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力開始燃燒。 他體內的一切都開始燃燒。 禪院尚也重返人世的生命是由“神明”賜予的,那麽他的生命也是神明力量的一部分。當他開始燃燒自己剩下僅僅一個小時生命的時候,可以窺得部分神明的力量。 “……想出這個主意的我,還真是天才啊。” 逆轉生死是需要龐大力量的。 哪怕隻是這一個小時的力量——也已經足夠了。 他的身周點起了白色的火焰,火焰很快就將他整個人吞噬在內,他原本那一頭黑色長發也慢慢地變成了白色。禪院尚也閉上眼睛,他明明沒有翅膀,身體卻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能量轉化完成。 ——咒力,輸送。 ——防護罩修補,完成。 他像是一根羽毛,越飄越高。當他的身體觸碰到防護罩的時候,羽毛在空氣中化為了點點碎片,融入了防護罩之中,什麽都沒留下。 隻有原本地上的那攤血跡,沉默地見證了一個人的離去。 這次,黑氣再也沒能蠶食這個防護罩。遠遠望去,白色的防護罩上浮著一層拿它束手無策的黑氣,以固執的姿態守護著東京。 高空之上,五條悟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 作者有話要說: 「」中的語句,按先後順序分別出自第81章 ,第62章,第15章,第68章。第85章 連帶著輸出咒力的手也頓了頓, 手中正準備釋放的“茈”都險些打歪。中原中也飛快地掃了他一眼,補上了五條悟剛剛失誤造成的空隙——他們必須將這位“神”緊緊地包圍在這裏,不能讓他迴到防禦之中。與此同時, 向城市散發的黑氣也途徑他們的身旁,盡管在座之人都有著數一數二的意誌力, 但多少還是受到了些影響。 中原中也暫時沒有開啟汙濁。 他不確定——在這樣的情況下, 開汙濁會不會誤傷到其他人。 “你怎麽了?”中原中也皺著眉問五條悟,“現在還有什麽事值得你分心?” “……” 五條悟沒有迴答。 這樣的心悸, 在許多年前他曾經經曆過。在出一次任務的途中, 他也是莫名地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心悸, 事後檢查也沒檢查出個什麽毛病來。 隻是在不久之後,他聽到了禪院尚也的死訊。 他不禁瞟了一眼底下的防護罩,正泛著白色的柔光, 上麵都是禪院尚也咒力的痕跡。防護罩上沒有破損,即使偶爾被黑氣腐蝕,也很快就修補完成了—— 既然這樣的話, 禪院尚也現在應該是沒事的。 畢竟如果他死了,誰還能來修補這個防護罩呢? 這個防護罩最起碼給了五條悟點安心, 他收迴目光, 又開始釋放術式。“蒼”、“赫”和“茈”輪番用來招待這位外來之神,耳邊充斥著外來之神的慘叫。 “沒用。” 江戶川亂步抱著自己的保險箱, 盤腿坐在直升機之上:“就算給他造成了再多的傷害,他也會變著方法複活的,照這樣下去,輸的隻會是我們。” “真的沒辦法嗎?”宮澤賢治忍不住問, “他們都那麽努力了——” “他修複的速度之快已經是肉眼看不清的了,除此之外, 他正在不斷地憤怒,黑氣就算這個時候沒有侵蝕東京的防護罩,”江戶川亂步說這話的時候,卻沒有看底下的防護罩一眼,“之後也會侵蝕的。” 咒術高專的直升機裏,虎杖悠仁扒拉著窗戶,看著窗外的各種顏色的能量正不斷地襲擊著那一團黑色人形物體。但是,如果他的手被吉爾伽美什砍斷,又會馬上長出一隻全新的手。 這樣在天空之上的戰鬥是虎杖悠仁做不到的。 他撓了撓頭:“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誒……” 釘崎野薔薇探了探頭:“確實。” 伏黑惠點了點頭:“是的。” 神律澈:“……” 他懶懶地掀起眼皮,掃了眾人一眼。 “他們會輸,”他很平淡地說,仿佛隻是在說“今天晚上吃什麽”這種話,“地麵上支撐不了多久,已經沒有很多時間能留給他們了。” 虎杖悠仁摸了摸鼻子。 他擔憂地看了窗外一眼,默默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他們做不了什麽,隻能在一旁等戰鬥的結果,這樣的無力感實在讓人不好受。 “那麽……你有辦法嗎?神律?”虎杖悠仁望向他,有些局促,“我知道你有規矩,你必須要我付出等同的代價,才會答應和人做交易……我是說,”他覺得自己已經有些胡言亂語了,“你需要什麽?有什麽是我能給你的?” 神律澈歪了歪頭。 他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你為什麽覺得我能做到?我現在連神都不是了,也失去了大部分的能力。就像現在,我連在天空中和他們一起戰鬥都做不到,隻不過和你們一樣,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虎杖悠仁也說不上來,為什麽會對神律澈有這樣的信心。 他總覺得神律澈是有辦法的……畢竟他天天夜裏都聽兩麵宿儺在耳邊念叨神律澈以前是個怎樣怎樣的人,還要被迫聽著兩麵宿儺和神律澈的故事入睡。 似乎……慢慢地也對神律澈有了一點信心? 盡管時間不太合適,釘崎野薔薇還是沒忍住吐槽:“但是你活了幾千年。” 是的,不論如何—— 神律澈都是貨真價實地活了上千年的“人類”。 有誰的壽命能有這麽長? 可是虎杖悠仁又忽然意識到一點,這幾千年以來,神律澈都是獨自一人度過的——他終日麵對的隻不過是空空如也的石壁而已,在那樣漫長的歲月之中,他連自己活下去想見到人的那個名字都記不清了,連昔日的迴憶都不能咀嚼——隻是為了這樣虛無縹緲的一份執念,他獨自一個人走過了漫長的歲月。 ……如今分明近在咫尺,卻又像相隔山海。 現在,如果連神律澈都沒有辦法的話,那麽如果他們輸了,一切也就沒有未來可言。 