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蘿伏在他膝上,悶悶道:“我都這麽難過了,姑姑你還取笑我。”顧絳一手撐著下巴,悠悠然道:“有的事,你把它看得太重,它在你心裏就有千斤,越想忘,越難忘,糾纏不去,執念成魔;而有的事,你不必把它想得那麽嚴重,好像天崩地裂了似的,相逢是緣分,分離是緣分不夠,大千世界你一生要遇見多少人?笑一笑,也就過去了,你才十八歲,有什麽過不去的?”李尋歡曾那樣深愛林詩音,不也過去了?阿飛曾為了林仙兒放下視若性命的劍,一朝看破後也覺昔日都是幻夢;花白鳳一生隻愛白天羽,在傅紅雪帶迴馬空群和易大經的人頭後,不也放下執念,做一個普通婦人度過了餘生。顧絳看著李青蘿,他知道原著中她會愛上段正淳,這段感情也沒有好的結果,但他沒有想方設法去阻止,因為這件事說到底要看李青蘿自己,她要是想得開,遇見段正淳又怎麽樣?她要是想不開,不遇見段正淳也會有吳正淳、張正淳,對方的為人或許還不如這位鎮南王呢。情緣、孽障,一念之間,他已教了阿蘿很多,如果她一定要執著,他也不必勸她迴頭。想到這裏,顧絳又問道:“所以,少林寺你還想不想去?”李青蘿把頭埋在臂間,良久才說了一聲:“去。”第36章 逍遙 6少林寺位於河南登封,因建於少室山叢林之中,故名少林,乃是北魏孝文帝為天竺僧人跋陀所建,至天龍年間已經有五百多年曆史。“這跋陀乃是少林第一任方丈,是一位修小乘佛法的僧人,後來少林的慧光法師在小乘佛法的基礎上革新律宗,延續至今。你別看武林中人說起少林都說達摩祖師,但菩提達摩乃是釋迦牟尼的第二十八代傳人,修大乘佛法,真正的禪宗祖師,而少林這些大大小小的和尚修的是律宗,真正得達摩佛法真傳的弟子沒有幾個。”顧絳帶著李青蘿登上少室山,往少林寺中去,卻沒有走正經山門,而是越過那些和尚,直奔藏經閣:“我帶你去見見這寺中唯一得達摩真意的和尚。”顧絳現在身處的時間點是英宗年間,去年,隻有女兒的仁宗皇帝還是不甘心地咽氣了,把皇位傳給了宗室子趙曙,如今還沒到哲宗在位,要到哲宗元八年,報恩禪師入少林,才把少林的律宗改為禪宗,承繼達摩一脈,可以說現在的少林寺得武忘法,在顧絳看來,算不得達摩真正的弟子。李青蘿神色還有些懨懨,她自幼聽姑姑臧否人物,雖然世人都推崇少林寺為武林泰鬥,但對於顧絳看不上少林寺大多數僧人這件事,李青蘿覺得也很正常。“姑姑以前來過少林寺?”何止是來過,看顧絳這輕鬆繞過少林防守,挑著無人處走的輕鬆模樣,簡直是對摸進少林寺藏經閣輕車熟路了。顧絳笑道:“我差不多也隻有五六歲的時候,師父時常會帶我來藏經閣看書,也就是後來他不怎麽愛出門了,才沒有再來,我也是那時認識了這寺裏的小和尚。”齊乘雲眼裏的小和尚比她小十歲不到,如今也是年近古稀的老頭了。“他年少時在少林寺的夥房掃地,因為寺中人憐惜他年幼,時常給他塞些吃的,夥房的和尚不懂多少佛法,他天賦太好,時不時聽那些僧人念些經書,就領會了其中真意,拿來問他們,他們隻當他小小年紀胡說而已。”顧絳說話間進了藏經閣,他根本不掩藏行蹤,繼續說道:“青年後,他年輕力壯,就被安排到前麵大殿掃地,因為要打掃的地方太多,他都是早早起來,從早收拾到晚,剛好也能聽那些和尚早課晚課,還有大和尚講經,我記得那時候靈門剛做主持,是也不是?”李青蘿聽她發問,悚然一驚,根本沒發覺這藏經閣中有人,卻見書架後一個拿著掃帚的老僧慢慢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十分年邁了,須發皆白,躬身慢步,一點都不像有武功的樣子。他見到顧絳,點頭笑道:“齊施主記得清楚,確實如此。”顧絳打量了他一通,說道:“如今,你在這藏經閣裏掃了有二十多年的地了,每日觀摩佛法,得見達摩手書,已經悟到了禪宗真義,以你如今的境界,若不是性子淡泊,少林寺裏的那些小輩,根本沒有你的一合之敵。”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轉道:“但你若不是這樣的性情,耐得住寂寞,也不可能真正領悟禪宗真諦了。”掃地老僧微笑著,神色慈和平靜:“佛法廣大,誰又能說自己悟到了呢?隻能說幸得前人教誨,數十年未曾虛度而已。”