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鳩摩智的武功厲害,萬一被他尋到三人都在水上,更無處去,阿朱一咬牙,還是決定去王家太湖山莊躲一躲:“那裏有舅太太設下的百花奇陣,咱們也不敢驚動表小姐,能有個躲避處就好。”慕容複不在家時,這兩個小姑娘無聊也會和太湖山莊的仆人往來,還有幾個交好的丫鬟,王語嫣雖然對慕容家態度疏離,但品性溫柔,也不會和兩個小丫頭計較,所以她們倆倒是慕容家最熟悉太湖山莊的人,此時遇險,也想要去避一避。阿朱叮囑道:“段公子,這家雖是咱們公子的親戚,但他們家隻有兩個女子,咱們公子是個男人,到底不太好往來,所以不算親近。你也是個陌生男人,跟咱們過去以後見了嚴婆婆,就呆在花園裏,不要到處走動,以防冒犯到人家。”段譽自然無有不應,他愛極了這江南的風物,看著蘆葦蕩、菱角叢,兩岸楊柳垂堤,遠遠見亭台樓閣,精巧雅致,身邊是兩個江南女子,吳儂軟語地說笑,仿若鶯啼,隻覺得這一趟雖然是被鳩摩智挾持出門,但能遊覽太湖風光,也很值得。漸漸小船駛過了楊柳岸,暖風中花香撲麵,段譽從船上坐起身,就見一片姹紫嫣紅遍染,仿佛煙霞漫卷,恍若人間仙境。他上得岸來,都顧不上說話,隻盯著那些花看,他生於大理,那本是花草繁茂之地,自幼見多了王府花園裏精心侍弄的奇花異草,但比起眼前這片花園,就多少落於匠氣了。這裏的花每朵都開得極好,且風姿天然,仿佛每一株都生來就紮根此處,偏愛爭奇鬥豔,最終匯為一景,細看它們的擺放、顏色又各有講究,深深淺淺互相輝映,春花夏花錯落交織,就為了四季都有花看。而那冷豔的桂樹、梅樹則不與繁花共處,隻倚著牆頭石邊,望著窗欞門洞,孤芳自賞,不僅得花時,還能得花品,這山莊的主人真是懂花愛花的人。在燕子塢時段譽因為鳩摩智,沒能放心觀賞,到了太湖山莊,被這滿眼的錦繡看得鬆了身心,隻覺得自己若是不能逃出生天,葬在這萬花從中,也是極好,隻怕自己死後屍身化為骷髏,反而汙了這片景致。他正在浮想聯翩,忽聽到一聲輕歎,有人開口問道:“阿朱、阿碧,你們神色慌張,是出什麽事了?”隻這一聲溫柔輕語,段譽周身一震,盤桓在花中的心思頓時消散了,連彎下的腰都未曾直起。阿朱、阿碧並不畏懼此間主人,阿朱清脆地迴道:“表小姐,咱們公子爺不在家,家中來了個好嚇人的和尚,說要帶人燒死在咱們老爺墳前,那和尚的武功好厲害,咱們敵不過,隻能逃出來,在百花陣裏暫躲一下,等那人離開再迴去。”段譽聽了心道,原來這裏的主人是慕容公子的表妹,聽起來他們家的陣法厲害,但是這位小姐年紀輕輕,若是鳩摩智不肯放棄,追了過來,豈不是給這位姑娘惹禍了?想到這裏,他已不打算留在這仙境一樣的地方,準備往別處去。卻聽那位表小姐平和道:“我們家雖然和你們家沒什麽往來,但也不至於對無辜的人見死不救,便是素不相識的人被追著逃命過來,也是要救的,何況是相熟的人,不要呆外麵了,反而被兇人看見,進來吧。”二女連忙謝道:“多謝表小姐!”阿朱轉身來喚段譽:“段公子?段公子?快來謝過王小姐。”段譽愣了一下,才會過來是在叫自己,匆忙起身過去,他還未抬頭便行了一禮,恭敬道:“小生段譽,冒然登門,叨擾了小姐清淨,實在失禮。”對方並沒有和他計較這些,而是有些好奇地問:“你剛剛,是看花看入迷了?”“你也喜歡花?”