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喜歡推算,為何不順便也算算?”謝燕九嘲諷的笑著,根本不給陳挽風開口反駁的機會,繼續道:“這些且不談,我倒是要問問你,剛剛這隻僵屍出現之後,你為何不立即抓住它,非要讓它飲飽了鮮血才出手?!”


    他說話的時候,不覺間又進了一步。


    這氣場太有侵略性了,逼得陳挽風不得不後退了一步,瞪著他道:“……當然是,當然是……本天師當然是自有用意的,我為什麽要跟你解釋!”


    照理來說,他是不需要跟謝燕九解釋什麽,可是一旁的鎮民對這個問題也產生了好奇,連那李員外都湊過來問:“對啊,道長,當時僵屍已經進了你的紅繩陣,你為什麽要等它喝完血才動手呢,它吃飽了豈不是力氣更足麽?”


    陳挽風是私心的想借機讓虞娘喝個飽,哪裏想到後麵會發生這些事,他可以不跟謝燕九解釋,可李員外等人是金主,卻不好不解釋,於是瞎編道:“李員外,你有所不知,我是想要趁僵屍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動手……”


    “還是不對!”謝燕九氣勢如虹的喝斷他,一甩袖,轉身對鎮民們朗聲道:“僵屍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是它痛飲的過程之中,而非喝幹淨之後,你們去看那盆豬血,還有剩的沒有?”


    眾人果然去看那個盆子,那盆連底都舔幹淨了!


    其實說起來,放僵屍喝光了血,並不能證明陳挽風跟僵屍是一夥的,隻不過陳挽風自己心虛,加上謝燕九嗓門大,氣勢足,愣是被攪得心越來越虛,找不到說辭來反駁他。


    而謝燕九,說話也越來越爽快,他對在場的人道:“諸位都是安居樂業的普通人,哪裏知道那些陰狠算計的勾當,實不相瞞,這人其實是有些能力的,從他布下紅繩陣和與僵屍周旋便知跟在下算半個同道,隻不過我輩之中有些人,仗著學了幾年道行,用陰損之法控製僵屍,讓僵屍為他賣命,甚至先讓僵屍作惡,而後假作好人進行降服,用意則是向無辜的人哄騙錢財……”


    謝燕九句句在點,聽得陳挽風大叫分辨:“你血口噴人!”


    謝燕九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又沒指你的名字說話,你急什麽?”


    “你……”陳挽風被當場完爆,恨不能嘔出三升血出來,偏偏對方的確沒有點名道姓。


    “僵屍雖然兇悍,卻畢竟是沒有神魂的蠢物,隻要有足夠的道行和手段,亦能達到控製的目的,那些控製僵屍,喂養僵屍之人,便被同道們稱之為‘養屍人’,如果這位道長真的如他所說是清白的,不妨一把火將僵屍燒毀,也好打消我等的猜疑。”謝燕九說完,抱著雙臂一副看好戲的姿態看著陳挽風。


    他之所以敢這麽說,是因為“養屍”也是一門極大的學問 ,養屍人控製僵屍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所謂二體同心,若是損毀了被其控製的僵屍,自身也要受到極大的損傷,現在若是燒毀了棺材裏的僵屍,眼前這個養屍人也會受到反噬,到時候僵屍死了的同時,他痛得在地上打滾,自不必他分辨,明眼人一看就能分曉其中的蹊蹺,所以他斷定陳挽風不敢這麽做。


    他卻不知,陳挽風並非養屍人,棺材裏的僵屍一毀,他不會被反噬,可他與棺材裏的僵屍相依為命,又怎麽忍心看她被燒死。


    李鎮上的人雖然懼怕僵屍,卻不怕活人,若是陳挽風真的是個養屍人,存心哄騙他們的錢財,他們又如何能不憤怒?眼下自稱謝燕九的青年看上去勝券在握,偏偏陳挽風又顯出了萎靡之態,於是就有人道:“是啊,道長,為了證明你不是養屍人,放火把僵屍燒死了算了罷。”


    有一個人這麽說,很快就有人響應,畢竟人都是自私的,僵屍被不被超度,戾氣消不消除,關他們什麽事?隻要他們活得好好的,不受人欺騙就好。


    陳挽風陷入了困局當中,現在正是深夜,人們本就手持火把,要燒毀棺材是件非常簡單的事,他擋在棺材麵前,不許其他人靠近,這可疑的行跡更加惹人懷疑。


    謝燕九實在是個沒安好心的,存心逼陳挽風露出破綻,他嘴角噙著笑意,將手伸進腰間的口袋之中,取出一鐵丸夾在手中,趁陳挽風不備之機,揮腕一甩,那枚鐵丸擊中了棺材,瞬間爆裂燃燒起來,原來那鐵丸是兩個中空的鐵半球合成的,裏頭裝著易燃的藥粉,這是謝燕九獨門的流火彈。


    棺材燒了起來,陳挽風就傻了,而裏麵的虞娘立即掀翻了棺材蓋也跑了出來!


