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鑲寶石的花冠閃閃發亮,沈今竹手裏的鮮花顏色鮮艷,立刻吸引住了大哥兒,林側妃也迴過神來,她搖動著撥浪鼓,強行扯出一抹笑意說道:“哥兒乖,快來過來抓呀。”母子天性,大哥兒的目光從花冠上移開,呀呀叫著,撐著胳膊想要站起跑過來要抱林側妃,可是冰麵太滑了,他剛挪開步子,就重重的摔在冰麵上!


    哢嚓!冰麵驀地受力,白色的裂fèng更加清晰了!眾人不禁發出一聲驚唿,大哥兒摔倒受痛,又被驚唿聲嚇得一懵,哇哇哭起來了,福王惱怒的迴頭對眾人吼道:“都閉嘴!”


    林側妃含著淚又是哭,又是笑,不停的晃動著撥浪鼓,“哥兒乖,莫要哭,爬到娘親這裏來。”


    大哥兒哭叫著連滾帶爬往林側妃方向而去,到了約五丈距離的時候,家丁揮動著漁網終於罩住了大哥兒,一把將大哥兒拖到了岸邊,也真是驚險,福王將哭得直打挺的兒子抱起來時,冰封的池塘徹底爆開了,變成了如蜘蛛網似的浮冰。寒冬臘月的,每個人身上都驚出了一層汗。


    而幾乎與此同時,奶娘的屍體從池塘中央浮起來了,她雙目圓睜,不甘的看著這個冰冷的世界,北風驟起,大雪紛飛,她的身體不再有溫度,雪花落在她的臉頰上便不再融化,等打撈上來時,已經是個冰人了。


    福王親自過問此案,沈今竹隱去了東廠玉牌之事,將一切都詳細說出來了,福王起身對著沈今竹拜了一拜,“我過了而立之年,至今隻有大哥兒一子,若不是沈老闆相救,恐怕連唯一的兒子都保不住了,請受我一拜,以後沈老闆就是福王府的貴賓,沈老闆有什麽要求,盡可以說出來。”


    沈今竹還了半禮,說道:“都是應該的,誰都不忍心看著一個小生命消失在冰水裏。稚子無辜,希望王爺容許我將桃兒帶走。”這個孩子留在狼窩裏,夠嗆能活下去。


    福王說道:“那個孩子被人下了很重的迷藥,到現在都昏迷著,不知道能否醒過來,倘若大夫能救活她,我定會將她送給沈老闆。”反正一個兩歲的孩子,什麽都記不起來,留著沒有多大價值。


    真夠喪心病狂的!孩子醒過來也可能是個癡呆了!王府水深,背後指使者除了福王自己,恐怕誰都有可能,權力的角逐就是如此殘酷。


    與此同時,海澄縣一棟新宅院,終於等來了它的男主人,陸氏擺上了一桌菜,這些都是婆婆說過相公愛吃的,豈料丫鬟慌慌張張跑進來說道,“姑爺說一個時辰之內從宅子裏搬出來,他要放火燒了宅子。”


    第142章知真相晴天遭霹靂,守尊嚴陸氏要嫡子


    都是金陵武將世家,徐家和陸家時常有人情來往,兩家的族人有姻親關係,陸氏經常來瞻園做客,徐楓也跟著大人們去過陸家的府邸,在她的印象中,徐楓好勇鬥狠,一身蠻力,有他在的地方,必然是雞飛狗跳,熱鬧如沙場,同齡的男孩子甚少沒有吃過他的拳腳,有著金陵小霸王的外號。


    可是十五歲那年,小霸王搖身一變,成了“擲果盈車徐八郎”,她也是待字閨中的少女了,那年在京城外祖家,圍觀日本、暹羅、北大年大國師團進京朝貢,原本是好奇想看看大象還有奇裝異服的番邦人,沒曾想瞧見一個勇猛英俊的少年小將軍騎行在大街上,身上落滿了鮮花,沿街樓上還不停地有人扔花和果子,她也跟著湊熱鬧,隨手將桌上一盤果子都倒下去了,卻不想果盤裏頭有個大柚子,正好往小將軍頭上砸去!


    她捂嘴驚唿,幸好小將軍身邊有個西洋少年揮劍將柚子斬成兩半,後來她才曉得小將軍就是金陵小霸王徐楓,當年的頑劣男童長成了年輕有為、許多少女心中的春闈夢裏人。她母親早逝,當母親試探她對嫁給徐楓沖喜之事的態度,她害羞的點了點頭。


    但是母親卻擔憂的提醒她,徐家是豪門大族,比陸家複雜多了,嫁過去雖然是小兒媳婦,但估計也不輕鬆,而且徐家如此倉促的娶媳婦沖喜,連徐楓都還沒迴家,短時間又打聽不出有什麽特殊的內情,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糙率行事了,需要再考慮打聽。


    母親希望婚事緩一緩,可是徐家一再催促,說再遲恐怕太夫人撐不住了,最後是父親和祖父拍板定的婚期,父親說徐家是江南第一豪門,徐楓年輕有為,小小年紀就是千戶了,而且不沾酒色,品行端正,這種家世好、有本事、品行優的女婿江南之地能有幾個?還在猶豫什麽?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了,即使徐家有些難言之隱的原因,也不妨礙這是一個門當戶對,對陸家有大助力的好親事啊!女兒能嫁給徐八郎,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不僅父親如此說,連祖父都開始催促,母親心下雖還有許多疑問,但也隻能應下這門沖喜的親事了。好在八歲起家裏就開始給陸氏攢嫁妝,雖是沖喜,但也是十裏紅妝,風光出嫁。