段譽起身迴話,一眼望去,就見那掩映在花間的女子一身素衣,不施脂粉,也無釵環,立足於蜿蜒小徑上,略帶稚氣的眉眼看著他,神情微微帶笑,便勝過這滿園妍色。最重要的是,這女子分明和他那日在石洞中所見的一模一樣!原來石洞中的玉像不是憑空雕成,而是真有其人!段譽頓時眼前發昏,雙膝發軟,口中直唿:“神仙姐姐?!”說著就要拜見師父,阿朱、阿碧見狀都嚇了一跳,以為他忽然發了癔症。反倒是花叢中的少女依舊神態安穩,隻是眉梢微微上挑,側身微微避讓,開口問道:“我從未見過公子,怎麽公子卻像是,見過我?”第42章 逍遙 12李青蘿雖然從段譽口中知道了,他的武功來自石洞玉像,但對於逍遙派的底細和自己母親的事,她並未透露,在她看來,逍遙派的事情還是要姑姑做主,加上段譽隨後莽牯朱蛤的毒性在內力中流竄發作,引來了保定帝,她就更不好說什麽了。段譽不清楚,王語嫣卻知道其中故事,聽段譽說什麽“石洞”、“玉像”,明白了過來,一邊往莊內走,一邊解釋道:“那難怪了,段公子所見的玉像,乃是我外祖父為外祖母所刻,姥姥和我娘也常說,我生得像極了我外祖母,可惜她老人家已經過世多年了。”段譽聽說那玉像所刻的人已經去世,一時間失魂落魄,王語嫣見他難過至此,驚訝之餘,又有些惆悵,她自己從未見過李秋水,也對這個改嫁的外祖母沒有什麽感情,沒想到這素昧平生的書生,倒是因為一尊玉像,對她有些真情在。她卻不知,當年李秋水就是為了這尊玉像和無崖子鬧翻,若李秋水本人在此,知道自己的傳人又是為這玉像而傷懷,隻怕要大為惱火。至於這玉像所刻的乃是李秋水的小妹,而不是李秋水這件事,天底下也隻有顧絳才清楚了,就是無崖子自己都從未想過這種可能,還讓虛竹拿著畫像去找李秋水學武。顧絳無心在這些事裏攪合,他迴到姑蘇,心知鳩摩智會仗著武功高強,偷入慕容家的還施水閣,直到武功有成才離開,眼下必然還在燕子塢中,他多年未曾與人動手,如今的江湖除了那還在少林寺掃地的和尚,沒有人是他一合之敵,靈鷲宮中也人人武藝不俗,能夠解決遇到的事情。無其想,竟然還有人硬頂著撞到他的手裏,不去收拾他一頓,實在說不過去。鳩摩智在吐蕃已是第一高手,原著中,大輪明王出了雪山後,先在天龍寺撞上段譽,又在少林寺撞上虛竹,等到帶著吐蕃王子去西夏求親,再一次撞上虛竹,最後還在枯井下撞上段譽。真是在這倆逍遙派傳人手裏來迴碰壁,簡直就是和逍遙派八字不合。如今更是直接被顧絳記了一筆,眼看就要被一路攆迴吐蕃去,結果就在顧絳迴到姑蘇的前一天,鳩摩智就因為偷入太湖山莊翻看李青蘿的《小無相功》,而被王語嫣當場抓住。“小姐的武功精妙,得您親傳,當然不是外麵人能比的,但她畢竟才十七歲,平日裏又以打理事務、讀書養花為主,極少與人動手,所以沒能抓住那番僧,一路追著他出了山莊。”山莊裏的管事說完王語嫣的去向,又添了一句,“對了,那位燕子塢婢女帶來的客人,也追著跑了出去。”顧絳難得有些無語,道:“這位吐蕃國師真是好膽量,原本他打了阿蘿一掌,我也隻要還他一掌,讓他迴去養個五六年的傷,如今他蹬鼻子上臉,跑到家裏來偷東西,那他隻有兩條路能走了。”要麽離開密宗,出佛入道,投入逍遙派門下,要麽就廢去偷學的逍遙派武功,從此老老實實做個念經的和尚。如果他兩條路都不想選,顧絳就隻能一掌送他歸西,讓他自己去找逍遙子給個說法了。