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宥這幾日似乎格外的忙,很少看到他的人影,但是在此期間他也沒忘了派專人來照顧長孫曦。說得好聽是照顧,說不好聽就是換人來監視長孫曦。長孫曦都有些習慣了,對她來說,隻要那個人不是夏侯宥,其實都還好。


    離曜被叫去了夏侯宥的書房,商討著剩下的事情。他們等了那麽久,終於到了說結束的時候。今天,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了,夏侯宥多年的夙願也終於要得償所願了。他辛苦了那麽多年,為的就是能手刃仇人,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


    那時候,那個人說什麽和自己的父親是兄弟,一起共患難過的生死之交,可是生死之交又如何呢?要殺人的時候,隨隨便便的一個理由,就可以讓人人頭落地。誰讓那個人是帝王呢,是隻可以共患難,不能同富貴的人。


    夏侯宥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那個人對父親隻是利用罷了,什麽情誼都沒有讓他們一家人家破人亡,為什麽父親還不恨呢?


    隻是啊,父親不恨,不代表他就不恨。他的妹妹就死在了他麵前,他是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刻他多想護她周全,可又有什麽辦法呢?妹妹還小,若是還活著的話,現在應該嫁給了一個愛自己自己也很愛的人吧。隻是可惜啊,她才四歲,生命也停在了四歲,至此畫上了句號。這些血淋淋的事情都是現實,都是他親眼看到的,怎麽可能會原諒呢,無法原諒。


    “老皇帝此次死定了,等了這麽久,有些賬也該好好的算一算了。老皇帝啊,前些年過的太舒服了,覺得自己九五之尊,想如何就如何,害了那麽多人,他若是不死,我都覺得不公平。地底下那麽多的亡魂,也有的他受了。”


    夏侯宥不經意的說著,他想讓自己從容不迫,可卻還是騙不過離曜的眼睛。他的雙眼充滿了仇恨,為了把老皇帝殺了,他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如今要大仇得報,心裏依然覺得歡喜。那個人一定想不到吧,曾經根本不放在眼裏的小角色,如今要取代他的位置。


    風水輪流轉,一切因果循環都會得到答案,看是怎樣的答案罷了。那些報應,並不是沒有,它一直都存在的,隻是看是早還是晚。等了那麽多年,也終於將晚到了。


    “怪隻怪老皇帝太覺得自己很厲害了,如今算是翻船了吧。說來老皇帝也是挺讓人不明白,明明他可以選擇做一個明君,卻這麽愛當暴君,殺了自己身邊的忠臣,寵信那些奸佞小人。若他可以一直做明君的話,哪裏會有這些事情啊,是他自己斷了自己的所有退路。現如今,還有誰信他?朝廷上怨聲載道,恨不得他馬上死了,然後由你繼承皇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害了自己,還真是可笑至極。”


    離曜陪著夏侯宥風風雨雨的走了那麽久,不管是什麽事情,咬咬牙也都挺過來來了。看著夏侯宥培養自己的實際,看著他白手起家,然後越來越強大,到現在成為可以一手遮天的人。


    其中,經曆了多少鮮為人知酸楚,也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還算是好的,根本沒有經曆多少,夏侯宥不一樣,所有的事情都是夏侯宥出麵,很巧妙的讓他避免了沒必要的事情,盡力的保全著他。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是都放在了心裏,想好好的迴報夏侯宥。


    夏侯宥很少主動要東西,心裏的奢念也少,隻是他沒什麽本事,明明知道,卻不能送給夏侯宥。如今,總算是有一個機會了,他也一定會陪著夏侯宥,看著他成為王,實現自己的願望,然後這些年的苦也沒有白受,這樣就很好了。


    過了今晚,也是到他離開的時候了。出來這麽久了,該繼承什麽的,始終是跑不掉的。和夏侯宥並肩走過的歲月他收獲了很多,也心滿意足了。


    隻是,有一點騙不了自己的是,他還是舍不得,哪怕是陪伴了十幾年了,也還是依舊舍不得。隻是,夏侯宥知道嗎,知道他也不想走,也想像他描述一樣,共患難、同富貴、莫想忘……


    “離曜,我能有現在的成就,都是因為有你。我怎麽可能是一個人在拚搏呢,我知道你在背後為我做了多少事情,甚至不惜動用了隱世家族的實力。我知道,你父親不會那麽簡單就同意的,你所說的都是騙我的。你肯定答應了你父親什麽!阿曜,你是不是要走了,而且永遠都不會再迴來了?”


