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的李或聽了也沒有不高興,畢竟現在不是已經冰釋前嫌了嗎。


    他笑著轉移話,題隨口說到:“是啊是啊,欸,二位吃過了沒有,我給二位沏點茶喝吧。”


    “不了李或,我們吃過飯來的,現在也不渴。”說著,劉達生給劉福使了個顏色,說道,“劉福,你不是有東西要給李或啊。”


    管家劉福先是一愣,隨後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說道:“李或啊,瞧我這記性,本來怕你不原諒我,我還給你備了禮,剛剛忘了往外拿了。”


    說著,劉福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錦盒。將錦盒打開後,見裏麵又兩個人參。


    送禮一般要送雙,表達好事成雙的願望。禁忌三、四、五、十,是因為一般給死人獻祭用這些數。


    劉福也算是會做事,他今天送了兩根來。


    沒等劉福在說話,李或就先問了:“這參,為何是紅褐色的啊。”


    “瞧,你這就沒見識了吧。這是紅參,比別的參貴上好幾倍呢。”劉福說。


    下有人參上有紫氣,人參的神奇功效自古就被人們所推崇,人參的起死迴生、延年益壽之功效在曆代醫書都有記載。


    紅參為五加科植物人參的栽培品經蒸製後的幹燥根和根莖,秋季采挖,洗淨,蒸製後,幹燥。具有很高的藥用價值,同時價格也較高。


    “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又怎麽能收呢。”李或搖頭拒絕,也沒有接過錦盒。


    劉福繼續往李或手裏塞盒子,說道:“沒事兒沒事兒,這就是我親戚從長白山給我帶來的,我可身體沒什麽毛病,吃了也是浪費,不如拿來給你,你給你老娘吃。”


    兩人就這麽一送一推,一送一推的。


    劉達生看不下去了,伸手截下了錦盒,往李或懷裏一塞。“好了,李或你就收下吧。要不然今天劉福迴去覺都睡不好,那你也知道他腦子軸。”


    “這,這實在是,我實在是受不起啊,這麽貴的東西。”李或推托道。


    其實自從李或迴來的那天起,就不斷有人來探望他們娘倆的,除了周一刀,還有一些與李或一同讀書的夥伴,還有和李母交好的張大媽李大嬸。


    其實中了探花一事李或自己並沒有張揚,可是就是不知道怎麽迴事大家都知道了,一傳十十傳百,也總會有些愛傳閑話的人。


    各家都帶著點小恩小惠來到了李家,這幾天他收禮都收得手軟了,但是李或向來認為走禮不走情,但凡是來送禮的,李或都給迴了過去。


    李或一想,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收的話,不知道他們還要在我這裏磨多久,收了的話,禮物太貴重了沒法迴。


    這時候劉達生看穿了,他眯著眼笑道:“李或啊,你聽我的。今天夜裏,把紅參切成片放在燉盅裏,再把放裏邊幾個洗幹淨的雞蛋,加點兒熱水燉煮。水燒開冷一會兒後,開盅,把雞蛋取出來,剝去雞蛋殼,把雞蛋重新放迴燉盅裏繼續燉。


    第二天一早取出來雞蛋給你老娘吃,她吃蛋你喝湯,這好東西一點兒都別浪費了,你們母子倆也都好好補補。”


    接著他看了看李或的反應,又說:“李或,你今天要是不收的話,那咱們之前的事情我可就跟你沒完了啊。”


    剛剛平了的事情,又被提出來,李或心裏有些慌張。忙收下了禮物。


    “欸,別別別,劉爺別啊。那這紅參我就收著了,今天我就給我娘燉上。”


    劉福滿意的笑了笑:“這就對了嘛。給你你就收著。那天您當了大官,我們還得傍著您呢。”


    劉達生:“那咱們今天就算是扯平了,從今往後誰都不許提之前那事兒了,咱們還像以前一樣好。”


    這時候李或才徹底放心,他本以為他二人是來尋仇給自己使絆子的,沒想到竟然是來主動和解的。雖說劉達生先前提出的霸王條約,但是李或會上當也得怪他當時他衝動了。


    就與趙思遠當初說的一樣。他文德與武功俱佳,年少有成,不免多少有些心浮,他現在需要磨練的是心平氣和,不動如山的處世態度。


    想到這裏,李或不禁感歎了那把重劍青罡,劍本是把好劍,隻可惜讓自己給弄丟了,實在是愧對於趙思遠當初的贈劍之恩。


    自己做事焦躁,這點李或也是知道的,自從答應了約定,踏上殿試之途的時候,他心裏就一直裝著這件事兒。這事兒一直是他心中的一道坎兒,自己一直在逃避,但是它始終在哪裏等著自己。


