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當然知道,薛子安肯定把她給告了唄!罪名她自己都想好了,無非是說她縱狗行兇,傷了他家的人馬,誤了送水的差事,一要她名聲受損,二要她賠錢。


    “我正要去跟縣太爺稟報呢!昨兒沒迴去,可巧你們今日就來了,正好一路迴去!福興,你牽著黑虎,跟我一起做個見證!還有我們受傷的那幾匹馬,也請二位官差大哥查驗下傷情,做個記錄,免得你們又跑二趟!”


    她胸有成竹地迴去了,那官差跟她也熟,通融了一下,允她先迴去沐浴更衣,收拾妥當,章清亭這才神清氣慡地過來打官司。


    張發財他們要陪她過來,李鴻文離得近,聽說了此事也過來問詢,章清亭一個不讓跟著,“你們都歇著,到處忙得亂七八糟的,哪有閑工夫再為那些爛事瞎耽誤?有福興和吉祥陪我過去就行了。”


    她大大方方地帶著小廝,牽著狗上了公堂。


    才到衙門口,就見於掌櫃傷也不包,帶著十幾個傷員傷馬在外頭一溜排開叫冤叫痛。見著人行道過就指著自己傷口,“這都是趙秀才家的狗咬的啊!連送水救災的人馬都咬啊!”


    旁邊行人想看又不敢看,想問又不敢問,不知到底是怎麽迴事。


    章清亭冷笑,這也學精了,會爭取同情了!“於掌櫃的,別來無恙啊!黑虎,給大夥兒打個招唿!”


    黑虎可記仇得很,從喉嚨深處低吼著,凜冽的目光注視著這群人。


    於掌櫃他們瞧了當時就哆嗦,紛紛往後退讓,啥話也不敢說了。


    章清亭不慌著進衙門,轉身對著眾人道:“眾位父老鄉親,他們確實是我家的狗咬的。我們家的狗不僅咬了薛家的人,傷了薛家的馬,還撞翻了他家馬背上的水桶,至於為什麽有這段奇聞,我現在就上公堂說個明白,各位鄉親若是有空,不妨來聽聽,也評評這個理!”


    這話說得大夥兒都好奇了,議論紛紛地往衙門裏頭張望。


    官差進去傳話,不多時出來大開朱門,“孟大人有令,各位百姓若是想聽,盡管進院裏來聽,隻是公堂問話時,大家不許插言,不許多話,知道麽?”


    “知道!”百姓們應了,一窩蜂地湧進來,就在明鏡高懸的公堂之外睜大眼睛瞧著。


    左邊,站著苦主薛子安,一身青衣,狀甚悲切。右邊,立著兇手黑虎,還有主人章清亭。


    孟子瞻“啪”地一拍驚堂木,貌甚威嚴,“趙張氏,你方才在門外所言,本官俱已知曉,現在就來聽聽你這緣由!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定要治你擾亂公務,縱狗行兇的罪名!”


    章清亭毫無懼色,行禮解釋,“迴大人,小婦人應官府號召,昨日為杜鵑坪的百姓送水,歸來途中,與薛家送水人馬狹路相逢,為了避讓,當時曾讓我們隊伍停下,讓他們先行。可於掌櫃在經過我身邊時,突然扔出一隻火摺子,將我、我家小廝福興與馬兒一起驚落山坡,這是物證。”


    她從懷中取出火摺子呈上,“混亂之中,也不知他們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我家共有五匹馬被擠落山坡。今早官差大哥上門勘驗過傷情,這一處請他們來說。”


    官差將驗傷報告遞上,“神駿馬場確有五匹馬受了新傷,三匹崴了腳,兩匹母馬流產。餘者驚嚇擦損,輕重各有不同。”


    薛子安當即爭辯,“大人,我家三十二匹馬和人無一倖免,全都受了傷!可比他們家損失慘重多了!”


    旁人嗤笑,薛子安一激動,把人也用匹來形容了。


    孟子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很是嚴肅地繼續問話,“趙張氏,那你就是因此縱容你家的狗行兇的麽?”


    章清亭搖頭,“我家的狗性急,本來早就獨自過了那段路,是看見我們掉落山坡,隊伍大亂才衝出來分開馬群。黑虎雖然勇猛,但從不輕易傷人,若是傷人,除非是別人先傷了它。我從山坡下被家丁救上來時,就見黑虎孤身在與薛家人打鬥,當時於掌櫃向我求援,讓我喝止黑虎,我也喊了,可是這狗它有時不聽人話,我有什麽辦法?”


    她兩手一攤,狀甚無辜,氣得薛子安臉都白了,“難道你自己養的狗,都不聽你的話?”


    “那當然!”章清亭反唇相譏,“我說的是人話,它聽的是狗話。難道你就能跟你家的狗對話?”


