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張浚是不是事先和趙構商量過,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富平之敗的話題突然就轉到了讓眾人捐款捐糧上。


    看上去還無法拒絕。


    給朝廷捐款,當皇帝的最喜歡了。


    文官武將們選擇了沉默,就連趙構都沒有說話。


    李申之的話聽在趙構耳中,可以概括為兩個字:要錢。


    朝廷也很窮,官家請客都需要別人掏錢,更擔負不起建設應天府這樣重大的負擔。


    張浚經過了剛才的暴擊,現在再聽李申之的話,反倒變得沒那麽難聽。吐了一口血之後,張浚仿佛疏通了經脈,思維竟然變得靈活起來。


    在眾人沉默的時候,張浚說道:“官家,臣知道朝廷也缺錢缺糧,臣懇請官家允許老臣捐獻家中之財,用作應天府的開支。”


    張浚的話很有分寸,沒有幾十年的官場曆練說不出這樣的話術。


    自古恩出於上,私自發軍餉這種刷名聲的事情,最為君王所忌諱。張浚想要捐錢,還不能直接捐,而是通過趙構的旨意才可以捐。


    從名義上來說,這些錢不是張浚捐給應天府的,而是張浚捐給朝廷,再由朝廷賞賜給應天府。


    趙構很滿意,點了點頭,說道:“還是張相公最體恤朕。不知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臣願捐黃金一千兩。”李申之第一個認捐,也算是向張浚的一次示好。隻要大家都是為了大宋的發展,為了應天府的穩定,就沒有解不開的結。


    好在隻是一個鬼見愁而已,還不至於太心疼。


    “臣願捐黃金五千兩。”第二個認捐的是劉錡。張浚是他的老上司,而且他知道張浚的軍事才能確實不咋地,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支持提拔過自己的老領導。


    緊跟著,認捐的聲音此起彼伏,大佬們或五百或一千地認捐。地位略低一些的人,則是捐上幾百兩銀子,不能搶了大佬的風頭。更何況他們也不敢拿出那麽多的錢,不然克扣糧餉的名聲算是坐實了。


    嶽飛、韓世忠這些人之所以敢獅子大開口地捐款,是因為平日裏官家便時常賞賜他們金銀器物。若是在打仗的年景,官家一年賞賜他們的財物就值千兩黃金。反倒是那些吃俸祿的文官們,一下子拿出千兩黃金,有些不合時宜。


    看到大家積極認捐,趙構臉上笑意更甚,轉身對身後的內侍押班說道:“快去記錄下來,日後論功行賞,莫要寒了眾愛卿的心。”


    他哪是想等以後論功行賞,分明是擔心出了這個門以後,這些認捐的官員翻臉不認賬。


    內侍押班記性不錯,隻是剛才聽了一遍,便把某人捐款幾何記得清清楚楚。迴頭找了個小內侍,由他口述,小內侍記錄,用了片刻功夫一一記錄在案。


    卻說酒桌之上,張浚看到眾人積極捐錢捐物,心裏十分高興。


    這些都是他日後在應天府紮根的資本,當然是越多越好。


    張浚朝著眾人拱手示意,表示感謝。不管大家是給官家麵子,還是給他張相公麵子,他都心存感激,畢竟是自己拿到了實惠。


    張浚心情大好,趁著內侍去將捐款明細登記造冊的機會,張浚繼續與趙構商量著去應天府以後的細節。


    劉錡剛才被李申之一頓擠兌,又被迫捐了那麽多錢,一時間想要找迴場子,說道:“李文林的和議條款,雖然交換割讓的地盤沒有什麽問題,但是擅自增加歲幣總歸是個過錯吧?”


    在原本的和議中,大宋對大金的歲貢是銀子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李申之大手一揮,給增加到了銀子四十萬兩,絹四十萬匹,將近翻了一倍。


    真要說起來,李申之更改的這項條款確實有失國家體麵。


    李申之倒是不以為意,一年不過是多了幾個鬼見愁而已,就能買來嶽飛的命,和宋徽宗趙佶的棺槨,韋太後真人,那是相當的劃算。


    當然了,金人還贈送了一個宋欽宗趙桓的真人,理論上來說是大賺特賺。


    可是人家說你增加了歲幣,也是真實存在的。


    這種各說各有理的事情,全看官家如何評判。


    趙構沒有直接說,而是問道:“張相公可有何想法?”


    這話問的是另一個張相公,沒奈何張(人)俊。


    秦檜伏誅以後,張俊成了資曆最老的相公。在尚書左(右)仆射還沒有正式任命之前,他暫時擔任丞相之職。


    張俊說道:“按照宋遼慣例,國朝給遼國的歲幣隻需要兩個縣的稅賦。至於由哪兩個縣來出,往年都是輪著來。”


    趙構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現在對金國的歲幣,張相公覺得該如何處理呢?”


    張俊心裏暗暗叫屈。明明官家什麽都想好了,卻偏要讓自己說出來。


    不過當下屬的,就是要為領導分憂,替領導背黑鍋。不然他張俊有何德何能,能高居相位。


    張俊一副建言獻策的態度,說道:“對金的歲幣比對遼的歲幣多出許多,再由兩個縣承擔頗為不妥,不如增加到由四個縣共同承擔。”


    趙構點了點頭,示意張俊繼續說。


    張俊說道:“既然這個麻煩由李文林惹下,那麽從四十萬的歲幣中分出十五萬由應天府承擔,剩下的二十五萬由剩餘的州縣輪流分擔。陛下覺得此計是否可行?”


    趙構裝模作樣地想了想,說道:“眾愛卿覺得如何?”


    “臣以為張相公此計甚妙,當真可行。”範同第一個表示讚同,他早就猜出了趙構的心思,隻恨自己沒有發言的資格,不能光榮地背上這個黑鍋。


    “臣覺得此計並無不妥。”跟著讚同的是何鑄。這個鐵麵無私的司法機器,也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公平。


    趙士褭雖然沒有開口表示讚同,但也沒有反對,隻是含糊地點了點頭。


    朝中的相公們紛紛讚同,剩下的人自然更沒有異議。


    趁著眾人聊歲幣的事情,張(水)浚稍稍歇息了一會,喝了口茶水,吃了一些點心,恢複了些氣色。


    仿佛想到了什麽點子,張浚說道:“官家,既然決定割讓陝西那廂的州縣,該派何人為使去宣旨呢?”


    趙構知道他有話說,自覺地當起了捧哏,問道:“愛卿可有人選?”


    張浚說道:“臣以為,李文林可堪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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