顧絳“嘖”了一聲:“你還是小時候有意思,如今年紀越大,越溫吞了。”其實當年逍遙子動過收這個小和尚做弟子的打算,說如今的少林寺沒有人能教他,世間隻有他逍遙子能教他,反正他也不是正經的少林弟子,隻是自幼被送到這寺裏出家幹活,混口飯吃而已,連法號和度牒都沒有,不如收拾收拾和他去天山。偏偏這小和尚八歲就虔心向佛,說:“佛法不靠人教,覺者不過是芸芸眾生中先醒悟的人,後來者讀佛法就能懂他們的所思所想,我向佛學法,終有得悟的那天。”他越是不動搖,逍遙子越是對他感興趣,還特地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種種神功,問他想不想學,和自己一起得悠長壽數,長生不老。哪裏知道,這小和尚不但沒有心動,反而問道:“您對我說過,道家祖師為老子,他留下《道德經》,認為人最重要的是修‘道德’,道是德的升華,人要求道,得先修德,而道之所在,在於自然,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萬事萬物都有始終,您為什麽又要求長生不老呢?這不是違背了自然的道理嗎?”若逍遙子是老子一脈,也許這會兒就會和他講“養生”、“修身”了,可逍遙子是莊周一脈嫡傳,莊子他老人家除了自身的道家修養外,以性情和抬杠著稱,逍遙子深得其中真味,開始和一個八歲的小孩杠上了,每每問一些以對方的年紀無法理解、迴答的問題。“人能裁奪自然的道理是什麽嗎?如果我修得了長生不老,那這就是可以存在的,你又怎麽能說,這就是違背自然之道的呢?”偏偏這小和尚也很執著,他想不通的問題就會一直想,在別的和尚看來,他就顯得越發呆愣了。逍遙子學究天人,他雖不修佛法,但對佛法所知之深還在許多高僧大師之上,可以說逍遙子才是他真正的啟蒙者,所以多年後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出逍遙派的武功,尤其是這老頭曾用來模擬少林七十二絕技的《小無相功》。“你學我一門武功,就相當於學了少林所有武功絕學,這可是少林寺從未有人能做到的事。”嗯,當時他是怎麽迴答逍遙子來著?“我說,武功不過是佛法的延伸,思想境界才是決定武學境界的基礎,我若求得佛法,諸多絕技自然就會,我若求絕技而舍佛法,無異於舍本逐末。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老僧手持掃帚,微微垂首,他與顧絳對立著,兩人一佛一道,一老一少,蒼髯紅顏,卻隱隱分庭抗禮,暗藏的氣勢不分上下。顧絳笑道:“寶珠棄於地,不是有眼無珠,便是無心富貴。師父那時一口咬定,你是見識太少,但你四十多歲時,我曾又來問過你,要不要成全先師的遺願,跟我學逍遙派的武功,你還是一口拒絕了。”老僧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神色似有懷念,但無悲色,也並不得意。顧絳指了下掃地僧,迴頭對屏氣不說話的李青蘿道:“我讓你跟著他過幾天如何?他一身佛法冠絕當世,卻沒有傳人,但他不是敝帚自珍的人,隻是這藏經閣裏來來去去的和尚聽不進他的話而已,你跟著他聽幾天佛理,哪怕聽不懂,和他相處幾天,也能看開許多了。”李青蘿揪著自己的袖子,扭捏道:“可我是個女子,少林寺裏不方便吧?”顧絳揮了揮手:“那是對修行不夠的小和尚下的戒律,防止他們佛心不定,六欲橫生,但對他來說,男女老少都是表相,佛心定慧才是人的本質了。”老僧歎道:“齊施主精通三家學說,兼得佛道之理,善哉善哉。”顧絳似笑非笑地說道:“就算你捧我,我也得說,你們少林寺如今的主持就是個守不住佛心的小和尚,過於在意這藏經閣的武學,一個和尚居然為此千裏迢迢跑到雁門關外去殺人,還是誤殺了無辜之人,卻沒有給人一個公道的說法,如今又破了色戒,和人生下孩子,任由那可憐的姑娘未婚生子、漂泊江湖,他自己還繼續做著得道高僧,一派宗長,靈門要是知道了,得氣活過來。”“或許哪一天,這藏經閣裏的武功都被一把火燒了,他們才能見到釋迦摩尼的佛法真意,做得真正的和尚。”老僧聽說,反倒笑了:“苦海無邊,唯人自渡。何況若執著於達摩祖師所傳的佛法,不過是又入了另一重的執著,執著於武功,亦或者執著於佛法,都是看不透,隨緣而去罷了。”