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邕可否,邀寶兒小娘子與邕手談一局。”宇文邕邀約。


    高寶德明白過來象戲如何下之後,欣然同意。


    她笑盈盈地點頭說道:“能與郡公手博一盤,寶兒私心踴躍,不勝拚舞。”


    自高寶德離鄴,二人雖說已經月餘沒有再相見,可高寶德稔熟地坐到宇文邕對麵的花毯上,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


    一切盡在不言中。


    高寶德執子,見宇文邕淡然地看向自己,不覺身子微微前傾,小聲偷偷道:“郡公一會兒,可不要下死手,當讓我一讓。”


    透過窗紙,春光斜射照入殿內。


    高寶德抬手輕輕掩麵,似為遮光,實是遮掩麵上笑意。


    聞高寶德無賴之語,宇文邕摩挲手上棋子,一臉茫然。


    高寶德心內略作思忖,玉蔥投放下首枚棋子。


    宇文邕以指叩案,隨即也接上一子。


    二人你來我往,將此局象戲,下得如同重現戰國諸侯相爭之勇。


    後來,高寶德負隅頑抗,也隻是垂死掙紮。


    宇文邕對她毫不手軟,痛下狠手,最終破滅她國的大將。


    又二三輪過後,高寶德棄械投降。


    連連擺手道:“我這一輩子,估計都贏不了郡公之棋了。”


    宇文邕也隻說,是自己隻是熟悉之故。


    他認為,高寶德很聰穎,初次接觸象戲,就能有如此表現。


    “玩樂罷了。”


    “郡公能想出象戲這等博弈之棋,想來六博、格五也玩得極好。”


    “隻是此處沒有四維棋,若是有,下次與郡公同博四維。”


    高寶德早就看出,二人案前這副象戲棋子,是宇文邕用桐木自刻而來。


    用的大概是深秋殿外梧桐落下的樹椏。


    “郡公手真巧。”高寶德載笑載言。


    “平時寶兒不來殿中,郡公便是一人執七國?”


    象戲分二國至七國均可,方才宇文邕和高寶德二人所博,就是執滿七國。


    韓、趙、魏、楚、燕、齊、秦。


    宇文邕執韓、魏、秦,高寶德持趙、楚、燕、齊。


    不管怎麽下,方才幾下,最後都是被宇文邕吊著打。


    現在高寶德好奇的是,若是她不在,宇文邕是自己執掌七國,按時局推演?


    宇文邕沒有讓高寶德感到意外。


    他微微頷首,目中含笑。


    “果真如此!”高寶德撫掌,她就覺得宇文邕是個奇人。


    “郡公若生於先秦,定然也精習合縱連橫之妙術。郡公之才,不下張子與蘇子。”


    “待我迴去修煉幾日,再與郡公相博象戲。”


    高寶德坐久有些麻,從花毯上緩緩站起,朝宇文邕說道。


    “小娘子若生於先秦,定然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宇文邕見高寶德似乎生起了鬥誌,也順著高寶德的話說道。


    見高寶德起身有些踉蹌,宇文邕伸手相扶。


    “郡公這般攙扶我,旁人瞧見,都要以為我是朝郡公投懷送抱了。”高寶德搖頭說無礙。


    這幾日的車馬不停,現在才感覺出有些許疲乏。


    反觀宇文邕,深冬之時的身子確實是反反複複,但入了春,期月的將養,宇文邕的麵色到時好看不少。


    這一個多月以來,因有祖珽這一尚藥典禦的侍奉、調理,加之宇文邕畢竟年輕,身子才有了不少起色。


    共處的這些許時候,高寶德一直觀察,宇文邕的身體肉眼可見的還不錯。


    她想,這大概真得多謝看上去並不著調的祖珽了。


    今天宇文邕也沒有冬日的微咳不止了。


    “初春早晚還是有些泛涼,郡公還是應該當心身子。”高寶德一本正經。


    “多謝寶小娘子的關切。”


    抬眼看窗外,高寶德隻見殿外春意盎然,花簇錦攢,一派生機勃勃之景象。


    宇文邕這裏相較於禁中而言,很是偏僻,可也有春日這般美景。


    “出去走走?”高寶德眼裏泛光。


    “邕自然是謹遵醫官女侍中之囑。”


    ……


    與宇文邕呆在一起的時候,高寶德感覺很放鬆。


    真的就像是與期年老友一般,身心不疲。


    一邊聞擷苑中之花,一邊聽鳥雀啼鳴,高寶德心情甚好。


    見高寶德這般放鬆肆意,宇文邕也不禁鬆了久久處於半幽禁狀態的心神。


    “那邊是何花?”宇文邕望著不遠處的矮苑問她道。


    難得見宇文邕出言問齊宮之物。


    聽到是花,高寶德更是稀奇,美目順宇文邕視線瞧去。


    矮苑裏,有一片花圃。


    恰一陣清風吹來,不及高寶德看清,便有陣陣花香撲鼻而至,令人隻覺心悅神怡。


    “好香!”


    “過去看看!”


    高寶德自然地拉起宇文邕的寬袖,然後向前走去。


    待行至矮苑花圃跟前,二人駐足垂頭觀望。


    隻見花圃之中的花骨朵迎風峭立,花姿明媚動人,楚楚有致,花開似錦,果不同於平日裏所見之花。沁脾之香引來早春的蜂蝶於此間亂舞,二人皆覺此花甚美且不俗。


    “這應該是蜀棠。”


    “蜀中進獻的粉紫海棠。”


    高寶德認識,在前歲臘月之時,有次宮中作宴,高洋令人將其拿出,賞賜給高寶德把玩的。


    說是此花乃為朝貢之物,當時其花未開時,花蕾紅豔,似胭脂點點。


    高寶德把玩幾日,見她久久不開花,就有些膩歪,命人將它移栽別處。


    當時聞人言之,蜀棠開後則漸變粉紅,有如曉天明霞。


    她還不信。


    如今見曾年的海棠,竟然被宮人們移栽此處,不由得感慨命運作人。


    因周邊有花骨朵仍未綻開,又有花蕊如金粟蕊,中有須三如紫絲;其香清酷,不蘭不麝。


    正如當年高洋所描述的一般。


    稍作對照,發現並無不同。


    當年蜀中冒遠而來進獻之物,高洋又大氣全都給了高寶德。


    於是她就知曉,這方花圃中的粉紫海棠,大概就是當年自己殿裏,不知哪個小婢子栽種於此的了。


    猩紅鸚綠極天巧,疊萼重跗眩朝日。


    宇文邕也曾聽聞蜀中的粉紫海棠,微微頷首,笑道:“此花賞心悅目,叫人陶醉其中,非平常之花可與之相媲美。”


    “此花形狀如梨,大若櫻桃,聽人講說,至秋熟可食,其味甘而微酸,拌些甜醬,好吃至極。“高寶德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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