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封親王、其次是郡王、鎮國將軍、奉國將軍、輔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六世孫以後叫奉國中尉,此聖旨發出後,奉國中尉以下底層宗室們有的已經被徹底養成了豬,毫無進取之心,選擇放棄機會,繼續靠著國家養活,溫飽不餓死就行。而有些宗室選擇改變這種圈養豬似的生活,勇敢的走出來參與科舉做官、或者出遊經商養活自己和家人。


    朱元璋的第十子朱檀封魯王,府邸在山東兗州。這一支是按照“肇泰陽當健,觀頤壽以弘。振舉希兼達,康莊遇本寧”來進行排行。懷忠是宮裏頭的大太監,年青時又在翰林教學的講習堂學習過,對皇室譜係瞭然於心,所以一聽叫做朱希林,便知是魯王後裔了。


    應天府尹忙說道:“那就叫朱希林過來說話!”


    約半刻鍾的時間,趕鴨子上架的朱希林上來普濟塔,眾人一見,都心道:沒想到這武進士生的如此年輕、如此好相貌!倒像個文進士了!現在就這麽年輕,難道他八年前中武進士時隻有十七八歲?


    朱希林約二十四五歲,身高八尺、長的白皙俊秀,手上臉上有菸灰的痕跡,鬢髮和衣袖處有水跡,應該是趕來見各位大人,怕失了禮數,匆匆洗過,那朱希林眼睛通紅,睫毛潤濕,像是剛哭過似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看手下這幅模樣,心中隱隱有了預感,問道:“莫非你已經找到他了?”


    朱希林點點頭,撲通跪地哽咽說道:“是的大人,屬下剛剛在放生台的焦屍堆裏找到了邱副指揮使大人,人已經燒的麵目全非,是通過腰牌認出來的。”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也紅了眼,向各位大人解釋道:“邱副指揮使就是昨晚負責盂蘭盆會安全的,我們一直找不到他——可惜了,前幾日剛喝完他孫子的滿月酒。”


    北城兵馬司指揮使一哭二鬧三上吊裝病辭職了、資歷老的副指揮使殉職、眼瞅著要背上黑鍋,若是平日,其他資歷老的東、西、南三城的副指揮使們擠破腦袋也要來北城由副轉正當新任北城兵馬司指揮使,可如今情況特殊,無一敢在這個時候出頭,所以“寶座”就輪到了這個年輕的宗室子弟。


    此時諸位大人們看這個年輕人的目光也都是一致的,都像在看一個死人:可惜了,年輕有為的,就是生不逢時啊。


    應天府尹問道:“到現在為止,嫌犯有什麽發現?”


    朱希林從悲傷中走出來,說道:“迴稟各位大人,屬下已經派了兩撥人去買賣蛇類和鱷魚的生鮮集市去查,已經有所發現,集市的活計們說,近期有一預備籌備開藥鋪的商人高價收了大量毒蛇,說是做藥用,毒蛇兇猛,一般是活計們送貨上門,可拿藥鋪每一次都是自取,並不知藥鋪所在,屬下覺得十分可疑,已經有畫師詢問活計,正在描繪那商人的相貌,很快就能畫好招貼懸賞。”


    “還有鱷魚,湘楚之地吃鱷魚肉,但金陵之地是不食鱷魚肉的,隻是偶爾做為藥引,用的極少。還有皮具鋪子用鱷魚肚腹的皮fèng製刀鞘或者給官皮箱包裹做裝飾防水,但是鱷魚極其兇猛,不好捕撈也不好裝運,所以鱷魚肚腹的皮雖然可以賣高價,但畢竟不值得為之拚掉數條性命,還不如入江出海捕魚所得,金陵之地並沒有專門捕鱷魚的行當和漁夫,皮具鋪子所得鱷魚皮基本都來自食鱷魚肉的湘楚之地(今湖南湖北,舟查閱的明朝資料說的就是這兩個地區,好奇怪,居然木有大吃貨廣州,一定是舟打開的方式不對)。”


    應天府尹問道:“這麽說,昨晚放生池被人偷放的鱷魚都是大老遠從湘楚之地運過來的?”


    朱希林說道:“屬下懷疑就是如此,要從那麽遠的地方運這種生鮮活物,陸路是不想的,肯定走水路,屬下趕緊飛鴿傳書給龍江驛站,還有幾個進南京城必過關檢查課稅的港口鈔關,詢問這幾月是否有帶著鱷魚的船隻經過,抄關暫時還沒迴信,但龍江驛站剛剛飛鴿傳書迴來,說查了過關記錄還有詢問記帳的主簿,說從今天過年開始,就沒有此物從龍江驛站通過。”


    如果一直走水路,而且從水路進金陵,就必須通過龍江驛站,在儀鳳門外的鮮魚巷下船驗貨,再進城通過秦淮河運進金陵城。但是如果運鱷魚的船隻在港口就下船卸貨了,通過陸地運進城,就不用通過龍江驛站。


