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夫!悲夫!虜塵未滅,寇焰旋騰,血濺天潢,烽傳陵寢。秦稱天府,誰能封以一丸;晉有霸圖,豈無追其三駕。乃者駕馬橫馳夫畿輔,羽書不絕於殿廷。南北之耗莫通,河山之險盡失。天威不測,極知漢天子自有神靈;兵勢無常,豈得謝太傅但憑歌嘯。義不共戴天,但憑指日。可襄大舉,實賴同仇。請無分宦遊,無分家食,或世貴如王、謝,或最勝如金、張,或子虛之貲起,或挽輅之所談興。乃至射策孝廉,明經文學,也往往名班國士,橐為裏雄,各施壯謀取,共圖義旅。仗不需於武庫,糗無壅於庖廚,飛附大軍,力爭一決。凡為臣子,誰無忠義之心?漢德可思,周命未改,忠誠所向,一以當千。請觀今日之域中,仍是朱家之天下。謹檄。


    方獻廷讀完檄文,眾將士哭倒一片,哭聲震動天下。


    吳三桂見時機已到,高唿祭祀。


    站立在李自成隊伍中小頭目身邊的刀斧手,揮起大刀,大順軍的頭便骨碌碌地滾落一地,一根根血柱衝天而起。


    就在這時,奇跡出現了。


    本來烏雲密布的天空霎時便變得天開雲散,陽光燦爛起來。


    有人說這是崇禎皇帝顯靈,預示著滅李大業成功,恢複明朝有望。


    人們因此歡欣鼓舞。


    隻有吳三桂仍然繃緊著臉,看著東方仍不夠清爽的太陽,心裏在想:這天下還能否成為朱家的天下?


    三、李自成執陳圓圓於軍中,率軍包圍山海關


    李自成自從唐通告訴他吳三桂願意投降,且接受了犒銀以後,李自成的神經便鬆弛了許多,覺得可以穩坐天下了。然而,他卻並不願意將陳圓圓送還,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或陪他飲酒,或陪他看歌舞。


    一日,李自成要陳圓圓唱一曲給自己聽,陳圓圓便唱了一曲《江兒水》。陳圓圓唱得淒情婉轉,楚楚動人。李自成說:“圓圓的相貌確實是天姿國色無與倫比,而唱歌卻不怎麽樣!”其實是李自成不喜歡陳圓圓那種軟聲軟氣的聲音。李自成命群姬唱西北調。群姬便操起古箏,邊彈邊唱,聲音激昂,觸人情懷,令人耳熱心酸。李自成也是一邊聽一邊打著節拍,陶醉其中,之後便問陳圓圓怎麽樣?陳圓圓說:“此曲隻應天上有,不是南方的靡靡之音可以比的。”李自成更加寵愛陳圓圓了。且又命人送四萬兩銀犒勞吳三桂。


    時隔不久,山海關傳來消息:吳三桂殺了他的部下,並樹起了討李複明的旗幟。李自成耐著性子將吳三桂的《討闖賊李自成檄》看完,之後,幾乎要昏厥過去,他實在沒有想到吳三桂會跟自己玩兩麵手段。


    京城裏也因此人心惶惶,一片混亂。許多人都像世界的末日要來了一般難受。隻有原明朝的一些官員在竊喜,而吳襄一家更是惶惶不可終日,知道自己隨時都有殺身之禍。


    最煩的依然要算李自成。因為他已經沒有要打硬仗的打算,同時,無論是勇氣還是信心都不可能與當日相比。因此,他雖然沒有對外人表示出什麽,其內心已生懼意。他想:能夠不打仗,盡量不打。然而,他也明白此仗非打不可,否則無法安穩地待在北京。他心中是打與不打兩種思想作鬥爭。打,自己沒有必勝的把握,不打,自己又無法安身。


    正是由於這種疑惑無法消除,他想到了天意。天意要我如此,我便如此!


