一眼,一邊將棋子分開放入那精致的瑪瑙圍棋子罐子裏,一邊說道:“陪朕下一盤吧。”


    “好。”長寧應了之後,就和皇帝下起來。


    皇帝下的過程中,本來緊鎖的眉頭才慢慢地舒展開了,長寧在之後問道,“皇兄是因西梁之事在煩惱嗎?”


    皇帝看了看妹妹,長寧要近及笄,已經漸漸褪去了孩童的稚嫩之美,帶上了少女的嬌美,隻是看著妹妹,也是賞心悅目的,能讓他精神放鬆些,他說:“是。出兵貴在神速,這般遲疑,便已經在怠誤戰機了。”


    他並不忌諱和妹妹說朝堂上的事情,更有甚者,此次來長寧這裏,就是想和她說說這事。


    ☆、第51章


    第二十九章


    長寧漫不經心地下了一子,又抬頭看皇帝,問道:“西梁現在情況如何。長姐,她沒出事吧。”


    其實長寧已經不對長平公主活著抱太大的希望,因之前得到的消息便是陳王帶著叛軍攻入了京城,太子別說登基,甚至是逃出京城的,可見當時情勢危急,在這種情況下,太子會跑迴家去保護妻兒嗎。


    據聞陳王宋崇友一向暴虐嗜殺,說不得他在攻入京城後,便會讓人去東宮裏殺了太子家眷。


    若是沒有殺,在太子逃出京城之後,他占據京城,大約也會以東宮中的太子妃等人為人質。


    寧為盛世犬,不為亂世人。


    長寧想到長姐可能有的遭遇,便實在無心下棋了,放下棋子,愁著眉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長姐如何了。”


    雖然皇帝和當年的大公主長平公主並無什麽交集,也沒什麽感情,但那畢竟是他的妹妹,他說道:“西梁的消息,已經在打探,而且讓人專門去打探了長平的情況。西梁,陳王宋崇友已經登基為帝了,不過,原太子宋崇周並沒有死,帶了軍隊打了迴去,現在在京畿周圍大戰。”


    長寧一聽是這個情況,心裏就更發涼,知道長姐活著的希望是很小的。


    她問:“宋崇友隻是一個藩王,據說性情暴虐,並不得人心,篡奪太子的帝位,下麵的臣子會答應?”


    皇帝也不下棋了,手指撚著那枚象牙白棋子,又輕輕放迴了圍棋子罐子裏去,說道:“刺探情況之人迴報,宋崇友殺了三十多個不尊他為帝的大臣,還少了他們不少家眷,有些人家更是滅門,這才坐上了帝位。”


    看長寧皺眉,他就又安慰了一句:“你先別擔心,並未有太子東宮被滅門的消息傳迴,太子宋崇周,應該派人先就帶著他的家眷逃掉了。”


    長寧隻能點點頭,說:“哥哥,你是想如何處理和西梁之事。”


    皇帝道:“太子宋崇周還未死,不過,他並未向大周求助攻打宋崇友,可見,他或者覺得依靠他自己的兵力就能奪迴皇位,或者是怕將大周的兵馬引入了西梁,想要再驅逐出去就難了。他在心裏防備著朕呐。這幾日,朝中也在就此討論,關於出兵與否,大臣們各執一詞,沒有定論。”


    長寧說道:“現在北齊對我大周虎視眈眈,要是大周出兵攻打西梁,北齊定然會馬上南下,我大周的兵力大部分用在西梁,定然沒有辦法抵擋住北齊的兵馬。但要是放棄對西梁出兵,以後恐怕也不會有這麽好的機會了。現在情勢的確是兩難。即使西梁內亂,大周有機可乘,又要顧慮著北齊,若是先攻下北齊,再去圖謀西梁,第一是北齊不好攻下,第二是攻下了北齊之後,便和北方韃靼直麵相對了,到時候又會受到韃靼的威脅,想要進取西梁,也存在問題。所以,並沒有好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太子頷首後說:“現在情勢的確便是如此。”三國鼎立,互相牽製,這種情況是很難打破的。