    所以兵部尚書寇大人問道:“這麽說,這鱷魚是從城門裏混進貨物運進來的?”寇大人冷笑一聲,又去教訓可憐的應天府尹,“你們守門的該換換人了吧,這種兇物都能運到金陵城來。”


    在手下麵前屢次被人打臉,應天府尹也稍有些火氣了,說道:“這可不一定啊,這無論是港口還是課稅的抄關,除非情況特殊,遇到官船和漕運的船是一概通行,不會攔的,有多人商人和平民百姓將貨物裝在這些船裏以避開關稅、夾帶私貨?國家律法如此,無論是應天府還是北方天子腳下順天府,城防都不是鐵板一塊啊。”


    夾帶私貨這種事所有官員都幹過,這也是他們的收入來源之一,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應天府尹如此吐槽城防難為,大人們都理解。魏國公想起今早宋校尉說的刺客是福州陳千戶家雇來的,也是,運送約七八頭這種兇猛之物,若裝在民船或者商船裏頭就太顯眼了,肯定是打著官船的幌子和通關文書,才能一路悄無聲息的運到金陵城。


    若說現在最知曉實情的就是魏國公了,但魏國公有自己的考慮:一來是金書鐵卷還沒找到,二來陳千戶家是大小姐是吳敏和吳訥的繼母,魏國公當然是想將陳家置於死地而後快,但這之前,他想仔細考量人證物證還有時機,想借著這件事將瞻園的利益最大化。魏國公可不是年少氣盛的吳敏,在沈今竹無心慫恿下就一時激憤熱血上頭,不惜承擔不孝的名聲,也要立刻將陳家拖出來以祭奠放生台枉死的百姓。


    應天府尹見眾人不說話,不反駁,頓時覺得慡氣了些,集聚在心頭的窩囊氣乘機跑了出來,環視一周,在座的各位他是誰都惹不起,但是有些人倒可以試一試深淺,比如他——應天府尹看著站在懷忠身後的懷義,質問道:“雞鳴寺是皇家寺廟,皇上派了懷義公公過來協助住持管理雞鳴寺,公公來這有三個月了吧?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公公這火燒的有些過了,都燒到自己人身上了。盂蘭盆會是你們雞鳴寺召集的,那麽多人集聚放生台,你們事先也不檢查一下放生池附近是否有毒蟲猛獸出沒,就這樣召集萬人集會,製造了如此慘劇,驚擾太祖爺和諸位開國大臣的英靈,你可知罪?”


    懷義暗道:果然是柿子都挑軟的捏!這屋裏頭他誰都不敢碰,就看著我是明升暗貶來金陵的,後台不硬、前途不明的,就敢欺到我頭上來,把我拖出去頂罪,哼,我懷義雖虎落平陽,你這應天府家犬也休想欺到我頭上來!


    懷義從懷忠後麵出列,站出來對著諸位大人一輯,先使出了哀兵之計,哽咽道:“無論背地放毒蛇猛獸、製造混亂的兇手是何人,事情畢竟發生在我們雞鳴寺,雞鳴寺難辭其咎。如今雞鳴寺住持苦禪大師已經坐化了,過幾日就送舍利入往生塔。”


    什麽?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有些懵,手下不是早說這苦禪大師隻是被鱷魚咬掉了左腳,已經被和尚們抬到雞鳴寺治療了嗎?糟糕!我手下的應該負全責的北城兵馬司指揮使假裝自盡未遂,而懷義的“手下”雞鳴寺住持苦禪大師“與民同苦”坐化成佛,死的透透的了,民怨大半都從雞鳴寺轉移到五城兵馬司來,居然被這閹人搶占了先機!


    其實苦禪大師也不想坐化成佛的,昨晚他放生鯉魚的時候被大鱷魚咬住了腿,幸好一群和尚拉住了他,避免被活生生拖到了放生池裏淹死,葬身鱷魚腹。隻是那大鱷魚咬住腳不肯放,將左腿連皮帶骨扯下來了!苦禪大師當即疼暈過去,糙糙包紮傷口,在一群和尚的輪流背負下進了雞鳴寺,進了禪房時都還是清醒的,下半夜傷口感染髮高燒也都退了,不過等快要黎明時,匆匆趕迴來的懷義提著禮物,單獨“熱情慰問”了苦禪大師一會子,等懷義離開,苦禪大師便拒絕吃飯喝藥,他讓和尚們將自己抬到外麵去,對著放生台的方向大哭,強忍著斷腳之痛,帶著眾和尚給盂蘭盆會枉死的人們念經超度,一部往生經念完,苦禪大師便坐化成佛了,和尚們在他周圍堆上木材火花,燒出的舍利放在匣子裏,擇日建舍利塔供奉起來。


    苦禪大師死的時間和方式都“恰到好處”,都是懷義機智果斷安排的結果。且說懷義迴寺將沈今竹叔侄和昏迷的李七夫人都安排妥當之後,便去找從鱷魚嘴裏死裏逃生的苦禪大師,說道:“大師好幸運啊,都這樣了還能撿一條迴來。不知道山下您一妻兩妾知道了,會不會喜極而泣呢?哦,對了,夫人即將臨盆了是不是?還不知是男是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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