    後頭百姓哄堂大笑,狗當然聽不懂人話,不過這黑狗看起來不打眼,居然打敗了一群人馬,還當真剽悍!


    第209章烏雲壓頂


    公堂之上,章清亭接著解釋,“黑虎發起脾氣來六親不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召那養過獒犬之人詢問。”


    孟子瞻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黑虎,故意問旁邊的青鬆,“這和咱家的神武將軍,是一樣的種麽?”


    “是!”青鬆毫不猶豫地答道:“獒犬性格勇猛善戰,能牧牛羊馬匹,若是有人激怒了它,或是傷了自家的牲口,必與之纏鬥,不分出勝負輸贏,不死不休!”


    福慶忍不住也插了句話,“大人可以過來瞧,我家黑虎身上還有鞭痕未消,若不是有人打了它,它也不至於傷了人!”


    “可你家一隻狗傷了我家這麽多人馬,該怎麽算?”薛子安狠狠地瞪著章清亭,“就算雙方爭執起來是個意外,可這藥費診金你總該賠的吧?”


    章清亭挑眉冷笑,“那依您說,該怎麽賠?”


    薛子安下巴一揚,“也別說我漫天要價,你賠我三十二匹好馬,三十二個完好無損的家丁便是!”


    他已經算準了,就是這醫藥費,也得賠窮了章清亭!


    章清亭心中早就料到,不慌不忙地道:“薛大爺,您這未免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既都說了是意外,大夥兒又不是三歲兩歲的無知幼童,是你們先驚嚇了我家的人馬,不說救助吧,先該快些招唿著自己人離去才是。可你們卻不依不饒在那兒打起了狗,這狗它不懂事,您打了它,它當然要自保,它何錯之有?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家三十二位大人和大馬,居然打不過我家一隻狗,如此受的傷,也好意思賴到我家頭上?”


    百姓聽得無不莞爾,確實,也是薛家人太沒本事了些!


    章清亭接著分辯,“你們家的人馬受了傷,可畢竟都迴來了。醫治醫治也就無事了。可我們呢?兩匹母馬流產,這過失讓誰來補?”


    “難道你這兩匹還未成形的馬胎比起過我家這麽多人馬麽?”薛子安好不容易抓住一個話柄,當即發難。


    章清亭等的就是這句話,“是啊!兩匹未成形的馬胎當然比不過這麽多人馬值錢。可是薛大爺,也請您好好算一算。我家馬兒這要是生下兩隻小馬來,能出多少利息?這兩隻小馬長大了,過不上三五年,再生下小馬來,又該值多少錢?它們這年年生,養下來的小馬過幾年又能再生小馬,我這損失找誰賠去?”


    她越說大夥兒越覺得有理,薛家的馬大夥兒在外頭全都看過了,用作騎乘拉貨的全是騸馬,再生不出小馬來的,可人家馬場損失的這兩匹馬卻是都能生育的。這樣算一算,卻是章清亭吃的虧更大了。


    眼見圍觀百姓們不住點頭,章清亭知道大夥兒站在她這一邊了,又擺正立場道:“現在旱災當頭,不管我們家和薛家之前有些什麽恩怨,但大夥兒都是去給受災的百姓送水時才衝撞出這樣一個事故。所以我們家縱然受了些損失,也並不怪罪於誰,自己迴去收拾了,也就罷了。卻不知薛大爺您為什麽一定要不依不饒地鬧上公堂來?耽誤了兩家的事情不說,最可憐的還是旱地的百姓們,我不知您家是怎麽安排,我們家今兒仍是送水出去了,隻是又少了幾擔!”


    百姓聽得無不贊服,到底是人家秀才家的娘子,多識大體,瞧都委屈成這樣了,不僅不計較個人的得失,反而還惦念著受災的百姓,瞧瞧人家這份胸襟,再看看薛家這小肚雞腸,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薛子安被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今兒為了來打官司,他連自家的人馬都沒有收拾,當然更不會再組織人去送水了。這個可惡的殺豬女,居然利用這一點,又花言巧語地把民心扯到她家去了!可怎麽辦呢?到底自家做了什麽他心裏有數,實在扯不出來有利的理由了。


    見風向徹底轉過來了,章清亭慢悠悠的使出最後一招殺手鐧,“這冤有頭,債有主!追根溯源,可是您家的人先驚了我家的馬,才引發後麵的事情,若是一定要計較出個是是非非,恐怕倒是我們該尋您的不是吧?還請縣太爺明斷!”


    孟子瞻淡然一笑,張口就落下判詞,“兩家送水,都是善舉。狹路相逢,本該禮讓。無心失火,驚嚇落馬,不去救人,反把狗打,牲畜非人,豈知退讓?你要她賠,她索你銀,既非有意,何須輸贏?息事寧人,皆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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