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遷月在商吾秋的幫助下,內傷已暫時止住,隻是他的肋骨亦有所傷,雖然黃洛洛身上帶了一些藥,但是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傷並非是上了藥就能好的,反倒是看上去比江遷月嚴重許多的趙玄壇,所受的傷都是些皮外傷,上了一些金瘡藥將血止住,倒已沒了大礙。


    江遷月調息好內傷的時候,大家已經都沒事了,隻是圍坐在草地上,除了林牧淵在閉目誦經,白敬在安撫他的白馬以外,其他人均是愁眉不展,就連趙玄壇的黑虎也因為受了傷興致怏怏,好在趙玄壇已為它上了藥,他一隻手撫摸著黑虎的半,黑虎發出輕輕地咕嚕,眼睛半閉半睜。


    “怎麽隻有白敬的一匹馬,咱們的馬呢?”江遷月開口問道。


    黃洛洛搖搖頭:“這陣法雖然是為了讓人自相殘殺的,但是罌粟這東西對動物也有作用,咱們剛才來得急沒有騎馬,等想起來的時候,我跟葉承去找了一圈,隻有白敬這匹馬有靈性跟了迴來,其餘的都不知去哪了。”


    江遷月歎了口氣,問道:“你可知道怎麽破這陣?”


    黃洛洛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想到。”


    葉承畢竟是袍哥出身,沒有眾人那麽好的耐心,剛才又被這陣法擺了一道,險些釀成大錯,不耐煩的說道:“要我說一把火把這些花啊樹啊的都燒個幹淨,管他什麽陣法都破了去。”


    “萬萬不可。”江遷月趕緊出言阻攔:“咱們這一片都是草原,高原之上風又大,一旦放火必定是燎原之勢,那等天火之時,任你武功再高也不及逃脫,隻能被燒成一段焦炭。”


    黃洛洛點點頭,道:“這麽容易想到的辦法,老頭子布陣的時候就想到了,所以他才會在這裏用草木布陣,若是荒漠之中,即便是同樣的陣法也要用沙石來布,這便叫因地製宜。”


    趙玄壇皺眉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們不如還去瓊州算了。”


    趙玄壇雖是道士裝扮,但他並不是真正的道士,也不過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一些,對於奇門八卦之類的東西卻是一竅不通,故而破陣這事他也出不了什麽主意,本來他最初的打算就是帶黃洛洛如瓊州避難,如今既已追上了黃洛洛又見到這陣法如此詭異厲害,便又動了去瓊州避難的心思。


    黃洛洛剛才已經知道了趙玄壇一路從川蜀追上昆侖的原因,此時卻已拿定了他,笑道:“要去瓊州你自己去,反正我決不肯去。”


    趙玄壇皺著眉頭嘀咕了兩句,卻終究沒說出來。


    “還有。”黃洛洛又補充道:“你們兩人清心靜氣啊,在這裏大家盡量都不要太動七情,否則容易著道,喏,我們這位喇嘛大師就很好嘛。”


    林牧淵在江湖中便是靠易容術吃飯的。他自然不希望別人知道他扮過什麽樣子,所以黃洛洛也幫著他瞞著二人,隻說他是他們入昆侖以來找的喇嘛向導。


    葉承與趙玄壇聞言亦是心中一緊又各自打坐。


    江遷月知道黃洛洛已經到了這裏,若是能破此陣定然不會藏拙,但他還是心中不甘,再次問道:“真的不知如何破陣嗎?”


    黃洛洛這次卻什麽都沒說,隻是用一根草棍扒拉著地上的泥土,江遷月在雲滇的時候就看到過她在地上畫九黎奇門的陣圖,九黎奇門雖然也複雜浩大,但是黃洛洛行至一處仔細研究一下,總能把附近的陣法和破解之法畫出來,而眼前她麵前的地上卻隻有一片淺坑。


    江遷月知道那必定是她畫了又塗塗了又畫的結果。


    他隻得寬慰道:“咱們既已到了這,難不成還有迴去的道理?前麵就算真是地獄魔城,咱們也隻好闖一闖了,若是一人死了,其餘人便為他報仇,若是全都死了,一起埋在這天高雲淡山清水秀的地方又有何不好?你不是那個敢說敢幹的黃小也麽,今日怎麽還猶豫起來了?”


    “原當如此。”一直沒什麽的商吾秋突然開口,就連白敬也“嗯”了一聲。


    林牧淵手中轉著經輪,亦是輕聲說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黃洛洛本就是擔心大家的生死,她見眾人都如此說,心中徒生一股豪情,一抹鼻子站起來道:“是了,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我還不信這世上有什麽陣法能難倒小爺的,走!”


    眾人見她這樣子也都笑了起來,葉承和趙玄壇也都跟著站起來,他們方才雖然沒有變態,此時的行動卻絕無半點退縮之意。


    白敬拍了拍他的那匹愛馬,那馬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臉頰,便轉身離去了。


    葉承道:“你小子怎麽把馬給放了?”


