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淡然,似乎對一切都有了計劃。可李曉香卻不安了起來。楚厚風還在刑部大牢中關著呢,他這個做兒子的怎麽可能不擔心?到底米丞相對他說了什麽?


    心緒恍然了起來,這是她最不喜歡楚溪的地方,什麽都藏著掖著,真以為這些心事都攢下來,也能收利息呢!


    李曉香悶悶地迴了房,因為心不在焉,在門檻前絆了一下,失了平衡向前栽倒,摔了個前胸貼地,下巴差點沒磕裂了。


    “疼……疼死了……”李曉香的眼淚差點沒落下來。


    “少夫人!”


    下人們趕緊圍了上去。李曉香晃了晃手,自己顫悠悠轉過身來。方才她差點摔倒的時候,這些人不知道在哪裏,等自己洋相都出盡了,才走上來,這算什麽啊!


    “唉,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楚溪嘆了口氣,來到李曉香的身邊,一手繞過她的後頸,一手托住她的後膝,輕輕鬆鬆就將她橫抱了起來。


    婢女們莫名羞紅了臉,逢順將她們統統趕出門去。


    李曉香被楚溪放在了桌邊,他還不忘在她的鼻子上彈一下,眼睛笑得就像一隻狐狸,彎彎的fèng隙之間,李曉香隻覺得有什麽深不可測的東西卻怎麽抓也抓不住。


    “曉香,你是喜歡我的,對吧?”楚溪托著下巴,側過臉來望著李曉香。


    他本就五官雋秀,這般半垂下眼簾的姿態最是迷人。


    “廢話,好端端說這個做什麽!”李曉香知道這傢夥的愛好就是秀恩愛,可是現在他有秀恩愛的心情嗎?


    “我就想知道,你不是因為不想嫁給安王的兒子,所以才會嫁給我吧?”


    李曉香也學起楚溪的姿勢,撐著下巴,與他對視,難得的認真語氣迴答他:“我嫁給你呢,是因為沒有別的男人會在陪著我看皮影戲的時候幻想其實是在與我看電影。沒有別的男人說要給我造一個遊樂園,還什麽人工手動旋轉木馬?累不累啊你?也沒有人像你這麽傻氣,弄個爆米花差點把楚家的廚房都炸了!”


    “就因為這些?因為我對你好?”楚溪似乎並不奇怪李曉香的迴答,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看似慵懶的無所謂,李曉香卻覺得他其實很在乎自己給的答案。


    “……因為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己。因為我喜歡你。”李曉香笑得很燦爛,托著下巴的手腕上還綴著那一串紅豆杉。


    楚溪笑了,沒有裝模作樣,沒有被計算得恰到好處,他笑,因為她的答案讓他開心。


    那一刻,李曉香忽然明白這個傢夥真的很喜歡自己。他的喜歡也許遠比她對他的要多得多。她的一句話,就能讓他如此快樂。


    “臭丫頭,這樣就夠了,我不要太多。”


    “嗯?什麽?”


    李曉香盯著楚溪,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她的視線穿過楚溪的肩膀,看見那個香薰爐,爐子下麵的蠟燭正在燃燒著,淡雅清甜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散。


    她的腦袋逐漸發沉,視線迷離了起來。


    “楚……楚溪……你用了什麽香?”


    她搖晃著想要起身,卻不自覺向前栽倒,跌進了楚溪的懷裏。


    “這不是你調的安息香嗎?記得上輩子讀書很辛苦,你太緊張了,嚷嚷著最大的夢想就是長睡不醒。以後,你也許會很辛苦,所以現在不妨好好睡一覺。”