    廢話,眼看就要被燒得灰飛煙滅了,不跑不傻了麽?


    可是她這一出來,眾人立即明白了果然,原來僵屍沒事,陳天師果真是個養屍的騙子,黑衣小哥才是真正的行家!


    虞娘躲在棺材裏的時候,將外麵發生的事聽得一清二楚,出來之後立即將陳挽風護住,對周圍的鎮民張牙舞爪。


    可奇怪的是,那些原本一見她就怕的鎮民們,這迴竟然並沒有全部逃走,隻是後退著將包圍圈擴大了而已。


    他們之前盲目的懼怕僵屍,這會兒知道僵屍其實是被陳挽風控製的之後,恐懼就消退了幾分,再者他們知道陳挽風的目的是為了騙錢,怒火也就抵消了恐懼,而且尋思著既然活人都能控製僵屍了,僵屍好像也沒這麽可怕了,大家夥縱然圍毆不了僵屍,總可以把天師毆一頓吧!


    虞娘和陳挽風的目的隻在騙錢,不在傷人,故而她也隻是嚇唬嚇唬人罷了,結果大家發現她好像不怎麽傷人,就更不怕了,慢慢的慢慢的,包圍圈又變小了。


    於是局麵變成了虞娘護著陳挽風,對著左邊的人群撈一爪子,左邊的人群急忙後退,右邊的立即攏過來,她對右邊的人群再撈一爪子,右邊的急忙後退,換成左邊的跟上。這邊就這麽怪異的僵持著的同時,那一邊謝燕九已經在與李員外及鎮上的代表們在談價錢了。


    僵屍是真僵屍,騙子是真騙子,行家是真行家,雖然局麵已經混亂了,但總需要人收拾吧。


    所謂無利不起早,謝燕九這麽費勁的揭穿陳挽風的目的可不是為了代表正義消滅邪惡,即便是正義也是要付出代價的,他的這種行為用另一個詞可以充分的進行解釋,那就是——黑吃黑。


    虧他儀表堂堂正氣凜然,白瞎了。


    最後價錢以陳挽風收取的二分之一談妥,陳挽風收了六百兩,他隻收三百兩……果然白瞎了。


    群情激奮,虞娘和陳挽風成了眾矢之的,眼見包圍圈越來越小,人們又驚又怕又怒,隻拿著火把對著他倆,看上去就像是要將他倆一同燒死一般。


    僵屍怕火是天性,虞娘不敢輕舉妄動,卻也不甘束手就擒,這場麵饒是狡猾多變的陳挽風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突然,隻見虞娘昂起頭,朝天發出一聲如雷般的暴吼,因她吼聲驚人,竟將眾人嚇到了,虞娘趁他們慌神之際,抱起陳挽風逃竄了出去!


    陳挽風個子比她高許多,而她的力氣又比他大許多,匆忙之間這一抱,卻是打橫抱起的。虞娘雖然是在僵屍,陳挽風心中卻是把她當小姑娘看,奔逃之際耳畔生風,思及自己被像個娘們一樣抱著逃命,又羞愧又氣惱,心中更恨謝燕九多管閑事了。


    眼看虞娘帶著陳挽風越過人群要逃走了,被李員外瞥見了,指著兩人的身影慌忙道:“不好,他們要逃——”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謝燕九又怎麽會讓他倆這麽簡單逃走,再取出一枚流火彈擲了出去!


