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說:“反滿情緒!”


    鼇拜問:“他們心裏既然反滿,為何不拿起真刀真槍與我們對著幹,而隻是暗地裏修修曆史,這有什麽用呢?”


    洪承疇說:“你是滿人,自然不明白!作為漢人,對於自己的江山被滿人占了,心裏自然難安!可是,若真刀真槍地幹,又怕掉腦袋,若自認倒黴,又咽不下這口氣,於是就選了這種折中的辦法。既可發泄心中之不滿情緒,又可確保自己之無恙。”


    鼇拜說:“這算什麽事啊?”


    洪承疇說:“這就是無法之下,隻能無奈。”


    鼇拜說:“你們漢人真是高深,令人難懂。”


    洪承疇說:“好懂!你知道我們心中的英雄嶽飛麽?”


    鼇拜說:“知道,可他據說是被秦檜害死的。”


    洪承疇說:“對了!可是僅僅憑秦檜之力是害不死的,其中必有皇帝之責。然而,人們不敢追究皇帝之責,卻將心中之怒遷於秦檜之身!這還罷了。秦檜在時,人們不敢罵,而秦檜死後,卻讓他的銅像跪在嶽飛墓前,還得將他妻子王氏也押跪在那裏,且脫去王氏的衣服。這叫個什麽事?奈何不了皇帝,便找秦檜出氣。奈何不了活秦檜,便找死秦檜出氣。找死秦檜出不了氣,又將其妻找上。讓其妻陪跪,覺得不過癮,還要脫掉她的衣服!然後讓世世代代的人朝赤身裸體的王氏吐唾才解恨。至於與事是否有補,我們漢人是不管的!我們隻求能發泄心中的情緒!這叫什麽?這就叫無法之下,隻能無奈!”


    鼇拜聽洪承疇說了一通,還是不解!他是滿人,不是漢人,當然不解。但鼇拜也不想弄懂,他隻想如何處置此事,便問:“大學士認為該如何處置此事?”


    洪承疇說:“其實修修明史是翻不了船的,談不上處置不處置。大人您不也是這樣認為的麽?”


    鼇拜說:“我雖然也是這麽想的,但讓他們將反滿的情緒煽動起來,隻怕也不是好事!”


    洪承疇隻得說:“這倒也是!”


    鼇拜問:“大學士認為如何處置才是上策呢?”


    洪承疇說:“唯有興獄!將反滿情緒激烈分子都抓起來下大獄。”


    鼇拜心中暗喜,問:“如何說服朝廷呢?”


    洪承疇想了想說:“就說不能丟了祖製,不能讓私修明史之人亂了朝綱!”


    第二日早朝,鼇拜將莊廷私修明史之事告知其他三大臣,並把自己已令人將他與其他參與者都下了大獄之事也告訴了他們。不出鼇拜所料,三大臣果然覺得他此舉有些小題大做,尤其是蘇克薩哈。


    蘇克薩哈說:“幾個秀才私修明史壞不了大事的,何必要將他們下獄呢?”


    鼇拜說:“雖然壞不了大事,但卻表達了反滿情緒。絕不能讓這情緒泛濫起來!”


    蘇克薩哈笑道:“人的情緒能用監獄囚得了麽?你沒情緒?我沒情緒?誰沒情緒?我看是人都有情緒!世界上還沒有哪個政權能管得了人的情緒!”


    鼇拜決斷地說:“我就是要將這種反滿情緒囚禁起來!”


    蘇克薩哈說:“你難道不怕更多的漢人有這情緒麽?”


    鼇拜說:“我最怕的是丟了自己的祖宗!大清的天下是誰的?是我們滿人的,不是漢人的!我幹嗎要為了照顧他們的情緒而不顧自己的天下?我看他們私修明史是沒安好心!”


    蘇克薩哈說:“我猜測漢人是針對我們廢除漢族政權舊製,恢複滿族舊製來的。”


    鼇拜說:“這大清的天下是我們的,我們恢複祖製有什麽錯?祖宗做錯了什麽?他們為我們創下這麽大的一份家業,難道我們要拱手送人?我看祖宗就是好!沒有祖宗就沒有今天,我們可不能翻身忘本!”


    蘇克薩哈讓鼇拜搶白一頓,氣得不得了。


    索尼覺得鼇拜一口一個祖宗,很受聽,便說:“鼇拜之言也有道理。我們總不能為了照顧漢人之情緒而丟了自己的祖宗吧!”