顧絳微微驚訝地看著他,道:“你這是,得悟了?”老僧雙掌合十,緩緩道:“佛法武功,一二二一,若得通達,便無內外。得既不是得,得亦無所得。既然無所得,亦無所能得。”顧絳斂袖正顏,右手當胸豎立,還道:“大逝遠反,虛極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坐忘而無待,絕聖而棄知,有情即無情,無名亦無相。”兩人麵上微微含笑,互行了一禮,顧絳忽而舉掌拍向老僧,掃地僧也伸手迎上,雙掌明明未曾相擊,卻有氣牆相撞的聲音,明明極其細微,卻像是鑽進了李青蘿的腦子裏,震得她渾身發抖,耳內轟鳴,連忙捂住耳朵後退。轉息間,兩人又各自出了一掌,這次李青蘿聽到了爆響聲,她心血一陣沸騰,竟不由自主地運轉起體內的真氣,比往日還要順暢幾分,這麽大的動靜,她擔心惹來少林的僧人,結果不知為何,藏經閣外的人好像根本沒聽到這動響一樣,就這麽走了過去。到了第三掌,兩人終於雙掌相擊,這次卻寂靜無聲,連擊掌的聲音都沒有,書架上的經書卻翻動起來,顧絳吐出一股白氣,掃地僧麵如黃銅,隨之各自向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李青蘿顧不上危險,撲上去扶住顧絳,攙著他坐下調息了一會兒,迴轉過來。掃地僧也結跏跌坐,理順了體內鼓蕩的真氣。顧絳緩過來之後,也不起身,幹脆坐在藏經閣的地上,笑道:“好功夫,好修為,好佛法,好和尚。”掃地僧也笑道:“齊施主出魔入道,儒骨佛心,已有天人之相矣。”到最後,顧絳還是尊重了一手少林寺的規矩,給李青蘿做了男裝易容,因為她愛漂亮的性子,還特意挑了自己記憶裏最漂亮的一張臉給她做易容。看著李青蘿興高采烈地頂著顧棋的臉走來走去,捧著鏡子照了又照,還想給自己換些衣服的樣子,顧絳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微妙,但既然本人不在這個世界,也就隨她去了。李青蘿也不因為掃地僧武功卓絕,就心生畏懼,她和顧絳相處慣了,隻把他當做自家姑姑的朋友看待,幫著打掃收拾東西,把自己的心思煩惱向對方傾訴,掃地僧認真聽了,也不覺得一個小姑娘的情思不值得掛心,反而溫和地以佛法開解她,告訴她佛家觀念裏人和人的關係,遇到煩惱障礙,又該如何放下。顧絳把小孩托管了幾天後來領,果然整個人氣色都好多了,還有心思逗少林寺的小和尚玩。做男裝打扮的李青蘿廣袖玉冠,俊美風流,蹲在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和尚麵前,那小和尚和她恰恰相反,生得極醜,濃眉大眼,闊耳翻鼻,因為年紀小,頗有點醜萌的奇異感。顧絳見到這一幕,簡直懷疑李青蘿換了個人:“她難道還真有點佛法慧根不成?幾天下來就看破美醜了?”掃地僧搖搖頭道:“小施主心善,看那孩子一人孤獨,哄著他玩耍,倒是那孩子性情淳樸,極有佛緣。”顧絳看了他一眼:“怎麽,你見我帶著阿蘿,也動了收徒的心?還是看那小孩相貌醜陋,怕他來日走出少林寺,被世人嘲笑,心裏起了慈悲的念頭,想教他放下色相得失之心?”掃地僧說道:“這無需我教他,他自己就懂,赤子之心本無色相之念,又從何放下色相之心呢?”顧絳迴道:“你對這小和尚的評價倒真不錯,希望他能守住本心,有始有終吧。”說完,他便出聲叫迴李青蘿,看她和那小和尚告別,顧絳覺得這一幕真是極有意思,那小和尚大概就是被蕭遠山扔在少林的虛竹,原著中他就是無崖子的繼承人,還身兼逍遙三老的內力,而李青蘿是無崖子和李秋水的女兒,她母親臨終前,還曾提過一嘴想讓虛竹照看她。顧絳也不知道未來這個小和尚還會不會被無崖子洗去全身內力,成為逍遙派的新任掌門,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這一世的壽數也該到頭了吧。他想了想,就把這些念頭都扔到了一邊,帶著李青蘿離開了少林寺,往姑蘇去。第37章 逍遙 7兩人下山時,在少室山腳下見到了一戶農人家,夫妻倆都是淳樸老實的模樣,院子裏還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年在幫忙幹活,時節已經入了夏,那少年在自己家,沒有什麽顧忌,便敞著領口劈柴,行動間已經頗有剛猛的武功底子了。