打定主意,顧絳用起傳音搜魂之法,一路向著鳩摩智遁走的方向去,這番僧萬萬沒想到會遇見王語嫣這樣的高手,《北冥神功》吸人內力,他已經在段譽身上見過,可段譽並沒有學全,在運用上欠缺,加之他一向心軟,不會對人下重手,故而不似王語嫣吸納反攻,舉重若輕。鳩摩智也就欺負她年少經驗不足,才一次次甩開她。王語嫣聰明絕頂,越是和他交手,武功運用得越純熟,她知道鳩摩智非尋常人,自己一人可能應付不來,還帶上了追出來的段譽,反正這位段公子也是自己外祖母的傳人,又和鳩摩智有宿怨,當會盡力幫忙追迴自家的秘傳,而段譽在她麵前自然是言聽計從的。兩人追著鳩摩智上天入地,王語嫣知道他們倆光靠武學經驗是贏不過鳩摩智的,所以幹脆不和他比那些個招式,就用《北冥神功》吸他內力,還讓段譽和她一起。段譽起初有些猶豫:“這內力畢竟是人家辛苦練來,如此損人利己,並非君子所為。”王語嫣斂袖坐著,輕聲問道:“段公子,你自己也說,父親教你習武,你並不願意,因為武功是殺人的,那鳩摩智本是一位僧人,應該慈悲為懷,如今卻滿心都是貪欲,就是為了武功,咱們吸走他的內力,或許正是要他放下貪嗔癡,迴念向佛祖呢?”段譽恍然大悟:“是啊,王姑娘你說得對,鳩摩智大師本也是一位高僧,他就是太過貪圖武學,反而背離了佛門,讓他斷舍貪欲,才能虔心向佛。”“王姑娘,你真聰明!”王語嫣默默看著這位王孫公子,見他一臉了悟,驀地掩麵一笑,心想這人明明飽讀詩書,儀態教養也絕非尋常人家能有,養出這樣單純的書呆子氣,除了備受家中愛護外,多半是他生來如此了。想到段譽說起他學會《北冥神功》的經曆,竟是照著李秋水留下的圖譜練,就學會了其中精髓,《淩波微步》更是一學就會,逍遙派的武功如此艱深,他都能在毫無武學基礎的情況下輕鬆學會,可見其天賦之驚人,這樣一個人卻不愛武功,甚至不願意用《北冥神功》去吸人內力,和那為了高深武學不擇手段的番僧真是對比鮮明。想起鳩摩智,她又有點犯愁了,和喜歡到處遊走的李青蘿不一樣,王語嫣年紀漸長後並不喜歡出門,她更多的是呆在王家和天山看書習武、打理事務,所以對外麵不夠熟悉,段譽又是個大理人,從沒來過中原,眼下,好像把那番僧給追丟了。他們倆追丟了鳩摩智的蹤跡,顧絳卻逮住了這個衣著華麗、寶相莊嚴的密宗法師。顧絳也是佩服這人,居然一路從江南跑到了北方來,讓他耗費數月才尋到蹤跡,也是他在這個世界多年來並沒有經營勢力的缺陷了,若是在上一個世界,他隻要一句話,大江南北,西域塞外,都管教他無處可逃,不出十天就會被抓迴來,哪裏能耗上幾個月?但若是在上一個世界,也不會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從公子羽的宅邸裏摸東西了。顧絳見到鳩摩智時,他正在一處郊外的山坡上,席地而坐練功,顧絳站在他身後不遠處,他毫無察覺,全身心投入到練功中。就見他擺著一副好似天竺瑜伽的姿勢默默入定,顧絳卻看得眉頭越挑越高,最後近乎驚異地打量著對方,等他練完這一段,才突然出聲道:“這世上,居然有你這樣找死的人,也是少見。”鳩摩智大驚失色,霍然起身,轉向聲音來處,就見一妙齡女子就站在他身後十步開外,一身墨綠衣裙,暗繡金紋,腰間佩著一把樸素長劍,容顏絕麗,氣度如霜,不由道:“小僧與姑娘無冤無仇,閣下何出此言?”顧絳笑道:“你偷學《小無相功》,以其混沌無相的本質,運使各種外功倒也沒什麽,可你這和尚居然不僅偷學道家正宗,還偷了少林的《易筋經》來,這兩種武功豈能一起練?