那最起碼,現在—— “我知道你想見到他,”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氣,“其實他一直就在你身邊,之前我把他的手指給吃了下去,結果我就變成了他的容器……” 虎杖悠仁當然有些害怕。 他其實很害怕,神律澈知道兩麵宿儺在自己的身體裏以後,說不定會想辦法讓自己的意識昏迷過去,讓兩麵宿儺清醒過來。 神律澈眨了眨眼。 虎杖悠仁以為神律澈最起碼會露出特別的表情,可神律澈的反應看起來還是那樣平淡,甚至都沒什麽波動。如果不是虎杖悠仁看見神律澈不自覺地咽了咽喉嚨,真要以為他無動於衷了。 “我想,”虎杖悠仁試探著問,“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做你們兩個之間的傳話筒?畢竟貌似,你好像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神律澈沉默了一會兒,看著他問道:“這是你提出來的條件嗎?” “不,不是。”虎杖悠仁想了想,“我覺得這不應該是我能拿來和你交換的東西,就算交換,也不應該是用這個來交換。我隻是想做一個很久之前我就想做的事情,”大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畢竟如果五條老師他們輸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未來了——在那之前,我得做一些還沒做完的事,這樣的話,就算之後迎來死亡,想必也不會留下什麽遺憾。” 神律澈:“你不怕死?” “唔——應該是害怕的,但如果是正確的死亡的話,好像也不會留下什麽遺憾了。”虎杖悠仁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我覺得戰鬥不應該隻是他們的事,所有的希望也不應該都寄托在五條老師他們身上,我最起碼也應該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你有什麽希望我轉告給那個人的話麽?” 神律澈頓了下,竟然顯露出了一點遲疑:“……你不和我做交易了?” 虎杖悠仁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如果要讓神律你動手的話,那樣的錢應該隻有五條老師才能付得起……我當然想和你做交易,隻不過我什麽都拿不出來……更何況。” 清爽陽光的粉發大男孩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笑了起來。 “我總覺得,神律你不會無動於衷的。” “我相信你。” 神律澈盯著他,歎了口氣。 “……就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那麽輕易地相信別人嗎?” 虎杖悠仁看見神律澈也站了起來,站在原地有點懵:“可是……我覺得神律不是壞人啊。” “壞人好人是沒那麽好判定的,你才幾歲,哪裏懂得那麽多道理,”神律澈走到他麵前,麵無表情伸出手掌,“我剛剛看你的口袋裏有硬幣了,給我。” 虎杖悠仁:“……誒?” 他口袋裏的硬幣是買飲料的時候剩下的,但此刻他也來不及想那麽多,隻是乖乖地聽神律澈的話,將口袋裏的1日元硬幣拿出來遞給神律澈。 神律澈掂了掂重量,點點頭。 “這就夠了。” 虎杖悠仁:“……誒?!” “到後麵去,雖然你這種心情很難得,但你現在才十幾歲,我都幾千歲了——這種事還是讓我這種不值一提的老骨頭來做吧,左右我也活夠了。” 神律澈走過去,拉開了門。他金色的長發飄了起來,向戰場的方向慢慢走去。 “活了這麽久,也隻是為了等和一個人重逢的那天,既然已經重逢,那就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了。”他低聲說,“再如何不想死,你都會正視自己的死亡,坦然地迎接他,而我隻是愚蠢地龜縮在一處苟活,想逃避死亡……你要比我勇敢得多,也遠遠比我更強大。” “既然他都隻能暫時寄居在你的身體裏……想必他現在的狀態也不算很好,那彼此彼此,我們都很糟糕。” “我曾經被人類背叛,現在你要我去保護人類,我做不到。”神律澈沒迴頭,“隻不過是給自己一個結局而已,既然你和我做了交易,按照規矩,你已經付出了相應的代價,那麽我就會完成你的心願。” “在最後——” 他說。 “幫我和那個人說一聲,好久不見。” 機艙的門是大開著的,方便夏油傑操縱咒靈。夏油傑注意到突然出現在身邊的神律澈,困惑地皺了皺眉頭,緊接著就看到神律澈從他身邊走過,一躍而下。 外來之神似乎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猛地向這邊撲了過來。 神律澈在下墜。 他伸出手,嘴角竟然帶了一點笑意,像是要擁抱那個醜陋的外來之神。外來之神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此刻竟然沒人能攔得住他。 吉爾伽美什不動聲色地停下了攻擊。 下墜的時間實在太短暫,短暫到要將此刻化為永恆。 他的雙眼開始模糊。 “——原來如此,因為曾經是神,而現在的敵人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虛弱期,所以會不顧一切地想要吸收養分麽……”江戶川亂步遠遠地看著這一幕,金發藍眼的神明慢慢地被黑氣所包圍,看樣子即將被外來之神吞噬。 神律澈低低地笑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