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麒便頂撞其兄:“你頭腦複雜,怎麽也沒弄清楚其中的關節?”


    吳應熊被弟弟的話噎得要死,便伸手想打弟弟,恰被一支粗壯有力的手架住,迴頭一看,見是父親,趕忙縮迴手。


    原來吳三桂早就到了兄弟二人身邊。兄弟二人正爭得有味,自然沒留心周圍。而吳三桂見他們爭得有趣,也不說破。他見應麒頭腦簡單,隻得在心中苦笑。他想:將來此兒倒可以成為一員大將。但是,吳應熊一直在思索此事,讓他心裏多了些安慰。


    於是,他在心裏譴責自己:自己作為父親,怎麽能因為玩女人而忘記教子呢?他將兩個兒子都招到身邊,然後問吳應熊:“你對此事還沒有想清楚麽?”


    吳應熊說:“為兒愚鈍,想不清其中道理。”


    吳三桂說:“你不可自責。不是你愚鈍,而是這些道理有些特殊,非書本之中可以學到的。”


    吳應熊奇怪說:“父親說此道理不來自書本麽?”他實在沒料到這世界上還有些道理不是來自書本。其實,有許多道理都並非來自書本,但實際有用,而來自書本的道理卻反而無用。


    吳三桂問:“你想知道麽?”


    吳應熊說:“想。”他心想:怎麽不想?做夢都想呢!


    吳三桂說:“那父親講給你聽!”吳三桂稍一思索,便接著說:“為父要你在世俗之人當中時,要徑取大梨,是因為世俗之人,往往圖一時之實惠者較多,而顧及其他者較少。你若置身於世俗之人當中,不能專取大梨,沒有得到實惠事小,失去生存能力事大。”


    吳應熊奇道:“喪失生存能力?”


    吳三桂點點頭說:“正是。因為在世俗之人中,一切教化都屬附庸,唯生存才是根本。你若不懂此理,別說取不到大梨,連小梨你也無法得到!久而久之,你豈不會喪失生存能力麽?”


    吳應熊說:“這樣一來,兒子豈不會因此而有辱斯文麽?”


    吳三桂說:“寧願有辱斯文,也不可喪失生存能力!你想想看,是生存事大?還是斯文事大?”


    吳應熊點點頭,然後問:“那父親為何讓兒子處於眾聖賢之士當中時,要專取小梨呢?”


    吳三桂說:“因為聖賢之士往往多虛偽狡詐之輩。他們心中明明有著得到實惠的欲望,也不敢表現出來。因此,你若禮讓,在最後取梨,既能得到聖賢之名聲,又能得大梨之實惠,何樂而不為?而你若專門先取大梨,雖可得此實惠,必能引起聖賢之士的公憤。”


    吳應熊問:“既然是聖賢之士,怎麽會因為取梨小事而對人生怨呢?”


    吳三桂說:“我兒有所不知!古往今來,尚沒有聖賢之士能脫離人間煙火。也就是說,聖賢雖為聖賢,但畢竟是人,是人就得有欲望。聖賢之士圖聖賢也是一種欲望。聖賢之士之所以能得聖賢之名,是因為他們的此欲望已壓過彼欲望。但是,僅僅是被壓著而已,而非消滅,所以,聖賢之人的食欲卻仍然存在的。而眾人推崇他們為聖賢,是因為他們善於掩飾自己的食欲。


    因此,如果你處於聖賢之士當中時,你最後取梨,必然既得大梨之實惠,又能得聖賢之大名。反之,如果你專先取大梨,聖賢之士必然不屑與你為伍,覺得與你為伍會有損其聖賢之名的。這麽一來,你必成世俗之人,而世俗之人,自古以來,少有成大器者。如你執意要置身聖賢之中,那聖賢之士必能以唾液淹死你!”


    吳應熊問:“若聖賢之士都以有損聖賢之名而最後取梨怎麽辦?”


    吳三桂沒有想到兒子有此一問,他思索一會,便說:“那時兒子須看準筐中大梨,然後閉目伸手而取之。”


    吳應熊問:“這是為何?”


    吳三桂說:“因為在眾人看來,你雖有取大梨之實,卻非有心而取之也。你的聖賢之名不會因此而受損傷。我們為官者便常常以此法得其實惠又保其廉名。”


    吳應熊問:“那父親為何要兒子在第三種情況先聖賢之士取之,而不等聖賢之士取後再取之呢?”


    吳三桂說:“因為聖賢之士雖將聖賢之名看得很重,但若置身於世俗之人當中時,必因生機遇到威脅而看輕聖賢之名。倘若他們仍然看重聖賢之名,必會因此而餓死。所以,當世俗之人取梨之後,他們早已將怨恨置於其身,自然不會注意他人。同時,也因為有世俗之人取大梨在先,必會激起聖賢之人的貪欲,而置聖賢之名於不顧。”


    吳應熊問:“既為聖賢之士,怎會置聖賢之名於不顧呢?”