    結親拜堂的是徐家的重孫輩代新郎行禮,看見個頭才到自己腰際、剛開始換牙的“小新郎”,她心中隱隱有些委屈,可是婆婆對她那麽熱情,比母親還細緻入微的照顧,再想想一年前在京城街頭上萬人空巷,圍觀“擲果盈車徐八郎”時的情景,心中便開始對未來的婚姻生活滿是幸福的憧憬。雖是沖喜嫁過來,獨守空房,嫁過來不到半月就為太婆婆披麻戴孝,一年內都不能圓房,但是婆婆寬厚熱情,相公英俊有作為,未來的日子定是很美好,一時的委屈不算什麽,能和春閨夢裏人生兒育女、白頭偕老,她是幸運的。


    可是後來的事情完全不是她期盼的那樣,成親兩年了,別說圓房,相公連正眼都沒瞧過。她隻見過丈夫兩次,一次是在祠堂裏看見他給剛去世的太夫人上香,第二次得知他在太夫人墳前長跪不起,她坐著馬車也跟去了,不敢開口勸他起來,便展開手裏的黑色大氅披在他身上,誰知丈夫如逼開蛇蠍似的側身閃躲,要她馬上離開。


    他依舊是夢裏英俊勇猛的模樣,可是冷冰冰如隆冬的雪人,散發出一股逼人的寒氣和殺氣,那雙眼睛裏滿是悲傷和怒火,嚇得她不敢和丈夫對視。她不敢違抗丈夫的命令,那樣子像是要殺人。


    陸氏委委屈屈含淚迴家,獨自對著蠟燭坐到天明,依舊沒有盼得丈夫歸來,卻得知其穿著一身重孝南下迴到了槽兵軍營繼續當差去了。當時她就傻了眼,覺得天塌下來似的,雖說作為孫輩要守孝一年,不能圓房,可剛剛新婚,好歹在家裏留上一月,夫妻兩個說說話,互相了解啊,連新房都不踏入半步是什麽意思?


    陸氏守著空房哭泣,婆婆魏國公夫人聞訊趕過來安慰,說太夫人生前最疼的是相公,如今乍然去世,相公沒能趕上見最後一麵,心裏難過,怨自己一心忙著軍務,天南地北的殲倭,護送漕糧,忽視了家裏,他日夜兼程趕迴金陵,已經是陰陽兩隔了,悔之晚矣,遭遇如此大的打擊,所以誰都不理會,跑去殺倭繳土匪泄憤。


    陸氏心想確實如此,相公不僅沒有正眼瞧她,連親娘都沒說句話,看來是悲傷太過了,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留得力氣在沙場殺敵,正是大丈夫也。丈夫如此言行,正說明他是個有情有義有作為的頂天立地男子漢啊,陸氏愈發覺得自己嫁對了人,暗自鼓勵自己打起精神來,武將人家的夫妻少有能長相廝守在一起的,相隔兩地的夫妻多著呢,便擦幹了淚水,給丈夫fèng衣做鞋,每月必有家書捎過去。


    她連寫了半年的書信,海澄那邊的相公卻一直沒有迴信,正當她覺得不對勁,開始在瞻園胡思亂想時,相公終於迴了一封信,問候了家裏人身體好不好,他軍務繁忙,今年不迴金陵了,雖說語氣冷淡,但至少有了迴音,但是她的心沒安下幾天,就發現了一些蹊蹺之處。起因是偶爾一次在花園偶遇了三嬸娘劉氏,慢慢聊到了丈夫小時候的趣事,劉氏無意間說的一句話引起了她的警覺:“你的是個有福的,楓兒將來出息大著呢,誰會想到小時候最調皮的熊孩子能有如此作為呢?那時真真是個混世魔王,天天打架鬧事,東園的家學被氣走了好幾個夫子,還差點一把火燒了家學,誰都不惹他,不過一物降一物,老虎聽見獅子吼還要抖三抖呢,他有個克星,隻要遇到她呀,老虎立刻變成了貓。”


    陸氏心頭一顫,故作平靜的問道:“她——她是誰呀?怎麽沒聽婆婆和姑嫂們說過?”沈今竹離開瞻園已經有四年多了,當年在鳳鳴院伺候過丫鬟婆子們全部被遣散出了園子,魏國公夫人早就暗暗抹掉了她存在過的痕跡。


    三夫人劉氏笑道:“她已經有近五年沒來瞻園了,且已經從了商,不再是千金大小姐啦,你是深宅貴婦,不是一個圈子的人,當然就沒聽說過她。她叫做沈今竹,是四房的表小姐,因父母都在京城,祖母身子又不好,所以在瞻園住過三年,由四悌婦親自教養著,養到十二歲時被父母接到了京城。長到十五歲時,祖母去世,她跟隨家人扶靈迴金陵,據說是和繼母不合,跑去重操祖輩的舊業,當起了生意人,此事鬧的沸沸揚揚的,和當年她堂姐沈三離差不多,現在不過十八歲,已經是一方巨賈了,真是家學淵源啊,不得不服,人家就是有從商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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