    但長寧緊接著說道:“但也並不是完全不可破。隻要皇兄您勵精圖治,西梁出了亂子,可說是大傷元氣,北齊皇帝蕭祐雖然能征善戰,但性情狂妄,並不大聽臣子的意見,又嗜好美色,連臣子的妻子也不放過,要是他不加收斂,不過幾年,北齊大約也會君臣離心。對北齊,先攻心,北齊一亂,大周便依然有機可乘。大周富裕,隻要君臣一心,又發展兵力,不愁不能統一天下。”


    皇帝自然也有這些想法,不過,比起是他本身的雄心壯誌,更是情勢所逼。


    但他總歸會那麽去做。


    長寧這話已經給了皇帝以解答,那便是可以先按兵不動,但是可以收買兩國大臣,亂其朝綱,到時候不怕不能成事。


    隻是現在的問題,就是好好利用兩國君臣之間的各種隱私之事了。


    長寧還向皇帝建議道:“我之前跟隨父皇在軍中時,聽聞蕭祐喜愛南方水嫩嬌柔的女子,他曾搶過臣子的妻子張氏,聽聞那張氏便是一位嬌弱的水嫩美人。皇兄不若讓人去找幾個會受蕭祐喜歡的美人,然後讓人送到北齊去,要是她們能夠挑撥北齊君臣關係,那就更好了。而西梁,太子宋崇周做太子二十來年,據說穩重仁愛,若是他之後能夠再登上皇位,西梁的情況倒會好些,若是他被宋崇友所殺,宋崇友隻是個暴虐的莽夫,他的治下,西梁定然會出問題,到時候不會是我大周的對手。”


    皇帝從妹妹這裏問了計,心裏已經有所打算,之後並沒有在慈元宮裏多逗留,便迴了崇政殿去。


    劉和本是可以去廂房裏休息,但她一直在外間等著。


    皇帝離開時,她便在外間裏行禮恭送。


    長寧也一直將皇帝送到宮殿大門口,還和皇帝說:“哥哥千萬注意保重自己。”


    皇帝迴頭對她笑,說:“你也好好養著,不要累著了。”


    這才走了。


    長寧看他並不乘宮轎,而是大踏步自己親自步行,步履如風,已經帶上了帝王君臨天下的霸道氣度了。


    長寧迴身去挽住劉和的手,說道:“和姐姐,我們繼續說那繡樣的事。”


    劉和卻稍稍有些心不在焉了。


    長寧知道皇帝和皇後一直隻是相敬如賓,並沒有十分深厚的夫妻感情。


    長寧其實很想問問自己哥哥,他到底是喜歡什麽樣的女子,至今還在想當年不幸過世的董氏嗎。


    長寧覺得皇帝還在懷念董氏,是有根據的,因皇帝登基之後,先給先孝慈文皇後的諡號又加了聖安二字,成聖安孝慈文皇後,並且將她遷入了先太宗皇帝的皇陵之中和他合葬了。


    在做了這件事之後,他又將原太子側妃董氏給追封了皇貴妃,而且還準備在他的帝陵修好之後,要將她遷到附近去。


    由此可見,他以淡然的態度來淡化所愛之人的死亡帶來的痛苦,但是卻並不能完全忘懷。


    長寧不希望皇帝因專寵某後妃而偏聽偏信與國不利,但是,看到皇帝一心國事,每天都忙於政事,她便很心疼他,並希望他身邊有一個和他兩情相悅的女子。


    長寧和劉和坐迴了榻上,兩人拿著繡帕研究上麵的花樣,長寧假裝不經意地提起,“皇兄後宮實在太冷清了,明年應當會選秀,選出幾名女子填充後宮吧。”


    說到這裏,她又歎了一聲,說:“後宮裏宮室是不少的,到時候多些人了,也能熱鬧一些。”


    她看了劉和一眼:“本來大臣提議,隻要十三以上的官宦人家的閨秀就可以送來選秀,皇兄覺得十三太小了,便說要及笄才行。”


    她撇了一下嘴,做出個不以為意的表情:“那些大臣也真是,十三的女孩子,豈不是比我還小了。不過及笄的話,也是和我一般大。”


    劉和一向是個腦子想事少的女孩子,而且很少有發愁的時候,此時卻用手指絞著手巾,低著頭一副惆悵的模樣。


    長寧不得不用手指在她的眼前搖了搖:“在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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