    自己本以為這事情會沒完沒了,畢竟他劉達生不是什麽好惹得人物。


    沒想到今天,劉達生竟然主動放下這件事兒,雖然李或到現在也不太確定,他二人到底是為何主動要和解。真的與他們說的一樣,怕自己將來位高權重,找他們報複?這倒也是說得過去。


    李或終於鬆了口氣,他也決意不再多想了。心裏的疙瘩瞬間解開了,那股痛快勁兒是無以言表的。


    在李或收下了紅參後,劉達生劉福二人也就走了。


    當天晚上,李或就給李母燉下了紅參雞蛋。但是第二天早上李或他沒舍得吃上一點,連雞蛋帶紅參湯都給他母親吃了。


    沒想到李母吃了這紅參雞蛋之後,精神又是大好,李或很是高興。


    可是到了晚上,李母就不行了。臨咽氣之前,將李或托孤與了周一刀。


    李或除了周一刀外,再沒有別的親人了,所以奔喪報喪倒也不必了,小檢後就直接停靈了。李或與周一刀在靈堂守著李母,接受其他鄰裏的吊唁。


    到了晚上,他們二人穿著白色粗麻布褂子,腰係麻繩,腳穿草蛙。李或整個人都是懵的,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精神萎靡,白事都是周一刀給幫著操持的。白天他忍住了沒哭,可現在自己是實在繃不住了,抱住了周一刀放生大哭。


    “哥哥啊,你說怎麽就這麽快,怎麽就這麽快啊。我本以為母親能夠多挺些時日,我還……我還想著,要是一道聖旨把我遣送到遠方做官,我我……我還要向聖上陳情,我要將母親也帶去。我還我還想過,等哪日帶著母親去京城玩……”


    說著,李或已經是泣不成聲。


    周一刀還是第一次見李或哭得這麽厲害,要是在平時在別人麵前,李或永遠是死撐著。可是要知道他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啊。


    自古以來文冶情,武致事。但是這些在生死麵前,顯得微若螻蟻不值一提,人傷心到了一定地步的時候,唯有理智可以支撐著自己。別人說什麽,外界的任何幹涉都不在對他起作用了。


    一切安慰的話語,在那一刻都無濟於事了,這才是真正的傷心。


    就像是這時候的李或一樣,他的理智也已經徹底崩塌了,他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想要做的就是傾訴傾訴,傾訴。


    “娘啊,娘您早上還好好的,怎麽現在就躺在那冰冷冷的棺材裏了。您怎麽就這麽著急走呢,是去陪我爹的嗎?那我今後怎麽辦啊,娘。娘啊娘,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沒有天理了,您那麽好的人,怎麽這麽就走了。”


    周一刀也抹了抹眼淚,輕輕拍了拍李或。但沒想到李或哭得更厲害了。


    有些時候,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們情至真處時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了。除了縱情地流露情緒,他們沒有別的可做的事情了,其實於其說“流露”不如“宣泄”一詞更為恰當。不是他們不想去做其他事,而是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了,因為這一時期的他們無比脆弱,宣泄情緒已經耗費掉了他們絕大部分的力氣,他們無暇去管他事。


    這也就是,情不知所起以往而情深一樣的道理。他們隻會越陷越深越掙紮陷得越深,直到他們能夠幡然醒悟或是主動結束悲傷。


    從前周一刀也是見過別人哭喪的,他總是覺得那都是表麵功夫,哪有那麽多子欲孝而親不待?都隻不過是演給人看的東西而已。


    然而今日,當天再次經曆親人離世的時候,他才終於明白了,原來喪親之痛是那麽的痛。他現在不再去唾棄那些哭孝的了,他隻是想知道他們都是怎麽要過來的?他們都是如何停止眼淚的?


    他師父去世的時候,那時候他與李或年紀還尚小,他也隻是跟著大人們哭,因為當時自己隻知道師父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永遠都不會迴來了。


    現在周一刀好恨自己長大了,因為長大讓他懂了許多。正因為懂得多了,所以就更痛了。經曆的越多,就越會因為一些事情而心痛,更別提這喪親之痛了。


    而李或亦如此,他此時心痛似如刀割,他不知道自己會這麽痛這麽難受。以前的時候,他總是認為親人駕鶴西去,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早登極樂結束人間苦難。


    他父親走時他亦是這樣的想法,他從沒想過為父尋仇,因為他父親告訴過他,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他父親要他做的並不是從此忿世嫉俗、避世絕俗,而是要他繼承遺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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