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臨安城還十分簡陋,隻有南北走向的一條夯土街,就像六七十年代一座不甚發達的小鎮。


    這條長街叫禦街。


    從北麵的餘杭門進城,沿著禦街一直向南,走到頂頭,過了東華門,六部橋,就是皇宮。


    秦檜,這個帝國的宰相,並沒有在皇城裏當值,而是躲在餘杭門內的一個小樓上,略微緊張地向北張望著。


    三輛囚車被一隊禁軍押送,緩緩南下。


    為首的囚車裏是個中年男人,膀大腰圓,髭須井然,淡定的麵容不怒自威,仿佛乘坐的不是囚車,而是戰車。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震古爍今的一代戰神,嶽飛。


    後麵的兩輛囚車裏,一個是嶽飛手下的左膀右臂兼女婿張憲,另一個是戰場無敵的贏官人嶽雲。


    如果金兀術在現場,他的心情大概會是且喜且憂吧。


    喜的是,自己最害怕的幾個將領真的被秦檜給搞下獄了。憂的是,秦檜萬一不靠譜,搞不死他們,讓嶽飛一幹人重迴戰場。


    躲在暗處的秦檜很緊張,他同樣害怕押送的路上出岔子。


    好在大理寺的詔獄距離餘杭門不太遠,不一會就到了。


    ……


    李申之在臥室裏躺了一會,感覺精力恢複了一些,重新坐了起來。他的身體素質不錯,剛才那麽虛弱,是因為好幾天沒進食而已。


    話說好漢都架不住兩頓餓,就連魯智深少吃了一頓飯都打不過小地痞,更何況他這個讀書人。剛才吃了些點心,喝了點稀粥,身體也慢慢恢複了力氣,繼續消化原主的記憶。


    李綱共有八個兒子,七個女兒,孫子都有好幾個了。李申之是最小的兒子,算是李綱老來得子,最受寵愛。


    幾個兒子中,長子李儀之在老家邵武主持家族事務,次子李宗之常伴父親李綱左右。李綱去世後他也迴到了邵武當官。剩下的兒女們也基本上都考取了功名,留在福建生活。


    唯獨李申之還沒有考中進士,留在臨安等待秋天的解試和明年春天的禮部試,考中進士之後也迴邵武老家,遠離京城這個是非地。


    過了解試是舉人,過了禮部試是進士,最後再象征性地考一場殿試。


    臨安城中的李府,相當於是李氏家族的駐京辦,供李氏族人來京城落腳之用。李綱的孫子輩都還小,不到科舉的年齡,因此很長一段時間李府隻有李申之一個人住。


    李維這次是專程來臨安送犀帶。


    老來子的溺愛和長期的無人管教,李申之養成了一副紈絝的習性,成日裏鬥雞走狗,流連勾欄瓦舍。好在老李家的學霸基因很強大,玩鬧歸玩鬧,稍微學一學還是能夠考中進士。再加上官家趙構對李綱多少有些慚愧之心,暗中對李申之頗為照顧,李氏長輩也就放任李申之玩鬧,隻等科舉之後迴到福建,再好生管教。


    誰知突然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秦檜,這個華夏史上最無恥、最卑鄙的小人,得罪他的人從來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李申之錘了錘腦袋:“幹掉秦檜,有點難啊。還是先想想怎麽活下去吧。”


    “金兒,陪我出去轉轉。”李申之打算先去院子裏,感受一下還沒有被工業化汙染的空氣,興許能有什麽靈感。


    不料小丫鬟趕緊過來拽住李申之:“少爺不行啊!你大病初愈,不能再去那種地方了!”


    也不知是李申之身子虛,還是金兒力氣大,竟然一把把李申之給甩到了床上。


    李申之趕緊捂住衣領,怯怯地望著金兒:“你想幹什麽?”


    咦?好像拿錯劇本了。


    金兒一下羞紅了臉,趕緊過來給李申之脫鞋,抻被子,假裝伺候李申之休息來掩飾尷尬。


    李申之也一下迴過味兒來,一把拉住金兒的手:“你說我要去哪?”


    金兒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就在這時,門外的一陣喧鬧給金兒解了圍。


    ……


    “父親,你們為何被關在囚車裏?我這就去尋官家,去討個說法!”


    “兄長,可是有奸人陷害?”


    “夫君……”


    有青年的聲音,也有女青年的聲音,還有女青少年的聲音。


    本著有熱鬧不看王八蛋的優良傳統,李申之重新穿好了鞋,朝院子裏走去。


    這次金兒沒敢再阻攔,她也想出去看看熱鬧。


    “聽聲音像是隔壁銀屏姑娘在說話。”金兒邊走邊說。


    院子裏李維夫婦也趕了出來,麵色凝重,對門外的喧嘩也非常上心。


    聽門外的喊聲,應該是有人犯事被抓,要投進監獄,犯人家屬在外麵攔住了囚車,哭聲喊冤。


    老橋段了。


    “莫非是嶽帥?”李維嘀咕了一聲,加快腳步朝外走去。


    “哪個嶽帥?”李申之問了一句,跟在李維身後一陣小跑,“嶽飛?!”


    臨安、秦檜、嶽飛。


    一頓小跑累得李申之頭昏眼花。


    禦街之上早已熙熙攘攘,將囚車圍成了一團。


    “這是嶽帥啊,他們怎麽能把嶽帥抓起來?”


    “這狗日的朝廷,仗還沒打完就抓自己的大將,我看也快完球了,鄉親們快跑吧!”


    “不能讓他們抓走嶽帥,不如咱們劫了這囚車,救出嶽帥!”


    “對,劫囚車,救嶽帥!”


    “劫囚車,救嶽帥!”


    押送囚車的禁軍都頭很緊張,大聲嗬斥著人群,祈求趕緊把人犯押到大理寺。


    臨安城裏的居民外來戶居多,有好多都是原來開封城裏的百姓,北宋亡了以後跟隨鑾駕南下,在臨安落腳定居。


    由不得禁軍都頭不緊張,因為這些圍觀的百姓真的殺過官,文官、武官、宦官,都殺過。當年東京保衛戰的時候,皇帝派來傳話的太監他們都敢殺,更何況一個小小的禁軍都頭。


    見過血的人就像嚐過腥的貓,輕車熟路不說,眼神中還透露著一股渴望,殺人的渴望。


    圍觀的人群緩緩地朝囚車擠過來,包圍圈越來越小,有膽大的已經用手抓住了囚車的木柵欄,禁軍的士兵們緊張地握住了刀柄。


    禁軍的都頭滿頭大汗,緊張的局勢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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