    吳三桂說:“聖賢之士隻可生聖賢之眾中,世俗之民中,決無聖賢之輩!若有,也早已餓死!你若不信,這時,你最後取梨,必得小梨。隻有按父親之法取梨,仍然既可得大梨之實惠,又能保聖賢之名聲。”


    吳應熊覺得對於父親的道理,自己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


    三、吳三桂設計困境考驗兒子


    通過一段時間的調教,吳三桂覺得兒子在思維方麵已有進展。但他心中有種憂慮,兒子出生在他這樣的家庭,養尊處優慣了,其生活能力必差。加之眾人對他們總是嗬護備至,他們的心理素質也必然差。然而,人生變化無常,誰知他們會不會落到平民百姓之位?若如此,他們哪裏能生存下去?


    於是吳三桂覺得應該培養兒子的生存能力。可是,到底怎樣培養他們的生存能力呢?吳三桂思索著:這是個大問題,一時半刻確實不知如何下手!突然,他的頭腦中劃過一道靈光,他想起了白發老人讓自己養螞蟻的故事。那時,他利用螞蟻的饑餓將螞蟻調教得如千軍萬馬。螞蟻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它想生存下來。在那種情況之下,生存下來的便是強者。


    螞蟻如此,人亦如此!在這個芸芸眾生的大千世界裏,強食弱肉曆來是生存競爭之中的唯一法則。若要生存,就須做強者。


    想到此處,吳三桂心中越來越明亮了,但是,如何使他們變得更加適應社會呢?僅僅用訓練螞蟻之法,肯定不好。因為兒子是人不是螞蟻。然而,訓練螞蟻之法又確實可以借鑒過來。人雖然不是螞蟻,但也是與螞蟻一般的生命。他心中經過仔細揣摸,覺得唯一途徑,就是讓兒子脫離這個環境,將他們放到一定的困境中去,方可貨真價實地鍛煉他們的生存能力。


    吳三桂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心中確定了一種具體可行的方案。然後,他將陳三強招來,做這種事,陳三強是再合適不過。吳三桂如此這般的交待了陳三強。陳三強拍著胸部說:“公子,我陳三強做別的事不行,但這事我還行。”


    陳三強別了吳三桂,就找到吳應熊和吳應麒,對他們說:“我明天要到川東去,我想帶你們去見識一番,不知你們願意與否?”


    吳應麒立即高興地說:“我早就想出去見識見識了!”然後又落下臉來說:“隻怕父親不肯讓我們去。”


    陳三強說:“你們放心,我已經請示公子了。”


    吳氏兄弟見他如此說,心中再無顧忌。因為他們知道三強叔與父親的關係非同一般。


    陳三強帶著吳氏兄弟,還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兵卒就出發了。


    一日,他們到了三峽附近。


    周圍都是崇山峻嶺,他們置身於深壑峽穀之中,根本看不到山外之天地。那時正初夏,陽光已經很燦爛,但卻沒有絲毫能透過山中茂密的樹林。因此,他們身上仍然感到些許涼意。


    吳氏兄弟見之,心中不由抽了口涼氣。吳應熊說:“此處必有土匪出沒!”


    陳三強緊張地說:“我猜也是這樣!”


    正說著,突然聽見一聲唿哨,陳三強頓時臉色突變,拽住吳氏兄弟就一陣瘋跑。吳應麒問:“是強盜來了麽?”陳三強點點頭。吳應麒突然站立對陳三強說:“既是強盜來了,我們還躲幹什麽?與他們一戰便得了。”陳三強嚇他說:“你以為強盜是些什麽人?我們能躲開盡量躲開!”


    陳三強將他們送入一山洞中,然後對吳氏兄弟說:“你們躲在裏麵千萬別動!等我們料理了強盜之後再來接你們。”然後,沒等吳氏兄弟答應便走了。


    山洞裏非常寒冷。


    吳氏兄弟剛跑進洞內沒覺得出來,但歇息了一會之後,他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吳應熊體質較弱,早已覺得寒氣入侵,渾身抖索不已。吳應熊自言自語地說:“怎麽會這麽冷呢?”吳應麒沒聽之前,還不覺得,一聽之後,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然後應道:“確實冷。”


    山洞裏黑漆漆的,吳應麒沿著洞壁往裏走,不一會,洞內豁然明朗。吳應麒立刻叫吳應熊去。吳應熊見了。也甚驚奇:洞外本已黑暗,洞內怎麽反而明亮了呢?吳應熊用手向牆壁探了一下,立刻驚叫起來,原來牆壁上都是冰!吳應熊觀察一陣之後,才發現,洞穴之頂有一豁口,陽光從外透射進來,經過冰壁反射,洞內便變得亮堂起來。


    吳應熊知道這是一處冰洞時,便更加覺得寒冷起來。於是,他盤腿而坐,閉目養神,有如老僧入定。然後才覺得身上寒意盡去。


    吳應麒覺得寒氣太盛,令人難以抵禦,便不由自主地奔跑起來。身上的寒氣也盡去,身子頓覺暖和起來。吳應麒心中奇怪,哥哥坐著未動,為何沒看見他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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