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希澤抬起衣袖,卻什麽都沒聞到。當下奇怪道:“有嗎?”


    陸良玉直起身子,捧起他的袖子,仔細嗅了許久,點頭道:


    “有,侯爺的衣物,均是府中用幹枯的茉莉花熏過的,其味寡淡中透著幾分清冽幹爽。”


    說到此處,她指了指衣袖道:“這處聞起來,味道不同,有些沉鬱的味道。”


    秦希澤沉默了許久,才道:“我一整日,均在宮中待著。”


    二人四目相對,自然知曉對方心中所想是什麽。此事,皇宮的人有參與。隻日日上朝,出入朝廷的臣子如過江之鯉,如何能辨出誰是誰。


    “我要去宮中。”陸良玉沉聲道。


    隻有她去了宮中,才有機會,尋到那人。隻怕普天之下,隻她一人,能識破那人的真實身份。


    秦希澤幾乎是在同時刻便搖了頭,他對陸良玉有求必應,很少拒絕什麽。但在有關陸良玉的這件事上,他有些害怕了。


    如今,敵在暗,我在明,他不能拿陸良玉冒險。


    “良玉,別,你等我,此事我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秦希澤不安地舔了舔嘴唇,目不轉睛地盯著陸良玉,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隻怕陸良玉拒絕。


    她實在太有主見了。


    他欣賞她這點,知曉自己並不能禁錮她的想法。


    隻經此一事,他早知曉陸良玉在他心中的分量,隻怕比他想象的,還要重要。


    此情可寄風與月,唯願與君共白首。


    正因失去過,才倍加害怕。命之所係,在眼前人焉。他怎麽能讓她冒半點風險。


    陸良玉如何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伸手摸了摸他略帶胡茬的下顎,胡茬有些紮手,隨即故作輕鬆道:


    “去洗漱吧。”


    當下不動聲色地將此事略了過去。二人皆知,陸良玉不可能從此再也不入宮。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此乃人世間運行之規律。若人人隻蠅營狗苟,圖眼前快活,不顧榮辱恩仇,活著便同草芥無異。


    先皇的下葬之事,流程繁複,弄了許久。陸良玉始終不曾露麵。


    秋風一日日加緊,催的人裹緊了衣裳。月兒也越發圓,中秋時節接近了。


    “小姐,蔣小姐來了。”彩蝶興奮地從門外進來道。


    自己小姐現如今已懷胎三月有餘,不時害喜,加之胃口不佳,清瘦了許多。


    如今有蔣小姐來陪她說說話,倒也舒坦。


    “良玉,這有二兩膏蟹。”蔣欽勇從外跨步入內,手中正領著幾隻螃蟹。


    陸良玉觀她雖不複昔日的灑脫,舉止間多了一絲大家閨秀的拘束。


    但那股豪邁的做派依舊,蔣欽勇還是那個蔣欽勇。


    “這可是上貢的絕佳膏蟹,我給你拎過來嚐嚐。”


    蔣欽勇眉宇間全是喜色,高興地道。


    彩蝶接過膏蟹,望了陸良玉一眼。孕婦可不能吃這些性寒之物,蔣小姐看來是不知道。


    陸良玉搖頭示意她將東西拿下去,不要開口敗了興致。


    “這次我幫你辦成了一件大事,你可得想想,怎麽感謝我。”


    蔣欽勇笑眯眯地坐在陸良玉身側道。


    “哦,若是真的,你成婚之日,我給你多添置幾件壓箱底的嫁妝。”


    陸良玉也接口道。


    蔣欽勇麵上一紅,不好意思地捂住臉道:“你再這樣拿我開涮,我可就不理你了。”


    陸良玉微微一笑,道:“好好,是我錯了,究竟是什麽事情?”


    蔣欽勇並未急著開口,反而伸長脖子,望了望四周,高聲問道:“修穆呢?我等他來。”


    陸良玉微微一愣,當下對著彩蝶吩咐道:“去叫少爺過來。”


    蔣欽勇不免嘟囔道:“好久沒看到他了。”說到此處,抬眼望向陸良玉,眼中失落道:


    “良玉,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我總覺得修穆在躲著我。”


    陸良玉故作笑意道:“別多想,男孩子嘛,總是有這個階段的。”


    蔣欽勇難免是有些落寞,她自幼在男孩子堆裏長大,李修穆這種情況,是第一次遇到。轉眼一想,修穆性子內斂溫和,同軍中的其他男生自然不同,當下也釋懷了幾分。


    “姐姐~”


    李修穆緩緩入內,拱手行禮道。


    轉眼看到身側的蔣欽勇,李修穆身子一愣,隨即彎下身子,啞聲道:“蔣……姐姐~”


    蔣欽勇便從這聲姐姐中,覺得二人跟之前一樣,當下大大咧咧地伸手,將李修穆拉到了自己身側。


    陸良玉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這個表弟細軟的耳根子紅了起來。


    當下眼睛一眯,思忖著日後要不要提醒蔣欽勇幾句。


    李修穆最近個頭躥的飛快,她都趕不上了,


    聲音也開始變聲,說話沙啞地像個破風箱。


    咋一看,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


    “幾個月前,你們托我去查一個人,我寫了份去軍中,如今,有結果了。”


    蔣欽勇語速極快,簡直可以稱得上眉飛色舞。


    陸良玉一喜,便聽得蔣欽勇接著道:“軍中確實有一個籍貫、年齡、名字都對得上的人,但此人似乎打仗時腦袋受過傷,有些事情記得不清楚了。”


    說到此處,蔣欽勇又頓了頓,接著道:“那人並不記得家中還有個兒子,而且,已經在邊疆那邊成家了。”


    此話一出,李修穆再也憋不住,被父母二人皆拋棄的念頭湧上心頭,募地生出了一股孤兒的想法,眼淚便撲簌簌地掉落下來。


    蔣欽勇長這麽大,何曾見過男子哭泣。連她都幾乎從未哭過。


    當下便僵在了原地,隨即伸手擦了擦李修穆臉上的眼淚,安慰道:


    “哭什麽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大丈夫就該振作起來。我大鄭好男兒,為國之棟梁。”


    這幾句有些驢頭不對馬嘴的話說出來,陸良玉都有些汗顏。


    李修穆則是直接愣在了原地,鬧了個臉紅脖子粗。


    陸良玉見狀,忙打圓場道:“修穆,你打算如何?”


    李修穆低著頭不說話,眼角卻不時地瞥過蔣欽勇。


    陸良玉沒法,隻得道:“那你再想想吧。”


    此事自然是大喜事,不管那個所謂的舅舅究竟是真是假,總算有個苗頭。


    陸良玉見狀,將自己成婚那日的收到的貴重禮物讓彩蝶指揮下人都搬了過來。


    “看看,想要哪些直說,就當給你成婚的賀禮。”


    陸良玉有意無意地提到。


    果不其然,李修穆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蔣欽勇則滿是欣喜,又帶了幾分赧色道:“還有幾個月呢。”


    一側的李修穆便徹徹底底的黑了臉。


    “沒事,當我提前送的了。”陸良玉將一側都看在眼裏,大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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