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掌櫃一愣,他沒想到這些人會如此大膽,也沒想到小東家如此雷厲風行,才剛天亮就將事情查清楚了,居然有五個夥計在庫房裏嫖ji?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今竹示意纓絡將厚厚的一摞紙遞過去,說道:“這是他們的口供,都簽字畫押了,丘掌管自己看吧,人都關在地牢裏,你若不信,可以親自去審問。”


    放在第一頁就是罪魁禍首趙管事的口供,丘掌櫃的看的觸目驚心,最後猛地一拍書案,叫道:“豎子安敢欺瞞於我!做下這等下作事,還要帶著兒子上門提親,和我結下兒女親家!我真是瞎了眼了,把小女兒許配給了他的兒子,都已經合過八字定下婚期了。都是我的錯,沒有發現這些人已經變成大老鼠挖自己家的牆角了。小東家,這次的損失就由我來背著,我是隆恩店的掌櫃,他們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這等作jian犯科之事,損害店裏的利益和名譽,我有失察之罪啊。”


    裏頭是趙管事交代,他和門房以及洪字號庫房一起串通,今日將洪字二十七號房商人寄放的上等綢緞狸貓換太子變成了下等羅緞,賺了五百多兩銀子,他拿大頭,剩下的殘羹剩飯由門房和洪字號庫房的老蒼頭兩人平分。覺得隆恩店小東家後台硬,商人迴來發現貨物被掉包了也無可奈何,隻得認栽。而小東家是女子,兩個心腹都在樓上看帳本寫文書,幾乎足不出戶,最好敷衍欺瞞了,這些人嚐到了橫財的甜頭,還打算再合夥幹上幾筆,放開手腳做大買賣。


    丘掌櫃出了一身冷汗,和趙家的婚期定在今年秋天,一旦結為了親家,趙家犯事,肯定會牽連到自己,小東家後台硬實,悍女名聲在外,絕不是那等心慈手軟、婦人之仁的,一併追究下來,丘家不死也要脫層皮。幸虧小東家發覺有異,連夜搜查,將趙管事等人連根拔起,嚴刑逼問,將此事揭露出來,否則那後果他都不敢想像了。


    沈今竹說道:“丘掌櫃,你是一店掌櫃,在隆恩店權力隻在我之下,其他人都要服從你的管束,我不知他們的根底,你是知道的。我相信也丘掌櫃的人品和實力,以前元寶公公執掌隆恩店的時候,他們肯定沒有這麽大的膽子。不過是欺我是女子,麵子薄,甚少去下麵巡視,再仗著和你結為了兒女親家,將來東窗事發,你看在小女兒的份上,也會幫忙遮掩吧。”


    丘掌櫃忙說道:“小東家,我在榻房幾十年了,從來都是清清白白的,我敢保證,將來若真有這麽一天,我肯定會大義滅親,絕對不準宵小之輩胡作非為的。”


    說老實話,沈今竹並不相信丘掌櫃一點風聲都不知道,趙管事冒領庫房屋頂的修繕費用,帳目也要經過丘掌櫃之手,正如他自己所說,在榻房幹了幾十年了,難道這點貓膩都看不出來?既然看出來了,事先不明示或者暗示,事後又不先問清事實,反而一上來就質疑自己的賠償決定,拿規矩和行規壓人。


    丘掌櫃確實清白,但他至少也有消極怠工,欺上瞞下之嫌了。恐怕也是輕視自己年幼,又是女子的緣故。借著這件事立威也好,趕走一批孟浪之徒,震懾一下類似丘掌櫃這樣的老狐狸,自己馬上就要去月港了,千萬不要後院失火啊。


    沈今竹說道:“丘掌櫃,你拿著他們的口供,把地牢的人都送到應天府衙門吧,賠銀子、打板子、或流放、或坐牢聽憑官府處置,盯緊一點,別讓他們有機會翻口供。還有,乘著那個綢緞商還沒有迴貨棧提貨,把他們掉包的下等綢緞再換成上等,以後好好的和人家解釋清楚。”


    “是,東家。”不知不覺中,丘掌櫃將那個“小”字去掉了,說道:“請東家放心,應天府衙門我熟的很,時常打點,去一趟就跟走親戚似的,此事定辦的妥妥噹噹。”不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媒人一起喚進衙門,解除趙丘兩家的婚約。


    丘掌櫃下了樓,曹核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笑道:“剛才好威風啊,那老狐狸本是來興師問罪的,不想灰頭土臉的下去了,還要對你感恩戴德。”


    沈今竹看著外頭的雨,麵有憂色,“這雨什麽時候才能停呢,我明日還要啟程去漳州月港呢,這麽大的雨,水陸兩地都走不了啊。”她穿著一身素白衣裙,頭髮盤成圓髻,罩在黑色網巾下麵,渾身上下都不見首飾的痕跡,微蹙著眉,大雨砸在窗欞上,飛濺出雨點落在她光潔的臉上,下雨天屋裏很是昏暗,她就像一盞發光的光柱,吸引著曹核飛蛾撲火、不顧一切的愣愣的看著她。