李青蘿掠過一眼,“咦”了一聲,扯了扯顧絳的衣袖:“姑姑,你看那孩子身上,是不是遼人的狼頭紋身?”顧絳順著看過去,道:“是,而且他身上還有些少林武功的底子,十分紮實。”李青蘿跟著顧絳走過許多地方,他們住在西夏,人是漢人,又常往大理去,並沒有這個時代宋人的仇恨觀念,她隻是覺得遠在北方的遼人居然出現在少室山,是件新奇的事,倒也沒想太多,看了兩眼就繼續往前走。顧絳有一刻的駐足,但在那少年的母親端著茶碗招唿他喝水、抽出帕子替他擦汗時,看到母子倆的神色,又放棄了這一息間的念頭。說來也荒唐,其實這樣習武砍柴,孝敬父母的生活,或許才是這少年一生所求。那些殺了他母親,逼死他父親的人,一邊覺得他稚子無辜,教他武功,教他仁義,一邊又覺得他是個契丹人,留下證據,處處防備。這少林寺的方丈、丐幫的幫主、江湖的豪俠,三十年來無人給這個被瞞在鼓裏的孩子一個說法,卻勒著他的身世做韁繩。既然始終覺得他是個契丹人,為何不幹脆把他送迴遼國去呢?還要養在自己這些殺親仇人的身邊,就為了教他離遼向宋嗎?最可笑的某過於那蕭遠山身為遼國高官,本是親宋之人,否則慕容博不會選擇設計他,而那些人殺死的女子更是個不會武功的漢人,蕭遠山因為妻子親近宋國,卻最終愛妻死於宋人之手,心中仇恨,怎能消解?但這個爹也離譜得很,他連玄慈有了私生子都知道,幫葉二娘接生的就是眼前這個農婦,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處境,竟也沒有把孩子找迴來,哪怕害怕孩子太小時自己無法照顧,也可以等他十來歲懂事時,來把孩子領走。他自己不聞不問幾十年,喬家夫妻將這個孩子視如己出,細心嗬護養大,他不感激,隻覺得他們和玄慈同夥,隱瞞真相,將人殺死,也是偏執到入了瘋魔。遼國南院大王蕭峰的一生,就是在這樣各種不靠譜的人釀造的苦果中,成了一場夾在宋遼間的悲劇。金庸筆下的兩位豪俠中,郭靖乃是宋人,卻在草原長大,為了阻止元朝侵略南宋,他最終死於宋元戰場,蕭峰乃是遼人,卻在宋國長大,為了阻止遼國開戰,最終死於宋遼邊境。兩人都師承丐幫,擅長降龍十八掌,命運也如此相似。這種由作者本人家國民族之思衍生而來的愁緒,似乎也流進了他們的血脈裏,導向他們不可避免的終局。顧絳心中隱隱有所預感,自從他兩年前看完了靈鷲宮石壁上的所有武功之後,他就有了一種奇妙的感應,以前隻是作為“讀者”知道固定的“劇情”,現在則是作為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人,對命運,或者說是“天心”的感知。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它不是對未來明確的預知,而是在某個瞬間,對某個人以及他未來的預感,也可以說是在得知大量信息後,出於自身智慧的判斷。這些信息源於自然,源於“天”,而作出判斷的是他自己,是“人”,這也就是儒家所說的“天人感應”,所以那掃地的老和尚才會說他已有“天人之相”。所以他能感覺到,這幾乎是注定的悲劇結局,從他作為遼人出生、失去父母開始,就已經落下了命軌,縱然期間可以避免種種誤會,但隻要宋遼兩國依舊,隻要這個時代的大局和人心不變,他還是會走向萬軍之前的雁門關,為他不為世所容的一生畫上終點。而當大半年後,李青蘿帶著王家少爺走到他麵前的時候,這種不可挽迴的預感又出現在了他心裏。王霄和是一個文雅恬靜的人,二十來歲年紀還未娶妻,在南人名門中十分少見,都是因為他身體不好,他的母親早產而亡,生下他也先天體弱,隻有長姐如母一般照顧著他,後來姐姐嫁到了姑蘇有名的慕容家,做了燕子塢的女主人,他為免姐姐牽掛,時常出門走走,表示自己身體有所好轉。由此結識了李青蘿。“若得阿蘿為妻,晚輩當一生珍之愛之,絕無二心,此心此誓,日月同證。”顧絳看著他清澄明徹的眼睛,歎了口氣:“好,隻要阿蘿願意,我沒什麽不可以的,隻是你得從江南搬到天山來,你的身體,我盡力為你調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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