道家講清淨無為,練小無相功要氣走隨身,物化萬象,是‘無物’;而這《易筋經》則要求修煉之人全無知見,堪破自身之相,心懷慈悲之念,是‘無我’。你有什麽本事將此道佛兩家的內功心法混練,得無物無我、內外皆空的境界?”“你沒有這樣的境界,卻強求這樣的武功,隻會走火入魔,經脈寸斷而死。”鳩摩智冷笑道:“小僧不懂閣下的意思,什麽《易筋經》、《小無相功》,小僧從未見過,閣下也不必危言聳聽。”顧絳不以為忤,依舊笑意不減:“你這番僧空讀幾多佛經,沒有半點和尚樣子,少林寺的那群小輩雖然木訥,但好歹也是正經僧人,知道求佛法,要有慈悲心腸,比你這樣犯戒偷盜的強多了,你還是把人家的經書還來吧。”“還”字才出口,人就到了鳩摩智身前,左手一拂,就將其放在懷中的梵文古籍取出,鳩摩智想要阻擋,卻根本躲避不開,語音落下時,那女子就又迴到了原地,翻閱了兩眼經書,確定沒有缺損後,收入袖中。鳩摩智驚駭不已,他自詡已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出吐蕃後強壓大理天龍寺,奪取《六脈神劍》,在還施水閣看得秘籍無數,更是在那奇陣攔門的太湖山莊中找到了《小無相功》這樣的神功,雖然因此被莊中主人追趕,但他隻覺得對方自幼修習神功,也未見得多麽超出自己的想象。唯獨眼前這個女子,明明是最簡單不過的行動,沒有任何招式,卻讓人根本無法抵抗,完全超乎了他的認知,適才對方若是想取他性命,簡直易如反掌。那女子悠悠然道:“那老和尚境界越高,心越軟了,連《易筋經》都放任人取走,還得我幫他少林寺找迴來。”鳩摩智咬緊牙關,心中驚懼,退開兩步後道:“閣下武功高強,那經書本是小僧意外所得,你硬要奪去,小僧也無話可說,既然如此,小僧告辭了!”就聽那女子道:“稍停,我與你的事,還沒完呢。”而後眼前一花,原本在他身後的女子又攔在了他麵前,一時間,鳩摩智的心底發寒,幾乎要覺得自己遇見了妖鬼之流:“小僧與閣下素昧平生,又有什麽事要了結?”顧絳道:“你在大理搶人時,打了我家阿蘿一掌,害她傷勢久久未曾痊愈,又跑到阿蘿家裏去,偷了她的《小無相功》,被語嫣追著逃到這裏,你說,我有什麽事要與你了結?”鳩摩智這才知道這女子的來曆,原是那座太湖山莊的人,連大理那個輕功絕頂的女子也是一家,沒想到這姑蘇城中,慕容家反而不算什麽,倒是太湖山莊裏幾個年輕女子,武藝超絕,隻是名聲不顯於江湖。他素來高傲,明知自己不是對方的敵手,也不願退縮俯首,隻道:“原來你是太湖山莊的人,既然閣下是為了那位夫人而來,小僧便領教閣下高招了!”說罷,他便掌中運起“火焰刀”,催發內力,凝聚為熾烈刀氣,由掌而發,直劈向對方,卻不料刀氣隻到對方身邊,就像撞上了一堵氣牆,而後反衝迴來,險些傷到他自己。鳩摩智頗有武學見識,知道這應與慕容家“鬥轉星移”的絕招道理相似,但比起“鬥轉星移”,這樣一動不動,僅靠外放的內力就做到騰挪轉化之效,堪稱出神入化。顧絳搖頭道:“我的話還未說完,且不提你偷盜之事,就說我師父留下的規矩,本門武功不能外泄,你偷學了《小無相功》,可以,從今天起你把僧袍脫了,頭發蓄起來,拜在我靈鷲宮門下,我就不和你計較偷師之事。”鳩摩智畢竟是一位佛教徒,他雖爭強好勝,機心虛作,可自幼在大雪山出家,熟讀經書,駁倒無數僧人,眼中並無紅塵色相,哪肯不做和尚,當場斷然拒絕道:“小僧乃是大輪寺住持,吐蕃國師,怎能背出佛門?”