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賴去應天府衙門告她,訛詐湯藥費,劉鳳姐為人極好,她的父親在世時也是樂善好施之人,街坊領居還有老主顧們紛紛去衙門作證,說那無賴是無禮在先,甚至連七梅庵的庵主了凡師太都去應天府衙給劉鳳姐求情,連帶著七梅庵的香客們也湊了銀子給劉鳳姐請狀師打官司,事情鬧的頗大,無賴也沒有多少銀子打點官府,結果是豬肉西施勝訴,分文不賠,迴到宰牛巷繼續殺豬賣肉,從此那些潑皮無賴再也不敢胡鬧了,這豬肉西施的名頭就叫開了,許多人慕名而去買豬肉,生意極好,通常下午的晚市剛開始不久就賣完關鋪子了。


    沈今竹聽到七梅庵,就想起了七梅庵的小師傅峨嵋,暗道居然還有這等事,峨嵋怎麽沒和我提起過呢?正思忖著,宰牛巷就到了,車夫在在劉鳳姐的肉鋪門口停車,這鋪子門口果然擠滿了來買肉的主顧,胖嬸憑藉體壯,一陣風似的擠到了前麵,叫道:“鳳姐,要兩斤肋排,我要迴去做紅燒排骨!”


    恰好那時案板上的排骨都快要賣完了,那豬肉西施劉鳳姐提著半扇豬肉往板上一摔,舉起剔骨的尖刀熟練的將肋骨從豬肉上剝離出來,劃出兩條約兩斤重的肋骨,用板斧般的大砍刀啪啪啪幾下剁成小段往秤上一扔,叫道:“兩斤兩兩,三分銀子,胖嬸是老主顧,零頭就算了!”


    沈今竹瞧這個劉鳳姐,長的模樣確實周正,一雙柳眉生的秀氣俊雅,杏眼隆鼻,稍微偏黑的肌膚在秋陽下如鍍了一層蜂蜜一樣,額頭的汗滴落在睫毛上,她信手用袖子抹去,瞥了站在路邊呆呆看著自己的慶豐帝一眼,可能又是那些不怕死的潑皮無賴登徒子吧!


    劉鳳姐對著慶豐帝使出一個殺氣騰騰、警告的眼神,那慶豐帝如遭雷擊,猶如腳下生根似的在街邊站著一動不動。就這種動作和表情,連懵懂的沈今竹都瞧出苗頭了,悄聲問道:“曹叔叔,今晚是不是不用登船去杭州了?”


    這鬼機靈!曹銓點點頭,“好像是的。”


    沈今竹心中還惦記著章家的事,便說道:“那我還是先迴長公主府等你們消息吧。”


    一個小姑娘跟在身邊,恐怕慶豐帝會覺得“不方便”,曹銓繼續點頭說道:“好,你自己僱車迴去。”


    沈今竹巴不得呢,雇了一輛馬車離開了宰牛巷,行到巷子口時,沈今竹從窗戶探出頭去,見慶豐帝還呆立在原地呢,不禁微微一嘆,後宮佳麗三千,尚不能讓這位表姐夫停止獵艷的腳步,這支撐門戶的豬肉西施劉鳳姐如一隻在天空中翱翔的飛鷹,飛鷹灑脫自由慣了,如何做的了金絲籠裏的鳥雀?


    正思忖著,馬車夫敲了敲板壁,問道:“這位小相公,您是要去七家灣那裏?”


    沈今竹摸了摸藏在腰間的轉輪短筒燧發槍,報出了章家所在地:“丁家巷。”


    宰牛巷裏,慶豐帝一直盯著劉鳳姐手起刀落賣豬肉,曹銓實在看不過去了,低聲問道:“爺,腿站的麻不麻?”


    慶豐帝才迴過神來,靠著曹銓說道:“快扶我去對街的包子鋪坐著,正好可以看美人。”


    蘿蔔鹹菜,各有所愛,曹銓喜歡臨安長公主這種貴氣逼人的皇室女子,而慶豐帝的口味則五花八門,三千佳麗都各有不同——大皇子的生母幹脆就是一巴掌打蚊子打出來的!但是這姿色並不出眾的劉鳳姐不知怎麽的就戳動了慶豐帝的心弦,一瞧就挪不動腿了。


    慶豐帝坐在包子鋪門口歇腳,曹銓點了一籠小籠包子,當然不敢吃,擱在髒兮兮、油膩膩的桌上占著位置罷了。


    慶豐帝卻拿了一個小籠包咬了一口,看著包子餡若有所思,突然眼睛一亮,對著曹銓耳語道:“把這個包子鋪買下來,現在就買,店裏的活計全部換上你的人——你們錦衣衛有會包包子、蒸包子的人吧?”