    遏必隆看了看蘇克薩哈說:“鼇拜之言確實有理。”


    蘇克薩哈再無話說,怔怔地看著他們,仿佛在看一堆怪物。


    五、鼇拜強行圈地


    鼇拜越來越不將其他三位輔政大臣放在眼裏了。


    經過這幾年的較量,他已經有足夠的經驗來對付三大臣,可以不費力地把三大臣玩於股掌之中。


    當然,這得歸功於他這幾年的經營。他利用索尼的年老,遏必隆的軟弱,蘇克薩哈的勢弱廣植黨羽,排除異己。凡是與他關係好的,他必盡力舉薦,委以重用。凡是不買他的賬的,他便想法加以陷害,直到成功為止。這樣一來,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等六部,秘書院、國史院、弘文院等內三院,還有理藩院和禦史台等重要機關,都是他的心腹把持。而地方上的重要官員也多為鼇拜的門人。


    鼇拜依仗權勢,更加專權橫行,經常在康熙皇帝麵前施威震眾,而且多次背著康熙皇帝出矯旨,事事淩駕於其他輔政大臣之上。凡有奏章,必先呈他批閱。甚至把其他官員寫給康熙皇帝的奏疏私自帶迴家裏同自己的心腹親信商議,仿佛他的家就是朝廷,他就是大清的太上皇。


    可以說此時的鼇拜是勢如中天,權傾朝野,然而,他心中卻仍有隱憂!


    原來,他與索尼、遏必隆同屬於兩黃族,順治年間,貴為攝政王的多爾袞出身正白旗。多爾袞在圈地時偏袒所屬的正白旗,將正白旗安置在北京東北永平府一帶,而將他鼇拜所屬的鑲黃旗移往保定、河間、涿州。這在鼇拜心中埋下了怨恨。


    當年因為自己人微言輕,勢單力薄,鼇拜不敢有所妄言,但他卻暗暗下決心要報此仇。現在,他已大權在握,想報當年之仇,但此時多爾袞已歸天多年,他心中充滿惆悵,就好像一個拳擊手當年輸在對方手下,便苦練本領,等他有擊敗對方的把握,對方已死,自己空有一身本領。


    但鼇拜覺得不報此仇,枉為男子漢大丈夫。於是,他想方設法要找到對手。突然,他聯想到自己多年的老對手蘇克薩哈正是出身正白旗,如果將當年多爾袞所圈之地更改過來,豈不是既可報多爾袞之仇,又可泄自己對蘇克薩哈之恨麽?


    想到這裏,鼇拜心中充滿了激情。他覺得自己此舉可以滅正白旗之誌氣,長鑲黃旗之威風。於是,他將自己的親信貝子溫齊等人找來商量了一番。


    第二日早朝之時,鼇拜奏道:“當年多爾袞在圈地之時,偏袒正白旗,將正白旗安置在北京東北永平府一帶,而將鑲黃旗移往保定、河間、涿州,此舉有失公正,臣奏請皇上給予更改。”


    鼇拜此言一出,朝廷之上立刻沸沸揚揚。因為鼇拜要求將鑲黃旗之地與正白黃之地相換,是打擊正白旗之舉,會在上三旗內挑起爭端。同時,鼇拜此舉可能有以換地為名,掀起大規模的圈地高潮,所以各階層紛紛反對,而正白旗尤甚。


    鼇拜見眾人反應如此強烈,心中立刻有了報複的快感。他目中無人地巡視眾人,仿佛他已經不是戲中主角,而是一看客。


    蘇克薩哈自然深知其陰謀,越眾而出,對鼇拜說:“我記得鼇拜當年廢翰林院之時,口口聲聲稱是為了祖製,可時至今日,鼇拜卻為何不捍衛祖製,而改將先人圈定之地更換呢?”


    鼇拜早知蘇克薩哈必有此問,便胸有成竹地說:“按照祖宗規矩,八旗自有定序。然而,多爾袞之圈地已違背此序,故得更改。”


    蘇克薩哈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蘇納海奏道:“旗人安業已久,民地曾奉諭不許再圈。”


    鼇拜說:“多爾袞之錯,我們不即時更正,難道要任其下去麽?”


    兩派勢力各執一詞,爭質不下。朝議不歡而散。


    鼇拜此後,並不就此罷休。他派自己的親信貝子溫齊等人到京畿一帶踏勘旗地,要他們論證一下能否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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