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宮中太監最善唱練做打,但懷義此舉,好像是真動了情,沈今竹想起宮中往事,也跟著跪在地上,說道:“太後、皇上、淑妃娘娘,我在南京也過的很好,都胖了,今天在雞鳴寺還遇到懷義,這懷義整天坐轎子,懶得走動,也胖不少,看樣子日子過的滋潤著呢。”


    這話說的懷義破涕為笑,的確,皇宮禁地,連閣老們都是步行,何況他一不大不小的少監,整日鑽營,早跑細了腿。到南京才三個月,出行要麽坐車,要麽坐轎,夏天熱,一般都坐沒有遮攔的明轎,又整日應酬吃喝,原本枯瘦的臉開始圓潤了,連腰間都生了贅肉。


    這一老一少兩人聊著宮中往事,各種唏噓短嘆,居然有種“白頭宮女在,閑坐說顯宗”的意境,齊三等人早就知趣站到遠處裝聾子,由著他們聊,而知客僧圓慧更是立馬要小沙彌通知幾戶人家的女眷趕緊收拾東西擠一擠,騰出一個上好的院子留給沈今竹住。


    開玩笑,雞鳴寺懷義公公最大,都管的了住持,我小小一個知客僧,可不能得罪能連懷義公公敬三分的小客人。


    懷義說道:“咱家要是早知道沈小姐來雞鳴寺,早就騰出功夫來接待啦,今日已經晚了,明日咱家帶沈小姐遊遍雞鳴寺,這雞鳴山風景也是不錯,好幾處皇家庭院,沈小姐若是想出來散心玩耍,就去住幾日。咱家不是誇海口,在雞鳴山之地,咱家是做的了主。”


    “多謝了。”沈今竹說道:“亡母忌日將至,我來雞鳴寺是為了給母親抄經祈福,改日吧,你放心,我不會和你客氣的。”


    懷義忙說道:“這個自然,沈小姐若是要來,派人拿著名帖來雞鳴寺說一聲,咱家來安排。”


    沈今竹說道:“你看我不客氣,你倒是客氣起來。如今不在皇宮,又沒外人,你叫我今竹就是,別沈小姐的叫,你是大公主都尊敬的人,我不敢托大的。”


    懷義應下,又說了會子話,圓慧那張彌勒佛臉湊過來,陪著笑道:“女施主,您的靜室已經安排好了,清清靜靜一個小四合院。一應東西都是全的,貧僧已經傳了一桌上好的齋菜過去,若有忌口或者其他吩咐,叫外頭小沙彌告知貧僧即可。”


    懷義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跳腳道:“該死該死,忘了沈小姐——哦不,是今竹你還沒吃飯呢,這會子天晚了,咱家不耽誤你吃飯睡覺,明日一早做完早課再聊,小孩子家,不能熬夜的。”


    沈今竹正餓得前胸貼著後背呢,聽到吃飯,嘴裏都開始潤濕了,忙點頭道:“你也早點歇息,明兒見。”


    齊三將沈今竹在院裏安置妥當,出了大門,就被剛才開道的中年內侍攔住了,說:“我們公公請你去說話。”


    連自己親爹齊大總管都不敢得罪的太監,今日我居然瞎了眼要去打人家,都說太監最記仇,他會把我怎麽樣?齊三惶恐的跟著中年內侍去了懷義的院落,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正在給懷義洗腳,齊三跪在地上,說道:“小的眼睛長屁股上了,不認得公公,請公公責罰。”


    齊大總管教過兒子,說太監大多沒讀過什麽書,文縐縐的話不愛聽,說的越粗俗,太監越是喜歡。


    果然懷義一直閉著的眼睛睜開了,說道:“有一年咱家去瞻園宣旨,就是你親爹齊大管家接待的,是個挺機靈的人,怎麽生個兒子就是不開眼啦,朝咱家動手,咱家體弱,經不得捶打。”


    齊三啪啪正反扇了自己兩耳光,“公公息怒,小的知錯了。”這耳光甚是重,齊三嘴唇都破了,臉頰立刻浮腫起來。


    “行了行了,起來吧。初生牛犢不怕虎,以後可別犯渾了。”懷義一揮手,饒了齊三,他剛被貶到金陵三個月,正是立威的時候,若是連一個家奴都敢朝著自己揮拳頭,那他以後如何在金陵混?少不得要這臭小子臉上帶點傷迴去,好叫他人知道我懷義雖然被排擠出北京,但也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臉上火辣辣的痛,齊三心裏卻是暗喜,居然這麽容易就過關了,多虧了表小姐認出了公公,沖在前麵阻止了我,要不然,我這拳頭要是挨上公公的臉,這對爪子就不能要了。


    第37章出頭鳥捨身飼蚊蟲,鳳鳴院內鬼始現身


    入夜,瞻園鳳鳴院。


    今日小主人去了雞鳴寺,不用伺候了,眾人早早沐浴歇下,頭剛碰到枕頭,就被人叫醒,大門後門連帶角門都鎖死了,所有人,包括金釵冰糖兩個一等大丫鬟都要求去被庭院站著,乍然被叫醒,都未免有些驚慌,不停有丫鬟婆子問金釵和冰糖出了何事,這兩個大丫鬟很快冷靜下來,輕鬆說道:“應是無事的,莫要慌張。”


    小丫鬟菜籽兒頭次見到這個陣勢,很是害怕,她鑽到纓絡身邊低聲道:“纓絡姐姐,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不睡覺,都在這裏傻等的做什麽?”