    這些話憋在夏侯宥的心裏很久了,隻是那會兒還不確定,就耽擱了下來1一直沒說。現在看來,也不用瞞著了,有什麽話,還是當麵說來的比較好,話說開了,也好走了啊。


    離曜突然沉默了,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心裏怪難受的。他還以為夏侯宥不知道呢,還以為可以悄悄地走,怕當麵舍不得,連訣別信都準備好了。隻是他忘了,他是夏侯宥啊,如此睿智的夏侯宥,他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什麽呢?他一定是早就察覺到了,隻是一直忍著,愣是不說,也想等到現在才問吧。若是早就問的話,即便是要走,他怎麽可能會說實話呢?


    “阿曜,其實我真的特別特別謝謝你,若不是因為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怎麽熬過來。那會兒根本沒有人管我,我就像卑賤的螞蟻一般,人人都可以踐踏,那會兒隨便一個財主兒子,隻要是看我不順眼,都可以讓人把我亂棍打死。若不是是因為有你的話,我應該早就死了吧。有時候。活著的感受,真的很難受,尤其是活著很卑微的時候,越是這樣越是不想活著。正好這時候遇見了你,我才活了過來,才覺得我是可以翻盤的,哪怕是到了那個地步。我從來都沒有那麽認真的跟你說謝謝,你也一定不知道你對我來說究竟有多麽重要吧。阿曜,若沒有你,那個人人可以踐踏的夏侯宥早就死了,又怎麽會有如今的成就?”


    夏侯宥低著頭翻著手上的書,書上講的是什麽他一點兒都沒看進去,心思也全然不在這上麵他隻是想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然後把自己想說的話通通說出來罷了。憋了那麽久了,說出來反而更痛快。很多事情,他們都是心照不宣,哪怕是什麽都不說也知道對方的想法,也就繼續擱在了心裏,有這樣的機會,也實屬很難得。


    離曜本來想一直保持沉默的,可夏侯宥的話戳中他。真是奇怪,眼裏為什麽還會含著眼淚?他不是什麽受不了感傷的人,為什麽聽到夏侯宥說這些,會這麽想掉眼淚呢?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流血不流淚,明明也沒有做什麽,還是忍不住的哭了,為什麽呢?


    “阿曜,你可以什麽都不說的,我知道。十幾年的相處,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從小孩子走到現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足以練就很多默契。再沒有一個人可以像你一樣,給我那麽多的感動,也讓我那麽想說聲謝謝。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父親上次來的時候,其實找我談了兩次,你隻知道其中的那一次,後來的我沒跟你說,你正好去了別處。他什麽都跟我說了,早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你要離開了,隻是我沒說破罷了,我想等著你親口跟我說,隻是看來不可能了。我都說破了,你也默認了,你看,我又無賴了,總是事先說破,沒讓你踏踏實實的走。按照你的性子啊,估計訣別信都已經準備好了吧,然後看著我登上皇位,就找機會離開。看我多了解你,你不能自己難受了吧?”


    “夏侯宥,你總是這樣,很多事情都勝券在握。是啊,我的確是把訣別信都準備好了,隻等著你自己找到啊。你明明都知道了,為什麽還要說呢?讓我這樣無聲無息地走,就像來時那樣匆匆,也沒什麽不好的吧?你這樣,讓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夏侯宥,你總是自以為是的,你知不知道這樣把我弄得很尷尬。”


    離曜還是忍不住了,聽了夏侯宥說那麽多,怎麽可能還會繼續保持沉默呢?他還以為,夏侯宥根本不知道的,卻原來他才是蒙在鼓裏的那一個。既然早知道,為什麽不問問呢?說不定,他要是問一問的話,他就會說不走了,然後態度再強硬一些,就更不會走了。他還沒做夏侯宥孩子的幹爹,隻看到了他妻妾成群,連孩子都沒有,這麽大的遺憾,他是舍不得啊。


    夏侯宥笑了笑,隨時說道,“阿曜,你就是這樣,表麵上看起來嬉皮笑臉的,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也不管是碰到什麽事,也還可以用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認認真真的做著。你心思比誰都細密,哪怕是你離開了,再也不會迴來了,我們也是一輩子的好兄弟,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你放心就好了。別忘了,我以後若是有了孩子,你可是幹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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