    虞娘聽到身後有破風之音,連頭都沒迴,就地一滾,這才險險躲開了流火彈,流火彈打在地上,一聲炸響,沒燒到物件,一會兒就自熄滅了。


    隻是虞娘這一滾,陳挽風從她懷裏脫出,兩人便分開了,而後麵的謝燕九也追了上來。


    虞娘還想帶陳挽風走,謝燕九怎會如她的意,隔著一丈遠宛若天女撒花一樣撒出一把古錢,這些古錢也不知是何年代之物,比市麵上流通的銅錢要小要重,撒在地上之後,竟然像擱淺在岸邊的小魚兒一般不斷跳動,而虞娘發現,自己正好站在這些古錢的中間。


    虞娘驚疑的抬起腳,當她腳落地之時,便踩在一枚古錢之上,立即慘叫了一聲,腳底冒煙且發出糊味,原來那些古錢有辟邪之用,遇邪氣便不斷震動,虞娘踩在上麵,竟然被灼傷了。


    這些古錢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她周圍,就如結界一般,將她困在其中寸步難行。虞娘撤迴腳,立在原地不敢動彈,扭頭望著離她不遠的陳挽風,陳挽風也正在看她,從她張望自己的目光中分明能感到她的恐懼。


    陳挽風此人自幼混跡街頭,最是狡猾世故不過,可三年來與虞娘相互依靠,已將她視如親人,加上虞娘是一隻僵屍,凡事都要靠他照應打點,故而他在虞娘身上找到了一種強烈的被需求感。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陳挽風照應了她這麽久已經仁至義盡了,今天出了這樣的事,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趁機走掉,怕是會惹上大麻煩,可虞娘眼巴巴的望著他,他又如何忍心將她丟下?


    陳挽風一咬牙,爬起來衝到古錢陣裏用腳將這些古錢踢開,甚至嫌踢開太慢,直接跪在地上用袖子掃。


    可終究還是慢了,謝燕九的第三枚流火彈已經照著虞娘射過來了!


    ☆、第十章


    虞娘嚇得往後一腿,腳下立即被古錢灼傷,陳挽風卻突然靈光乍現,暗惱自己怎麽慌亂了,一味的去除那些銅錢,卻不知變通,他立即爬起來張開雙手,大聲道:“跳到我身上!”


    他想虞娘跳到他身上,再把她抱出古錢陣,這主意雖然好,卻仍是晚了 ,虞娘還未來得及跳過來,流火彈就射-中了她,引燃了她的衣裳,整個人(屍)燒了起來。


    虞娘痛苦的在地上打滾,顧不上被古錢灼傷,隻求滅火,可這火卻不熄滅,陳挽風聽到她的慘叫,眼看她要被燒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行!這絕對不行!


    陳挽風怒目圓睜,絕不接受眼前發生的事,他雙手狠狠的揪著自己的頭發,就像是想要揪出一個可用的法子,眼睛又在四下裏瞄,突然,他發現不遠處就有一口井!


    這李鎮的菜市口卻有一口老井,陳挽風衝過去要打水滅火,他的心思太明了,在場的鎮民見他這樣,衝過去將他按倒在地,陳挽風被按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虞娘在火中掙紮。


    陳挽風的手握成拳,狠狠捶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喊:“虞娘——”


    一人一屍正經生離死別,謝燕九卻不放在心上,隻在一旁冷笑等待結束,突然,他感到臉頰一點星涼,便一愣,抬手一摸,指尖赫然有點濕潤。


    他仰頭看去,一星一星的水滴從天上落了下來,這怎麽迴事?這種時候,天空中竟然下起了雨?!


    謝燕九愕然,又發現,本漆黑的夜幕已經開始微微放亮,原來不知不覺一夜已經結束,天亮了。


    天亮時分,突降大雨,虞娘倒在地上,身上的火被雨水澆滅了,她雖然受了一番大苦,可是自火滅之後,身上的傷口也開始了慢慢愈合,那涼冰冰的雨水打在她身上,讓身上被古錢灼傷的地方也不再那麽痛了。


