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尋桃樹林,沒想到上了亂墳崗子。


    這也難怪,崗子東、南兩邊都有桃樹,走這兒來也隻是憑目力直覺。


    不過,既然來了,又是大白天,砍捆桃枝子趕緊走應該沒啥危險吧。


    我想到這兒,大著膽子繞過崗子上的墳包,來到南側,埋頭砍起了枝條,不一會兒,就把十幾棵桃樹枝子砍下了一半,收拾成一堆,用繩子捆了,奮力扛起,急步往崗子下走去。


    餘光中,“活閻王”兩口子的墳包格外高大,墳頂的灌木枝條還在隨風搖晃。


    咦,不對呀,這會也沒風呀,怎麽……


    我下意識地轉頭望去,驚見那灌木枝上蹲著一隻黃毛狐狸。


    我娘,我腦袋轟的一炸,一個踉蹌差點栽倒,拔腿就往崗子下奔去。


    狐狸經常有,在哪兒出現都不稀奇。


    我心裏自我安慰著,額頭上就冒出了一層豆大的汗珠子。


    我急匆匆地下了崗子,迴頭再往,還好,那狐狸沒追上來,也就是說,它不是“活閻王”兩口子的化身和鬼魂。


    我這才大鬆了口氣,扛著桃樹條就往前麵一裏外的村子走去。


    “嘿嘿……”


    一聲詭異的尖笑在我頭頂響起。


    我頭皮唰的一麻,仰頭望去,天空湛藍,又轉頭四瞅,曠野空蕩蕩的,也沒個人影啊,這笑聲是從哪兒來的?


    難道我耳朵聽錯了,還是腦袋出現幻覺了?


    我心裏嘀咕著,不由膽怯起來,麻子已經中了鬼毒,我若再出毛病,爺倆豈不都要……


    “你個小崽子……”


    又一聲話語在我耳邊響起。


    我渾身猛地一哆嗦,嗷的一下子把肩上的枝條扔掉,撒丫子向前猛躥。


    急慌中,一不小心被腳下的一塊凍土絆著,隻覺身子騰空而起,似一枚沉重的炮彈,驚吼著就飛了出去,“咣”的又砸在了地上,連翻幾滾,剛要爬起,卻又一下子愣住了。


    路邊,我扔的那捆枝條上,那隻黃毛狐狸正蹲在上麵朝我咯咯直笑。


    那聲音尖細刺耳,好似戲台上的奸臣或太監。


    我懵了,這畜生啥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上來並跳到了我肩上的枝條上的?怪不得我四下望沒發現呢。


    我驚悸之下,一股火氣騰地竄了上來,手舞著鐮刀衝它猛一跺腳:“滾!”


    那狐狸嚇的一愣,笑聲停止,眼裏也露出了怯怯的神色。


    我見此,更有底氣了,蹲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揚手做出要打它的架勢,嘴裏又狂吼了一聲:“滾!”


    黃狐狸嗖地一下一個飛竄從枝條捆上向後竄出幾米,剛迴頭要看我,我一石頭擲了過去。


    但這石頭隻能嚇唬它,而不敢真打,老輩人說過,害死狐狸或黃鼠狼會遭報應的,所以不敢跟它們較真。


    石頭在它不遠處啪的砸在地上,又嗖地彈起,咕嚕嚕滾出了老遠。


    而黃狐狸也跟飛彈似的,一溜煙竄上了崗子,沒人草叢不見了。


    我忙過去扛起枝條捆,一溜小跑竄迴了家裏,渾身已出了一層透汗。


    二賴子正忙活著在修裝院門,見我滿頭大汗地扛著一捆枝條迴來,詫異道:“郭子,砍柴了?咱家也不缺燒火柴呀。”


    你知道個屁!


    我心裏罵了一句,把柴捆扔到東磨屋牆下,用袖子擦著汗,大步進了屋。


    炕上,三麻子和賴子媳婦頭對頭坐在那兒,像兩口子似的很和諧。


    這娘們,大約真被三麻子睡舒服了吧。


    “三爺……”我一屁股坐到炕沿上,大口喘著氣,想說狐狸的事,卻又覺得沒必要,因為那東西也沒把我咋樣,完全是偶然碰上,還有賴子媳婦在這,說話也不太方便。


    三麻子看出了我的意思,抬眼衝賴子媳婦道:“妹子,你和孩子先去西廂房呆會,我跟郭子商量下鬼附體的事,等會咱做豬肉粉條吃。”