    曹銓納悶了,“爺,您要包子鋪做什麽?長公主府的肉包子比這裏好吃。”


    “誰說要吃包子了?”慶豐帝偷偷指著對麵豬肉西施的肉鋪說道:“我買下包子鋪,當了掌櫃,就可以每天名正言順的去找劉鳳姐買肉了。快點,趕緊買下來,把店老闆都趕走,我馬上就要過去買肉,再晚就沒有了。”


    說風就是雨,誰叫人家是真龍天子呢,真的可以唿風喚雨,曹銓吩咐暗探們如此這番,錦衣衛做事效率很快,包子鋪老闆和四個活計無聲無息的卷著包袱去了鄉下,包子鋪頃刻易主。


    “爺,已經辦妥當了。”曹銓耳語道。那慶豐帝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迫不及待的跑到對街豬肉鋪,先施了一禮,說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劉姑娘,在下叫做朱大紅,剛盤下對麵的包子鋪,以後和姑娘就是街坊鄰居了,還望互相多照顧生意。廚房的肉餡已經包完了,我要買十斤豬肉,六斤瘦肉,四斤肥肉,準備剁餡用。”


    那劉鳳姐聽了,也忙迴禮說道:“方才用眼睛瞪你,還以為你是鬧事的登徒子,對不住了。原來是新來過來打招唿的鄰居啊,怎麽沒聽以前的老闆說起過盤店門的事情?”


    慶豐帝很老道的笑道:“做生意嘛,若把盤店門的消息說出去,還以為幹不下要走人呢,旁人就不買他的包子了,賺得一文是一文,做到轉手的那一刻。再說我也盤下店門也是繼續賣包子,小本生意嘛,經不起重新開張的折騰,也能繼續做老顧客的生意,這招牌就懶得換了。”


    劉鳳姐一邊聽著慶豐帝的解釋,一邊割豬肉,秤豬肉,幹淨利索的用寬大的荷葉包好了,說道:“兩錢三分,今天你剛開張,那三分就不要了,就兩錢吧,算是我這個鄰居恭賀你生意興隆吧。”


    慶豐帝趕緊拿出錢袋說道:“這如何使得?你一女子當街賣肉實屬不易,我怎麽能占你便宜呢。”


    劉鳳姐笑道:“以後你多照顧我的生意就行了。你是開包子鋪的,每天都要買肉呢。我家從太祖爺開始就是屠夫,傳到我這裏是第七代了,劉家肉鋪的金子招牌在宰牛巷是響噹噹的,豬肉新鮮,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像你這種每天都要買十幾斤、幾十斤的大主顧,價錢還能便宜一成呢,薄利多銷,細水長流嘛。”


    慶豐帝說道:“劉姑娘如此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劉鳳姐說道:“街坊領居的,你叫做鳳姐就是,大家都這麽叫我。”


    “是,鳳姐。”看著鳳姐慡朗的笑容。慶豐帝捨不得錢貨兩清的離開,便又生了一計,看著肉鋪樹墩做的案板說道:“鳳姐的案板和剁肉的刀能否借我一用?包子鋪以前的掌櫃把這兩件東西都搬迴家了,明日早市我看看能不能買新的。”


    鳳姐熱情的說道:“當然可以了,來,你把肉給我,我幫你剁。”


    慶豐帝擼起袖子說道:“我一個大男人閑著做什麽,總不好眼睜睜看著一個姑娘幫我做體力活的,我自己剁吧,你還要賣肉呢。”


    鳳姐說道:“不礙事的,現在下午的集市慢慢散了,婦人們都在灶下做飯呢,這時候來賣肉的少,正好我有空。再說肉鋪就剩下一塊五花肉和一些肉骨頭,待會便宜些一股腦賣出去就是,我來幫你剁吧。”


    慶豐帝還準備在豬肉西施麵前現殷勤、逞能呢,怎麽可能反過來要美人幫忙?連忙搶過厚背的剁肉刀開始切起來,劉鳳姐見了,去了裏屋自家廚房裏拿出去了皮的兩根大蔥、半塊生薑出來了,說道:“把這蔥薑一起剁進去吧,免得待會重新剁的費勁。”


    “好,多謝鳳姐了。”慶豐帝揮著雙刀剁肉,案板咚咚響,心裏甜絲絲的。直到胳膊都酸疼了,這肉餡方剁好,此時鳳姐已經收拾好了豬肉攤,準備生火做晚飯,慶豐帝將肉餡裝進瓷盆裏,說道:“今日晚飯來我鋪子裏吃包子吧,我請客。”


    劉鳳姐笑笑,答應了。她也是不客氣的,吃了兩籠小籠包子才停了筷,慶豐帝又找藉口和鳳姐閑聊,這時錦衣衛暗探扮作的店夥計將包好的大餡包子拿出來,正一個個的擺在蒸籠上準備開始上火蒸。


    劉鳳姐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忙說道:“朱老闆,你今晚要的肉餡太多了,平日這個包子鋪老闆平日下午最多再買五斤肉,所以你今晚起碼有一半的包子賣不完的,現在雖說是秋天了,可包子也不好放太久的,隔了夜勉強還能吃,就是就變味了,不如剛蒸出來的香甜。”


    慶豐帝那裏在乎這個呢,但他一直很投入的扮作包子鋪小老闆的角色,懊惱的拍著桌麵說道:“這可如何是好?肉餡已經都包進麵皮裏了,不蒸更不行啊。”


    那劉鳳姐是個熱心的姑娘,她蹙眉托腮細想對策,突然將握拳往桌麵上一錘,震得筷子筒的筷子都在裏頭跳舞起來,“有辦法了,朱老闆,不如你將這賣不完的包子折價給我罷,我全都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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