    楚溪的聲音聽起來太遠太飄渺,李曉香的心窩一陣糾痛。


    死孽障……你想做什麽……


    ☆、第87章


    李曉香拚了命地想要清醒,但一切都不受控製地沉了下去。


    她陷入楚溪的懷抱裏,安穩的,屬於他的永遠不可調製的氣息中。


    楚溪笑著拍著她的後背,仿佛哄著孩子一般。他將自己的臉頰貼在李曉香的側臉上,閉上眼睛,眼睫輕垂,有什麽承受不起一般即將墜落。


    手指輕輕攏著李曉香的髮絲,良久,楚溪這才開口。


    “我真的好不容易才讓你喜歡我,好不容易才讓你嫁給了我。這些‘好不容易’都比不過現在……”


    門外傳來逢順的聲音,“公子……公子!李大人的馬車就在門外了。”


    “嗯……我這就來……”


    楚溪將李曉香橫抱而起。


    她在他的眼中仍舊是沒有長大的孩子。或者說,他想一輩子把她當做孩子來寵。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總有什麽會逼著她長大。


    楚溪的眉心顫動著,低下頭碰上李曉香的唇。


    她的唇很柔軟,不諳世事,所有的喜樂總能一眼望穿。他們相識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她就像一本早就被他讀透了的書,為什麽至今他還沒有厭煩呢?


    此時此刻,卻反倒更加留戀。


    真想時間再慢一點,他可以將她留在身邊再久一些。


    如若不然,就讓時間再快一點,讓他知道他們已經恩愛白頭。


    楚府的後門前,李宿宸站立於馬車旁。如今他已是朝廷命官,身份與氣質均不同往昔,沉穩而內斂。


    李宿宸見楚溪親自抱著李曉香出來,不由得嘆了口氣。


    “宿宸兄,我將她交託於你……請你……”


    “楚兄不用再多言。雖然此乃權宜之計,但無論楚家最後結果如何,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曉香的夫婿,我的妹婿。”


    楚溪扯起一抹笑,小心翼翼地將妻子送入馬車之中,“待到她醒來,隻怕要恨我入骨了。”


    李宿宸拍了拍楚溪的肩膀道:“所以楚兄一定要解決此事,平安地迴到曉香的身邊,好讓她出氣泄憤。”


    楚溪單手抬著門簾,看著李曉香熟睡中的容顏良久,這才下定決心放了下來。


    李宿宸上了車,抬手道了一聲“保重”,馬車便駛離。


    聽見車軸的聲音,楚溪用力轉過身來,衣袖滑過一道弧線,仿佛將日光割裂。


    李曉香這一睡,就是整整兩日。她是被餓醒的,醒來之時,頭還有些發暈,耳邊是不熟悉的女子唿喊的聲音。


    “大人!大人——小姐她醒了!”


    門推了開,有人行至她的榻邊,微涼的手掌覆上她的額頭,“醒了?頭疼不疼?餓不餓?”


    李曉香晃了晃腦袋,這才發覺坐在榻邊的竟然是李宿宸。而自己所在的這間屋子,無論從床幔還是擺設,她都全然陌生!


    “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我的府邸。”


    李曉香這才想起,兄長被皇上賜了官職,而且也已成年,自然會有自己的府邸。


    “我怎麽會在你這裏……”李曉香的腦海中驀地閃現過自己倒在楚溪懷裏的畫麵,一股怒氣沖入腦門,“那個混蛋!他竟然用安息香來迷昏我!我要去找他算帳!”


    李曉香剛要離開床榻,就被李宿宸按了迴去。


    “曉香,你迴不去楚府了。”


    “為什麽?”李曉香全然不解地抬頭,“莫不是那傢夥知道招惹了我,故意把家門都鎖起來了?”


    “……你已經不是楚家的少夫人了。”李宿宸的神色難得沉重,他從袖口中抽出了什麽,放在李曉香的身邊。


    “這是什麽?”李曉香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到底楚溪與李宿宸又在玩什麽花樣?


    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實在太不慡了!