顧絳微微點頭:“好,還有點骨氣,既然如此,那我隻能廢掉你身上的本門武學了。”他抬起右手,周身真氣鼓動,既然要化人武功,最適用的當然是《北冥神功》,丁春秋那旁門左道的《化功大法》便是由這門神功延伸而來,卻失去了“北冥大水,海納百川”的磅礴意態,連昔年無崖子用來都偏向縹緲,而失浩瀚,唯獨在顧絳手中,再現了逍遙子的“無窮無極,兼容天下”。鳩摩智見狀便知不好,抽身急退的同時,手中火焰刀連發五掌,他已經是天下一絕的高手,任何人見他這五式連發的火焰刀都要為之色變。可那至今未曾通報姓名的墨衣女子如閑庭信步般穿過刀氣,抓住了他的手腕。【作者有話說】嗯,我寫同人基本不會亂拆官配的,頂多會圍繞主角做些合理的改動。當然我不會說別人這樣不好,個人有個人的想法,隻是對我自己來說,同人本就是有框架的,畢竟你是在別人的世界觀和人物基礎上再創作,所以除非作者自己不珍惜筆墨,胡亂湊情節,否則我還是尊重原著作者。這裏采用最通俗的三聯版,老先生後來修訂的版本我也看過,可能也會采用一些設定,但有些為了邏輯而失去意氣的地方,我就還是按原來的路數寫了。我還是那句話,作者隨緣寫,讀者隨緣看。第43章 逍遙 13鳩摩智被那女子抓住手腕後,但覺周身陷入一片汪洋大海中,半點掙紮不得,渾身內力都消解在了海水中,數十年辛苦,殫精竭慮,卻如夢幻泡影,轉眼成空。顧絳化去鳩摩智體內的小無相功便收手,見這和尚癱坐於地,一臉灰敗,已有生無可戀之感,想他一生苦求武學,其實與自己大有相似之處,隻是流於武學招式,而失武學真意,算是踏上歧途,他本是世間少有的聰慧之人,若能從此堪破機要,破而後立,猶未可知。鳩摩智默默無語,照往日習慣運轉內力,但覺手腳無力,體內空空,想往日自己行走雪山,徒步中原,威懾八方,風光無限,今日卻成了一個廢人,人世真如一場大夢,一時間心神失守,腦中翻起往日所讀的諸多經文,想佛祖教誨,又想起自己參悟武學,超然修為,種種利好,幾乎要入瘋魔,卻聽一聲問道:“我還不知,你是誰?”“我是誰?”鳩摩智茫茫然迴道,“我是大輪寺住持,吐蕃國師,鳩摩智。”那聲音又問:“大輪寺傳承多年,有許多住持,吐蕃自建國來,又有許多國師,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叫鳩摩智,你怎麽說這就是你呢?”“我還是不知,你是誰?”鳩摩智順著那聲音思考,漸漸失控的心神也隨著思緒收攏,又答道:“我是密宗所傳,大輪明王。”對方道:“密宗所傳,你可得真意?大輪明王,是你本人?”鳩摩智迴想這數十年來,他自從學了武功,好勝之心越重,年少時大智大慧,通悟佛法的心早就淡去,尤其是受明王之位後,他便也自覺明王,高出需要引導的愚鈍眾生許多,不把江湖人放在眼裏,甚至為吐蕃攪動各方,想要從中取利,早已失了我佛真意,頓時悲從中來:“大輪明王不是本人,佛祖真意,盡皆失矣!”對方卻不為他的悲慟所動,反口罵道:“狗屁佛祖,本無佛祖。”鳩摩智聞言勃然大怒,他雖武功盡失,數十年禮佛的虔誠仍在,當即喝道:“我佛釋迦牟尼,傳下佛法,普度眾生,你怎能蔑視佛祖?”那聲音卻道:“你說佛祖釋迦牟尼,我卻從未見過,他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