    那天天氣晴朗,李自成早起,與幾個貼身侍衛偷偷摸摸地出了皇宮,奔白雲觀而來。因為他們聽說白雲觀裏近來有一個測字先生非常厲害,想去討教。


    白雲觀位於北京西便門外,始建於唐玄宗開元二十七年(即七三九年),供奉玄元大聖祖,即民間所說的太上老君。金代末年,王重陽創立全真道派,有嫡傳弟子七人最出名。他們是馬鈺,譚處端、劉處玄、丘處機、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世稱“北七真”。白雲觀裏的老律堂供奉著這些真人,也叫七真殿。


    李自成到了白雲觀之後便到處尋找那個測字先生。他們來到老律堂前時,看到一個瞎子老人擺著測字算卦的攤。李自成一看,覺得那瞎子並無什麽特別之處,想轉身而去。誰知那瞎子卻叫了起來,喊道:“施主休走,我等你已多時!”


    李自成不信,你知道我是誰,為何要等我?但他不好開口說出來,便向侍衛示意。侍衛明白其意,問瞎子說:“道長,你等的是何人?”


    道長說:“我等的自然不是你,而是十八子!”


    李自成一愣,但他依然不開口,繼續示意侍衛問:“你等他幹什麽?”


    道長說:“教他脫困之法!”


    李自成大驚,再也不敢懷疑絲毫,對著道長便行大禮,邊行禮邊說:“請道長受我一拜!”道長連忙側過身子,顫聲說:“施主的大禮我受不起!”


    眾人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李自成此時已為闖王,即日便要稱帝。真龍天子的拜禮,誰受得起?至少是中國境內無人受得起。


    李自成說:“不知道道長如何教我脫困之法?”


    道長說:“其實,真正的方法在你自己身上,我隻不過指點一下而已。”


    李自成說:“那你說怎麽辦吧!”


    道長說:“你是喜歡測字,抽簽,還是占卦?”


    李自成說:“我看就測字吧!”


    道長說:“好!你就報上個字來!”


    李自成脫口而出:“困。”


    道長便默想起來,一邊想一邊屈著手指,就像農夫算數一般。李自成和侍衛也不敢說話,認認真真地等待著。


    道長心算完畢,才緩緩地對李自成說:“困字左邊加手,為‘捆’,意即你的左臣陷你於困境。”


    李自成一驚,不正是劉宗敏搶了吳三桂的妾使自己陷入困境的麽?但他不開口,隻聽道長說。


    道長說:“對於你來說,出門為空,進門為閫。”有人說,李自成後來遁入空門便應了此話。


    李自成不解,對道長說:“請多加指點!”


    道長說:“出門為空,此乃天機,不可泄漏,到時自有應驗!進門為閫,閫者,一為門檻,意即對你來說,這是一道門檻,是退是進全在你,是成是敗卻在天!二為內室,此指你幽禁別人家眷,對你極為不利。”


    李自成越聽越驚心,這瞎子道長真如親眼目睹一般,但他卻仍然不知到底是出戰還是不出戰。於是他問:“請問道長,那我到底是退還是進?”


    道長依然是那句話:“是退是進全在你,是成是敗卻在天!”


    李自成別了道長,一路都在琢磨著道長那句話,但卻無法弄明白,所以,李自成不僅沒有找到擺脫困境的辦法,而且是越搞越糊塗,越搞越驚疑。


    他隻好召集文武大臣商議。麵對著衣冠楚楚,肥頭大耳的臣子們,李自成憂心忡忡地說:“現在逆賊吳三桂公然樹起討李複明的大旗,威脅我大順政府,是戰是和,或有其他出路,請眾人拿個主意吧!”


    李岩說:“本來能招降吳三桂為上策,現在既然不能招降,便隻有一戰!”


    李自成問:“這是為何?”


    李岩說:“山海關是保護京城的門戶,也是卡住清兵入關的咽喉,如此重要戰略基地,落在吳三桂手中,對我們極為不利。”


    宋獻策也對李岩的意見表示讚同。


    李自成便問:“既然要與吳三桂作戰,哪位將領能出征?”


    一聽到這話,眾將領便低下了頭。自從入京以來,大家都分了豔妃美妾,天天在溫柔之鄉裏過日子,那勇氣和鬥誌早已消磨幹淨!再說,帶兵打仗本不是好玩的,真要有個三長兩短,豈不冤枉?這好日子還剛開了個頭呢!


    李自成見眾人不開口,便蘊了一肚子火,又問道:“難道我大順就沒有人可以出征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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