    纓絡說道:“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麽,待會就知道了。你那個眼睛別總是亂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心虛呢,待會隻管低頭,說什麽你做什麽,別自亂陣腳。”


    “嗯。”菜籽兒點頭道,又想起纓絡說過平日離她遠些,別弄的全院子都知道她們關係好,於是挪著步子到了花婆婆身邊,花婆婆經過世麵,隱約猜出了什麽,低聲叮囑道:“待會無論問什麽,你都說不知道,不記得,沒見過,沒聽過,記住了啊。”


    菜籽兒走後,纓絡總覺得背後被看的發毛,有人盯著她,她扭頭一瞧,隻見青霞雙目紅赤,目光悽厲的看著自己,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想要撲過來撕咬自己。這原管事把七仙女們扔在鳳鳴院,流蘇按照入園的資歷安排品級,青霞服侍的時間最長,就補了一個二等的缺,與纓絡一樣。青霞自從進了鳳鳴院,那雙眼睛就像是fèng在了纓絡身上,隔著牆壁纓絡都覺得身上發寒。


    流蘇帶著小翠來了,小翠搬了一張太師椅,流蘇扶了扶裙子坐下,說道:“昨夜小姐臥房裏鬧老鼠,差點起了小火,房間弄的亂了,今日重新清理,卻發現丟了好幾樣重要的物件,就招了你們來這裏,請了四夫人院裏的丫鬟婆子們翻翻箱籠床鋪,連我自己箱籠的鑰匙都交出去了,不委屈誰,也不冤枉誰,隻盼快點拿到贓物,好給清白的人洗脫嫌疑。


    話語剛落,一個眉清目秀,身材嬌小玲瓏,約十五六歲的丫鬟說道:“我們今日中午才來院子,這東西是昨夜丟的,怎麽扯到我們頭上來?要我說,趕緊放我們迴去睡覺,都擠在這裏招蚊子咬不成。”


    眾人本來還交頭接耳說著話,這丫鬟充當出頭鳥,所有人都住了嘴,暗暗等著看好戲。流蘇柳眉一挑,眾人不自覺慢慢挪動步子,都想離出頭鳥遠一些,免得殃及池魚,喘息之間,出頭鳥周圍就空出一個蒸籠大小的圓圈,似乎點一把火,這齣頭鳥就蒸熟了。


    “你說的對呀,大夏天的,聚在一起,又亮著燈籠,確實很招蚊子,我怎麽沒想到呢。”流蘇的笑容沒有溫度,對幾個婆子說:“這位姑娘自告奮勇為大家解憂,這樣吧,我就成全你,古人有割肉飼虎,你今天就來個捨身餵蚊吧。想來這蚊子餵飽了,就不會咬大家了。”


    那丫鬟跳腳道:“你——你敢!齊三家的,別以為你是掌事娘子就可以為所欲為,我舅媽的侄兒媳婦是國公夫人陪房周蕙家的認的幹閨女!你敢欺負我,我——我就告訴她們你善惡不分,以大欺小,蛇蠍心腸!”


    這就是原管事“精心挑選”的七仙女之一,果然是個“好丫鬟”!流蘇懶得和這種腦殘掰扯,多年的經驗說明:和腦殘們吵架,隻會把自己的智商和底線降低的和腦殘一樣,即使吵勝了,也顯得愚蠢。流蘇給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們一擁而上,將丫鬟綁住手腳,捆在庭院石凳上,怕她瞎說話惹的流蘇更生氣,一個婆子順手扯掉自己的布襪子堵在出頭鳥嘴裏。


    沒過多久,群蚊聚集在出頭鳥處享受難得的人血盛宴,出頭鳥掙紮著流了汗,這汗水更是招蚊子,不到一盞茶時間,出頭鳥清秀的麵容被活活咬腫了,成了大餅臉,疼癢難耐,喉嚨裏嗚嗚發聲,祈求的看著流蘇。


    冰糖心善,有些可憐這個出頭鳥,也順便給流蘇一個台階下,於是走出一步問出頭鳥:“你可知錯了?”


    出頭鳥玩命的點頭,冰糖又問:“還胡說八道不?”


    出頭鳥先是慣性的點頭,而後意識到錯了,又篩糠似的搖頭。冰糖試探的看著流蘇,說道:“您看——”


    流蘇接著下台階,說道:“放了她,上點藥膏,沒得又說我蛇蠍心腸。”


    不一會,出頭鳥手腳鬆綁,頭臉手臂都塗滿了清涼的膏藥,奇癢難當,要伸出去撓,冰糖警告道:“這膏藥雖然消腫止癢,但是一旦撓破了,藥物滲透道傷口,就要留疤了,你是想要頂著一臉疤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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