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太醫令和尚藥典禦,雖說醫術醫理方麵,已然是當代大家,可畢竟存在時空的局限。


    如今之人,並不懂什麽叫做腦震蕩。


    腦震蕩,鬧不好,也會死人的……


    所以當小黃門們架著高洋迴到了太極殿之時,高寶德頓時大驚大怒。


    驚怒之中,滿是恐懼。


    頭顱受創,竟然還敢抬著高洋到處走動?


    至於婁昭君直接照著高洋捶打這件事,高寶德已經顧不上了。


    她還在尚藥局,聽聞此事,連忙往太極殿而去。


    皇後李祖娥比高寶德先一步聽到訊息,最初是徑直往宣訓宮而去的。


    隻是後來,又聽聞高洋被抬迴了太極殿,就趕忙又拐了彎,往太極殿而去。


    ……


    碰巧的是,高寶德到太極殿之時,皇後李祖娥也同時到此。


    “寶兒!”李祖娥見到高寶德,左右望見並沒有人,就趕緊拉過她,與她一同往殿中走去。


    因高洋並未蘇醒,所以也沒有人能夠攔住皇後。


    自然也不用在殿外等著通傳。


    通傳給誰呢?


    高洋又沒醒。


    由是,因有皇後在此,太極殿的眾內宦和宮人,都盡數避讓行禮,在李祖娥的吩咐之下,閑雜人等都禮畢而出。


    隻留下的高洋的大內監,也就是先前的那個內侍。


    和太醫令、尚藥典禦等人。


    還有隨李祖娥一同進來的高寶德。


    殿中之人,所剩無幾。


    這時候,就像是個說話談事之時了。


    方才在宣訓宮,內侍沒有強迫太醫令和尚藥典禦說明情況,還有一方麵考量,就是皇太後婁昭君。


    宣訓宮那可是皇太後的居所。


    裏裏外外都是皇太後的人。


    他們雖然是天子的忠仆,雖然能夠小聲說話,但終歸是防不勝防,隔牆有耳。


    出於小心謹慎,內侍才想著能否讓他的陛下,迴太極殿來。


    如今,重新迴到太極殿,內侍感覺,自己說話,都可以大點聲了。


    也不擔心,時時刻刻都對陛下心存惡意的皇太後了。


    內侍默默舒了一口氣,畢竟因皇後在此,雖說是自己人,可也不敢太過於張揚。


    內侍沒有開口,等著皇後發話。


    包括太醫令和尚藥典禦二人,也都眼巴巴地望著皇後李祖娥。


    李祖娥明白事理,微蹙眉頭,第一個開口說道:“陛下如今的身子……還請太醫令和尚藥典禦,莫要藏匿於心,請盡數言之。我等都以天子為尊,心中隻有陛下。若是陛下真有……本宮定然不會怪罪於爾等。”


    “若日後,陛下能夠醒來,吾也會在陛下麵前,保你等性命。”


    李祖娥說得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她說能保住太醫令和尚藥典禦的性命,那就是能保得住。


    太醫令和尚藥典禦二人,倒也沒有懷疑。


    皇後畢竟是皇後,想要保住誰的性命,倒也容易。


    隻是,一想到天子至今未醒的身子骨,二人都糾結得很。


    最後,還是尚藥典禦開口說話:“……不敢隱瞞皇後……,陛下的禦體,當真需要靜聽天命。”


    天命之事,玄之又玄。


    高洋雖為天子,但能不能受到上天之眷顧,那都說不準的。


    李祖娥雖然早有準備,可突然聽到,如此噩耗,神情恍惚,險些沒有站得住腳。


    高寶德見狀,得虧本來就離李祖娥不遠,這時連忙往前邁了一大步,用手肘拖住李祖娥下垂的身子。


    “皇後殿下……節哀。”


    大內監心中也是悲意泛湧,見皇後李祖娥這般悲痛失態,自己也是虎目含淚。


    “陛下一日不能醒過來,就多一分的危險。”太醫令也沉沉地補充道。


    倒不是說,高洋醒不過來了。


    隻是,高寶德知道,情況真的很嚴重。


    前世……


    高洋就死於最近的。


    就是這個月。


    可如今,高寶德不敢確定,高洋能不能活過前世的魔怔。


    其實,高洋前世死時,高寶德是沒有太大感覺的。


    前世,高洋崩逝之時,高寶德仍然懵懵懂懂。


    她是在自己的昭陽殿之中,被自己的宮人們告知此事的。


    高洋崩逝與她而言,她的感覺,其實並沒有心中所設想的那般強烈。


    而如今,望見榻上的高洋,高寶德隻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什麽東西揪住。


    有些悶悶的。


    不知道為什麽。


    甚至有些想哭。


    在前日,高寶德方知高洋之病,是癲症而非狂症之時,高寶德心下就萬分淒涼。


    畢竟,被宮中的醫官,當作狂症去診治。


    這幾個月下來,高洋所服用之湯藥,所針灸之穴位,盡數都是對症狂症的。


    高寶德知道南轅北轍的道理。


    在醫藥之事上看,尤甚。


    這就不像是所謂的南轅北轍這麽簡單,病痛和藥劑之上,但凡有一點偏差,都會造成極大慘痛的悲劇。


    高洋如今年僅三十有餘,高寶德不相信他這就已經到了自己的壽數。


    雖說,這些年來,高洋不著調。


    他自己本身是個貪圖酒色之輩,尤其是這幾年,齊國逐漸安定,高洋就愈發得喜歡上美酒和美姬。


    ……


    高寶德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倒不是希望高洋是個清淡寡欲之人。


    喜歡點美酒美人倒也沒什麽,於天子而言,都是無傷大雅之事。


    甚至若是流傳日後,青史隻會說高洋是個風流天子。


    但是……


    高寶德心想,高洋太過於離譜了。


    在酒色之上,絲毫不知道收斂。


    就是沉溺於酒色,他的身子才一點點地被拖垮。


    誰人能承受得了,夜夜笙簫,日日宴席?


    沒有人的。


    就算是強健如高洋,早年的高洋也是上馬征戰,下馬治國的好男兒,如今卻是被酒色掏空了的虛浮男子。


    高寶德很想在高洋蘇醒之時,嫌棄他一番。


    但是瞧著靜靜躺在床榻之上的高洋,絲毫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之時,高寶德隻感覺眼中發澀。


    快醒來啊……


    寶兒還沒有嘲笑你呢。


    高寶德心中懷著事。


    李祖娥同樣也是如此。


    她貴為皇後,最初卻是高洋沒有踐祚之時,就已經娶的婦。


    在高歡仍在世之時,她就嫁給了高洋。


    但是李祖娥現在心中所想之事,卻並非從前與高洋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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