    虞娘慢慢的爬著,終於爬出了古錢陣,她一爬出古錢陣,就看到麵前出現了一雙男人的腳。


    虞娘在雨中眯著眼睛,順著這雙腳往上看,就看到謝燕九也正低著頭看她,他的目光從不解轉變為了驚訝。


    虞娘身上燒焦了,連頭發也都燒沒了,可就在謝燕九眼皮下,她的傷口慢慢愈合,長發緩緩長出,雨水衝刷掉了她臉上身上的髒汙,謝燕九便看清楚了她的樣貌。


    之前陳挽風怕她不夠嚇人,要她臉上塗粉,再畫一張血盆大口,加上夜晚視野不佳,故而謝燕九便沒有看清楚她的真麵目,現在視野明朗起來,一切又都在雨水的衝刷下變得幹淨。虞娘仰頭望著謝燕九,眼中透著恐懼,同時謝燕九居高臨下,漸漸也看清楚了她的長相,那一刻,他仿佛被閃電擊中了一般,瞪著那張小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一個跟虞娘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被人抗在肩上塞進馬車裏,她掙紮著從馬車的門簾裏探出頭來,一手扒在框上,一手向他遙遙的伸出來,哭喊著:“哥哥,哥哥……”


    謝燕九的妹妹謝燕舞便是在一個雨天裏被強行帶走的,他去晚了一步,在雨中追著馬車追了好久,最終被丟下了,兄妹倆從此再也沒有相見過,時至今日,已經有五年。


    謝燕九是個狠心的冷麵郎君,唯獨卻對妹妹謝燕舞牽腸掛肚,偏偏虞娘的模樣輪廓,與他妹妹小時候有幾分相似。


    或許這便是天意,老天一場雨,救了這個僵屍,又讓他看到她長得跟自己的妹妹相似,謝燕九暗歎著,再看虞娘,見她的衣服都燒毀了,隻殘存一些黑糊糊的碎布片黏在身上,雨水一衝之後,現出了衣不蔽體的模樣,他眉頭一皺,脫下外袍將她蓋住。


    虞娘感覺好些了,裹著謝燕九的衣服艱難的站了起來,她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表現出了一絲善意。


    謝燕九仍舊是看著她,但這一次他注意到虞娘那雙晦暗的眼睛,更加吃驚,暗道:“居然是隻屍妖?”


    這世上的僵屍也分三六九等,最低等的僵屍猶如禽獸,毫無理智,俱是瞳孔散盡,兩眼發白。僵屍的道行越深,雙眼便越是聚神色烏,虞娘這樣的眼睛對於普通人而言算是晦暗無光,可若是按照僵屍的標準來說,已經是僵屍中的極品,屍妖的級別了。


    虞娘受了這麽多苦,全拜眼前之人所賜,雖然奇怪這人舉止反常,卻沒有放下警惕心,她見謝燕九失神,突然目光一斂,伸出一隻爪子向謝燕九狠狠抓去。


    陳挽風被人扣押,在場除了這人誰也攔不住她,她自然想偷襲了謝燕九再帶陳挽風逃走。


    卻不知怎麽,她還沒碰著謝燕九,就被一捆牛筋繩給套住了,下手的正是謝燕九。他現在已經迴神了,而捆住虞娘的便是捆屍繩,這種繩韌性極強,便是再厲害的僵屍也掙脫不了。


    謝燕九捆住了虞娘,抬腿一踢,正中了她的膝蓋彎,虞娘重心一歪,立即倒在了地上,謝燕九踩在她的後背上,使她不能動彈,然後扭過頭對李員外等人道:“李員外,各位老爺,這隻僵屍以及被在下降服了,不過……在下改了主意,我不要銀子了,你就將這隻僵屍給我吧。”


    謝燕九說了謊,之前說自己是什麽桐山什麽天元觀主清虛真人門下俱是騙人的,不過是為了胡謅一個讓人信服的身份罷了,他自有一番來曆,卻絕非名門正派,從他對付虞娘的招數來說,不難看出,他對僵屍十分了解,也深諳養屍之道。


    平常人若能驅使僵屍效力,確實事半功倍,他以前嫌棄僵屍愚蠢肮髒,所以也沒養過,可今天竟然遇見了一隻小屍妖,尤其容貌與妹妹相似,不由動了心思。


    這隻小屍妖在那個假天師手中,簡直暴殄天物,十分的能力不過發揮了三分,他自信若是自己來養,假以時日定會成為非常厲害的屍王。


    因為下雨,在場部分人躲在了屋簷下,還有部分人正在淋雨,而李員外和幾個鎮上有頭有臉的人則早有下人為他們找來了雨傘,撐著雨傘為他們遮雨。


    李員外等人見到僵屍被捆住了,都鬆了一口氣,又聽到謝燕九說話,還以為因為雨聲幹擾才聽錯了,不由走過來了幾步,問道:“你說什麽?”