    白敬冷冷的說道:“迴家。”


    葉承畢竟和他相交多年,對他說話的方式早已熟悉了,他頃刻間便領會到了白白敬的意思。


    “你讓他迴白府?雖說老馬識途,但這裏離成都千裏之遙,你確定他能找得迴去。”


    白敬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個斬釘截鐵的字。


    “能。”


    正是因為葉承知道白敬的性格,所以他才不願意跟他聊天,他轉頭問商吾秋:“你們這好幾個月跟他在一起,是怎麽忍得了的?”


    商吾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說道:“習慣。”


    “啥子習慣?好習慣還是壞習慣,你娃兒講清楚噻!”他剛在白敬那被噎了一下,轉頭又被商吾秋頂得連家鄉話都出來了。


    “他的意思是習慣就好了,我跟洛洛認識這人兩年了,白公子都算小意思了。”江遷月笑著解釋道。


    葉承看看商吾秋又看看江遷月,感覺這倆人一唱一和的默契不知道比他和白敬好多少。


    這兩個人一個冷著臉說話噎死人不償命,另一個卻頂著一張笑眯眯的臉肚子都是花花腸子,讓人沒有脾氣。


    “絕配。”葉承扔下兩個字,拿起刀當先往樹林外麵走去。


    這迴倒是讓江遷月二人摸不到頭腦了,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均是疑惑,又同時搖了搖頭。


    “走啦,你們兩個別演啞戲啦。”黃洛洛跟在葉承後麵催促,他們也連忙趕了上去。


    白敬將馬放了迴去其實是為眾人減少了累贅,畢竟其餘的馬都跑了,隻有一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麽多人一起騎,它也隻能由人牽著罷了。


    趙玄壇的黑虎也受了重傷,看趙玄壇的表情恨不得自己背著它走,就更別說讓人騎它了,隻是眾人失去了代步工具就隻能靠雙腳趕路,速度自然慢了下來,直到第二天醜時正才趕到山腳下。


    一路上他們見到不少屍體或者骸骨,其中有人的也有動物的,這地方被稱為魔域,如今卻有了幾分名副其實。


    若按黃洛洛的意思,便要趁著月色翻過高山,但是一來眾人折騰了一天實在疲憊,二來夜間趕路確實危險,何況也不知道山的那邊還有什麽兇險等著他們呢。所以眾人決定先稍作休息,明早再接著趕路。


    此時本已入冬,山上已越發寒冷,夜晚便更冷了,眾人生了一個篝火,總算暖和了不少,有趙玄壇的黑虎在,他們倒是不擔心篝火吸引來野獸在他們熟睡時對他們不利。


    畢竟就算那些野狼犛牛一類的畜生,真的因為這陣法發狂到連老虎都敢打,隻有黑虎一吼,他們睡得再熟也都起來了。


    眾人經曆了一天的磨難,又要時刻警惕著那無形無相的心魔,縱然都是武功高強之輩,此刻已是身心俱疲,火焰的暖光和溫暖讓他們更加疲憊困倦,沒過一會兒就都睡著了。


    也許是因為這陣法的緣故,這一晚每個人都坐了一個噩夢,江遷月夢到了黃洛洛匕首刺穿了他的心髒,他溫熱的血噴灑在她的臉上,江遷月覺得心裏好痛,但卻分不清這痛是她手上的匕首帶來的還是她那決絕的眼神帶來的。


    黃洛洛毫不猶豫的拔出了匕首,江遷月失去了支撐身子頹然跪在地上,黃洛洛連看她也沒在看她,轉身就離開了。


    她走的時候,臉上還蘸著他的血,那血還有他的溫度。


    他看著黃洛洛的背景變得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模糊,他想要問她要去哪,但卻又說不出話,直到他眼前全部變成黑暗,黃洛洛的聲音卻在他的耳邊想起。


    “起來啦,你怎麽睡覺還睡哭了?”


    江遷月伸手抹了下眼角,果然是濕潤的,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隨口說了個晃:“是露水吧。”


    江遷月抬頭看去,天已經亮了,太陽還沒從山後麵出來,但是暖紅色的陽光已從山的縫隙中透了出來,看上去就像山散發著神聖的光輝,這光輝同樣也照在黃洛洛的身上,黃洛洛聽了他的說辭隻是笑了一下,朝他伸出了手,江遷月不在乎的讓她拉起。


    昨晚的篝火隻剩下一堆灰燼,林牧淵用土將它埋起來,以免他們走了之後死灰複燃造成燎原大火,趙玄壇不知從哪拿出一個特大的刷子正在給他的黑虎梳理毛發,商吾秋背對著太陽獨自坐著,不知道再想什麽,白敬和葉承用露水擦拭著自己的兵器。


    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秋月照山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竹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竹宴並收藏秋月照山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