    曹核突然很嫉妒雨點,他們砸在窗戶上,起碼還能飛濺著親吻她的臉頰,而他把自己的身心整個都砸進了去了,沒有一絲保留,卻啥都換不到,沈今竹隻想著明日的月港之行,自己這個大活人在這裏像空氣似的透明。曹核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她,漸漸的,他的唿吸已經吹動了她散在後頸處的一縷碎發了。


    後頸一處癢意襲來,沈今竹不由得聳了聳肩,她摸著後頸轉身,恰好撞在了曹核的肩膀上,又一抬頭,頭顱頂在了曹核的下巴上,曹核呲牙咧嘴捂著下巴叫痛,沈今竹捂著頭頂也倒吸著涼氣嗔怪道:“你一個大男人,走路像貓似的,突然出現在人的身後,幸虧是白天,若要是晚上,還以為鬧鬼了呢。”


    曹核心中有鬼,揉著下巴不敢迴嘴,沈今竹從抽屜裏摸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扔給曹核,曹核靈活的接過袋子,油嘴滑舌的說道:“喲,這是花樓拋繡球找女婿吧。”言罷,又後悔了,忙道歉說道:“對不起,忘了你還在孝期了。”這種特殊時期,關於婚嫁的玩笑太失禮了,沈今竹是孫輩,要守孝一年,一年內不能談婚論嫁,所以曹核想把生米煮成熟飯先定親的計劃隻能推遲一年。


    曹核是無心的,又很快道歉,沈今竹擺擺手,並沒有責備他,說道:“這裏頭是些銀子,你拿去分給昨晚出力的錦衣衛弟兄們吧,隆恩店突然換主,人心渙散,什麽魑魅魍魎都出來了乘機作亂,我要重新聚攏人心,就必須恩威並施。恩嘛,就是讓他們都能賺到錢,這威嘛——曹核,以後要多多麻煩你了。”


    昨晚沈今竹覺察出端倪,當即就找了曹核幫忙,把相關人等一網打盡,關在地牢審問,甚少有人能熬過錦衣衛的手段,全都招人了,還互相攀咬,扯出另一撥人來,到了天明,寫了一厚摞的口供,簽字畫押,幹淨利索的把事情辦完。若沒有曹核幫忙,單憑四個女鏢師還有萍兒纓絡,沈今竹休想在今日震住丘掌櫃。


    曹核說道:“你放心,我若有事必須離開三山門外,也會把汪祿麒叫過來鎮場子,若汪祿麒也沒空,就叫你表哥帶著瞻園的親兵來,不會讓你一個人扛著的。其實你——唉,不說了,你有家難歸,就暫時先在這裏吧,有我——有我們在,定能護得你的安全。”


    臨安長公主早就告訴過他,今竹的繼母朱氏是個奇葩人物,繼母繼女兩個水火不容。其實曹核也和今竹的父兄接觸過,深知這二人也不會容下今竹。今竹在那個家過的難受,所以才毅然決然搬到城外居住。先熬過這一年孝期,到了明年,就託付父母去沈家提親,把她娶迴家裏,就不用在這裏受苦了,做了我的夫人,不會再受一絲委屈,下雨了給她撐傘,熱了給她打扇子,冬天早早進去給她暖被窩。


    想到這裏,一股春色湧向心頭,曹核墊著錢袋子說道:“這些是犒勞我那幫兄弟手下的,我的好處呢?出力最多的可是我啊!難道要空手而歸不成?”


    沈今竹哭窮,說道:“我現在的私房隻出不進,等月港一萬斤硫磺賣出去了,我手頭寬裕些,再給你備一份大禮。”


    “大禮?”曹核笑道:“有多大啊,說的我好期待呢,是什麽?”


    沈今竹說道:“你喜歡什麽就直說吧,我給就是了。”


    我就是想要你,非常想。曹核心頭小鹿亂撞,目光直勾勾的,說道:“我要什麽你就給什麽?”


    想起曹核的背景和家世,沈今竹有些害怕了,說道:“你別獅子大開口,我的錢袋子受不了,殺雞取卵不可為呀。”


    曹核收迴了目光,對著手中的錢袋子笑了笑,說道:“等我想好再告訴你,倒是你不要捨不得,說話要算數的。”


    送走了曹核,纓絡將一封信用銀刀拆開了,遞給沈今竹。沈今竹有些累了,她接過信件,並沒有當即打開看,而是躺在羅漢榻上,用信件遮住了眼睛,閉目養神,迴想起昨晚雨中抓人審問的情景,問道:“纓絡,那個一拳把趙管事的牙齒打落了三顆的女鏢師是什麽來歷?好生厲害。”


    家裏的僕人和女鏢師都是纓絡親自挑選的,對她們了如指掌,纓絡說道:“她叫做丹娘,是虎威鏢局一個鏢師的女兒,丈夫兒子也在鏢局走鏢,一家都是吃功夫這碗飯的。另外三個女鏢師都是她帶的徒弟吧。明日啟程去漳州,除了她們四個女鏢師,婢子還請了虎威鏢局十個鏢師跟船保護,等把一萬斤硫磺押送迴金陵時,您到了漳州,再請些鏢師護送貨船,每艘貨船配十五個鏢師,加上水手和夥計,應該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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