    “這是楚溪給你的休書。”


    “什……什麽?”李曉香仰著頭,難以置信地望著李宿宸。


    “休書。曉香,你不再是楚家的少夫人了。”李宿宸的喉間有些哽,“曉香,楚溪這麽做是為了你好。”


    李曉香的心仿佛被抽過一般的疼痛。她的手指捏著那封信,用力到將它皺入掌心。


    她不需要打開信來看。她知道既然是休書,自然是用大夏的文字所寫,她認得的字沒幾個。


    況且,若這休書並非出自楚溪的本意,她也沒有打開看的必要。


    “楚家到底怎麽了?是不是銀票的案子更加嚴重了!我們是夫妻,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應該相信我!”


    “就是因為他相信你,所以他知道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會待在他的身邊!但是現在楚氏銀樓被牽扯入恆王謀逆之中,如若坐實,這是要株連九族的你知不知道!楚溪不像你死,所以隻有立此休書,保全你的性命,保住我們李家!這樣,他才能無後顧之憂地去解決假銀票一事!”


    “……他不在都城了,是嗎?”李曉香顫著聲音問。


    李宿宸以沉默迴答。


    “他真的以為憑他自己的能力能夠找出家銀票的雕版嗎?現在北塞戰勢一觸即發,他如何才能去到恆王那裏?”


    “他去找的,並非恆王。”


    “……是安王。”李曉香直愣愣地看著李宿宸的眼睛。


    她終於能跟上楚溪的所思所想了。安王模仿了楚氏銀樓的雕版,卻將假銀票給了恆王,恆王得了輜重糧餉,舉兵犯上,於是朝廷將調撥大量軍隊前去平亂,這裏麵還包括了韓家軍。


    安王此番目的,要麽就是等到北塞戰事焦灼之時再由西川舉兵,讓朝廷首尾難顧。要麽就是以戰事消耗國庫,順帶將楚氏銀樓拖入泥潭,為日後舉兵做足準備。


    “我也要去西川!”


    “曉香,你聽我說!幫助楚溪最好的方法,不是隨他而去,而是讓他知道你平平安安!等到他從西川迴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你!”


    李曉香現在隻想捶扁了楚溪這混蛋!


    他就對自己那麽沒有自信嗎?他就真覺得他們楚家會被滿門抄斬?


    “別擔心……楚溪不是一個人去的。”


    “你是說逢順嗎?”


    逢順除了能給他駕駕馬車之外,還能做什麽?這傢夥見著了家銀票,隻怕比她李曉香這個門外漢還暈乎!


    “是陸毓。陸家在西川當地人脈廣泛,有陸毓相隨,能替楚溪掩護身份,暗地裏進行調查。而且米丞相也派了幾個高手一同前往。”


    李曉香用力閉上了眼睛,她這一睡,想必不止一日,楚溪早就出了都城了。


    “安心地待在我的府上吧。”


    李曉香黯然點了點頭。


    她的頭仍舊發暈,躺在榻上,李曉香根本無法成眠。她必須要為楚溪做些什麽,哪怕一點點都好。


    楚氏銀樓的銀票之所以會被仿造,除了二十兩銀票的雕版還不足夠複雜之外,也隻有紙張與印信這兩個防偽的手段。


    銀票的紙張也隻是保證了一般百姓無法仿製,隻要有人像安王那樣肯下血本,專門的造紙坊造出銀票的紙張並非難事。雕版都能被仿造,那麽印信被仿造就更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就算這一次楚氏銀樓能從假銀票事件中挺下來,可提升銀票的防偽度將成為必須解決的問題。


    好好想一想,現代的防偽技術有哪些是可以用到古代的?


    安全線?想想現代的安全線明明是金屬線甚至於塑料線質地的,卻能做到那麽薄,而且還嵌入紙張之中……甚至於在那根薄線上還刻著極為細小的文字,這在大夏真的能做到嗎?這裏沒有那麽精細的機器,金屬線上的雕刻也必須靠人工。安全線防偽……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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