    謝燕九便再說了一遍。


    李員外聽了,臉色當場就不好起來,轉身和其他老爺們商量,然後大家一致決定,不要在外麵淋雨說,先將僵屍捆起來擱在一邊,大家去換件幹衣裳,然後到祠堂去商量一下這事該怎麽辦。


    於是,虞娘被用數根大鐵鏈栓在了外麵,謝燕九、李員外、李家的族長以及各位大老爺們,換了幹淨衣裳先後進了李家祠堂,而陳挽風都被人捆了起來,也帶進了祠堂。


    這李鎮,說起來是個小鎮,實際上都沾著點兒親故,大多是李氏的本家旁支,偶有兩戶散戶,也不成氣候,故而這鎮子上若商議起事情來,多半還是去祠堂找族長做主,所以族長也兼了一點鎮長的意思。


    謝燕九改變了主意,寧可要僵屍也不要錢,可族長和幾個大戶老爺們商量了之後,卻寧可給他錢,也不肯給他僵屍。


    陳挽風之前欺騙他們,使他們受了驚嚇又落了麵子,這迴兒既恨陳挽風,又恨這隻僵屍。再者,謝燕九之前將話說明了,僵屍沒有魂魄,不入輪迴,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放火燒成灰,現在他突然改變主意,也無法自圓其說,難道要說自己突然想養僵屍不成?


    以李鎮上的人對養屍人的痛恨,若是知道謝燕九打算養屍,怕是更加不肯了。


    最後說來說去,李鎮的人索性將陳挽風準備帶走的包袱找來,從他騙得的銀子裏分出四百兩給謝燕九,用來感謝他除去僵屍,四百兩比他們之前談好的價錢多了足足一百兩。


    李家族長還道,僵屍這等邪物,若不趕緊燒死,萬一被別的養屍人得了,隻怕會犯下更大的惡行,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錢可以多給他,但僵屍是決計不能放過的,未免夜長夢多,現在隻等天晴之後,在場子上架起火堆將她燒死。


    族長一番話,引了在場眾人的認同,謝燕九見大家態度堅決,心中又是懊惱又是惋惜,不過他並不是執拗之人,且李鎮人多勢眾,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就歇下了心思,掂量了一下包袱裏的銀子,打算等天氣晴了自行離去,也不想看僵屍被燒死的場麵了。


    李鎮的人解決了謝燕九的報酬問題和僵屍的處置問題,接下來就開始商量該怎麽處罰陳挽風了。


    陳挽風詐騙錢財,雖然人人憤恨,不過因他最終失敗以及並未造成人員傷亡,所以罪不至死,但死罪能免,活罪難逃,大家罰他到李員外家去做苦力,修補房屋。


    是了,他養的僵屍掀翻了李員外家的屋頂,造成的一切財產損失當然要算到他頭上,因他一窮二白沒什麽錢財,索性就用苦力償還。


    從這一點上說,李鎮的人還算宅心仁厚,判得句句在理,並沒有私下泄憤。


    陳挽風被綁在祠堂的院子裏,聽到裏麵的判決,心裏頭也是後悔不已,隻怪自己貪財,斷送了虞娘的性命,想到難過之處,不禁嗚嗚的哭了出來。


    陳挽風騙財的確不該,不過他少時家道中落,失去了雙親,流落江湖又無一技之長,慢慢的便養成了好撈偏門的惡習。


    尤其是他又收留了虞娘,虞娘雖然有時也能自行獵捕一些小動物進食,可她人小食量大,常常是饑一餐飽一餐,除了補貼她的飲食之外,她穿的用的住的又有哪一項不是陳挽風掏錢?每每她身份差點暴露的時候,也是他幫她掩飾過關。


    若是虞娘肯躲到深山老林當野獸,當然不用麵對這些,可她既然不願意去深山裏,而想跟著陳挽風,無形之中便是增加了陳挽風的負擔。


    虞娘現在還能像個人而非野獸,到底多虧了陳挽風,陳挽風受她的拖累,竟也無怨無悔,實屬難得,所以以他的實際情況來說,改過自新很難,誤入歧途更易。


    雨停了,謝燕九先行一步,從祠堂走出來的時候聽到有抽泣聲傳來,再一看是陳挽風被綁縛著,縮在屋簷下流淚,鬼使神差的就慢了一步。


    陳挽風見到他出來,真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縱然難過,也不再哭了,隻紅著眼睛死死瞪著這個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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