    賴子媳婦應了一聲,抱著孩子往炕沿出溜,我忙下炕給她那鞋,賴子媳婦說著不用不用,身子就欠了起來。


    三麻子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道:“你看,這身上還粘著飯渣子呢。”


    說著又用力抓了一把。


    這老東西,真是人老心不老呀,看來他是很稀罕這女人。


    賴子媳婦也不吭聲,穿上鞋下炕出了門。


    “三爺,”我偏腿湊到三麻子跟前,小聲道,“我上亂墳崗子,看見一隻黃毛狐狸蹲在‘活閻王’兩口子的墳頂上,還衝我嘎嘎地笑,還,還跳到我頭頂上……”


    三麻子眯眼聽著,麵無表情,沉吟了一會,又歎了口氣:“今天你啥也不要做,就把砍迴來的那捆桃樹條子用鐮刀削成箭矢,讓二賴子做一把弓。”


    “要那玩意幹啥?”我有些迷糊。


    三麻子一瞪眼:“驅鬼,保命!”


    原來砍桃條就是弄這個呀,我隻見過有神棍巫婆啥的用桃木劍驅鬼,也有人用桃條抽打病患者,可從沒見過用桃條當弓箭的。


    但既然三麻子吩咐了,自有他的道理,我隻有照做。


    吃了早飯,我和二賴子就在院子裏忙活起來。


    三麻子和賴子媳婦依舊呆在熱乎乎的炕上不知在幹啥。


    令我奇怪的,二賴子對媳婦和三麻子好似半點不疑惑,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用鐮刀一氣修理出了四五十支箭矢,說是箭矢,其實就是一些細軟的桃條,射人都不會破皮的那種小孩玩意。


    二賴子呢,手巧,用較粗的桃木枝子三砍兩砍,加火煨,竟把弓箭做出來了,且非常像那麽迴事。


    做完這些,三麻子又讓我去灶房鍋裏添水,撒上朱砂,把箭矢和弓放進鍋裏,蓋上鍋蓋猛煮。


    這樣又經過半個多小時的鼓搗,半鍋水熬幹,幾十支桃條箭矢竟被浸染蒸煮的赤紅發黑,幽光耀眼,且堅硬如鐵。


    我娘,這,這……三麻子,你狗日的從哪兒學到的這些知識呀。


    我們把這些玩意抱到炕上,三麻子掀起被褥蓋了,讓我倆歇了會,有打發去狗剩家看看,帶些米麵,還有塊肉和幾顆大白菜。


    總之,他是不想讓我倆,尤其是二賴子在家裏的。


    我就不明白了,麻子你老目卡哧眼的,還沒了條腿,咋一天能幹幾次呀,小心讓賴子媳婦把你抽癟了。那樣不等“活閻王”兩口子的鬼魂找上門,你也先做了花下鬼,去陰曹地府跟他們死磕吧。


    一個白天就這麽忙活著過去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我知道今晚麻子要跟鬼魂生死博弈了,心裏忐忑的不行。


    吃了晚飯,三麻子先讓二賴子兩口子迴廂房睡了。自己倚在被褥上也低頭打起盹來。


    我心裏虛,所以特別謹慎,把院門和屋門關好,上了炕,想跟三麻子熬夜到天亮,這樣“活閻王”兩口子的鬼魂就不敢出來了吧。


    可麻子低著頭竟發出了鼾聲,難道他忘了驅鬼的事了?


    我眉頭一皺,輕推了他一把:“三爺!”


    麻子腦袋晃了一下,嗯了聲,吧嗒吧嗒嘴,卻並沒睜眼,繼續迷糊。


    我靠,這老東西不會是白天跟賴子媳婦造了幾次累屁了吧,這今晚咋辦?麻子說過若今晚再被卡脖子,小命就沒的救了呀。


    我用力拽了他一把:“三爺,醒醒,咱今晚還有大事呢,你不要命了嗎?”


    麻子這才猛然抬頭,像剛睡醒似的四下望望,不悅地問道:“幾點了?”


    “快夜裏十點了呀。”我故意把時間多說點,估計現在也就是剛過八點吧,冬天黑的早,夜長。


    麻子低罵了一聲:“放你娘的屁。”


    這老東西不上當呢,嘿嘿。不過他醒了就好。


    我問今晚咱該咋辦?


    麻子眨眼想了想,道:“這樣吧,為了保險一些,你把家裏所有的小板凳都收集過來,我抹上朱砂,到時一切聽我號令。”


    我應了,下炕去外屋拿了倆小凳子,想想灶房和二賴子屋裏還有幾個,便開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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