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母後成全!”東平公主隨即向婁太後拜道。


    得意地看著身旁,已然愣住的樂安公主,東平心中甚是暢意,麵上也帶有喜色。


    小人得意。


    高寶德垂眉。


    難道婁昭君真要截胡?


    她不相信,婁昭君已經先她一步,和高洋串通過氣。


    這母子二人縱然不睦,關係已降至冰點。在禁中是個完人,都能瞧見。


    往日全賴皇後李祖娥,周全在婁昭君與高洋之間。


    婁昭君不耐高洋,心內卻更是厭惡,漢人子女出身的李祖娥。


    李祖娥出身,是趙郡柏仁的李氏,豪強地主,雖說比不上貴胄顯姓,但也承繼百年,家中殷實。


    畢竟不是誰家都能擁有,段氏這種從龍之機遇。


    高寶德從席子上起身,至婁太後身前,路過段昭儀,想道。


    段昭儀父王段榮已逝,可段榮長子,段昭儀長兄,段韶,仍外統軍旅,內參朝政,在大齊朝野上下,頗具權勢。


    雖說段韶現在還不在鄴城,大概要等年節之後,於新蔡,設置好郭默戍後,才會返迴鄴城。


    現在段昭儀似乎是,有很高的兇仗的。


    隻是不知道,到那時,段韶迴鄴之日,段昭儀又該是何等的飛揚跋扈了。


    ……


    “你們都學學東平,還是東平這個小妮子颯利,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婁昭君笑道,像是一個普通人家,慈祥和藹的老太太。


    指著前麵的東平公主,問她:“說罷,你這個小娘子,可是瞧上哪家的王孫公子了?”


    “趕快道來,若是方便,與我細說,吾此時便能為爾參謀挑選。”


    東平心中按照早些時候,皇太後的交代,盈盈一禮。


    羞澀笑著,朝婁昭君說道:“是博陵崔氏的博陵第三房,尚書右仆射,崔暹之子崔達拏。還望母後成全。”


    與樂安所言,大體差不離。


    東平公主確實欲以崔達拏為駙,一方麵是她設計好的,另一方麵,則是聽皇太後指引照做。


    一箭雙雕,高寶德暗歎好計策。


    既拉攏了崔氏,將之綁到自己一方船上,又駁了高洋權信,增自己威勢。


    高寶德身份使然,站於最前,迴頭偷看好幾眼,躁動不安的樂安公主。


    高寶德知,現在她們還是不夠成熟與老練。


    皇太後堂而皇之,欲讓崔達拏尚東平主,對外說是大義大德,關照亡夫妾生女,為庶女安排婚嫁之事。


    高寶德便是覺得萬分不妥,卻也不能直麵反駁。


    直駁皇太後不敬。


    高寶德定定地看著婁昭君,這個謀略不一般的女人。


    婁昭君說這話,正覺有些口中幹澀,便捧起案上茶湯微微一飲。


    端得真是雍容詳慈。


    見婁昭君似是,將儀嗣官喚至跟前,明顯是想直接讓她下省準備,崔達拏與東平公主的婚嫁之事。


    高寶德見樂安公主仍愣怔於原地,顯然還沒有想出應對之策,並不上前。


    若一直如此,經此一事,隻怕東平與崔氏必成姻好,叫婁昭君奪益。


    那可不行。


    輕歎,高寶德隻好朝著婁昭君俯身,緩緩說道:“請皇太後容長樂鬥膽。長樂倒是覺得,令崔達拏尚東平主,不太合適。”


    高寶德於諸公主中,不好說是年紀雖小,但也能見她之衝齡。


    婁昭君聽聞脆聲,抬眸看著她。


    高寶德倒是鬼心思機靈,她還在想,不知道婁昭君認不認識自己。


    於婁昭君而言,子息眾多,嫡嫡庶庶。


    而自己也並不經常來宣訓宮,來了也是不說不言,隻走形式。


    她若能認識自己,也該是對長樂公主,這個名頭噱頭有印象。


    婁昭君重重地放下茶湯,似是在表達內心的狠厲。


    “哦?”


    婁昭君不帶絲毫情感地,向高寶德發出疑問。


    “阿耶常讚,崔太常清正,天下無雙,外朝袞袞諸公不及。”


    高寶德開始胡編亂造,道出了她原先,想要跟高洋講述的緣由。


    “崔太常嫡子,崔達拏,亦有清欲。若是讓他崔達拏尚東平主,隻怕駙馬都尉一職,會禁錮住崔達拏一輩子。”


    高寶德心裏也沒譜,淡淡地道:“最主要的是,博陵崔氏,河北郡望,豈能以庶主適之。”


    東平公主雖是公主不假,能得婁昭君垂憐關照也好,但相比於樂安公主,硬傷確實是她庶生身份。


    雖說天家高貴,庶主適臣,也無不可。


    可清河崔氏,天下顯姓,高洋若是不想讓婁太後與博陵崔氏走得太近,轉手將樂安公主下降最為合適。


    高寶德明麵上,是在勸慰婁昭君,說以東平庶主適崔達拏並不好。


    實際上,她並非想要說服婁昭君,甚至隻是借此機會,大聲說話,將她準備好的說辭講出來,傳給高洋耳中。


    婁昭君善於權謀,高寶德方才的話,縱使一時,讓她覺得合理。


    但她事後也會重新思考,最後是不會被高寶德的三言兩語給哄騙住,就將崔氏拱手讓出。


    婁昭君比高寶德想象之中,還要來得清醒。


    她略帶探究之意,盯著高寶德瞧。


    三兩息間,突然詭異一笑。


    “你是皇帝嫡女?”


    婁昭君原來竟真不知,自己是哪位主。


    “正是。”


    “借力打力,皇帝倒是被你好一頓騙用。迴拱樂安公主,你小小年紀,沒想到,倒也有些花花腸子。”


    高寶德不動。


    隻在心底泛起滔天波浪,婁昭君果然不愧是跟著高歡一起打過天下的女人。


    心思謀略著實不凡。


    是的,婁昭君一眼就能瞧出,高寶德稚嫩的把戲。


    她不過是想將這些門道,說給高洋聽。


    可對於婁昭君來說,這是陽謀。


    高寶德雖製止不了,婁昭君給東平公主與崔達拏的賜婚。


    可一貫跟婁昭君作對的高洋,定然也不會讓東平公主下降崔氏。


    高洋什麽性子,婁昭君可是清楚得很。


    既如此,自己若還是執意讓東平下降,高洋必然不會放過,這次這個駁自己臉麵的機會。


    所以隻能作罷。


    百密必有一疏。


    被高寶德搬出高洋來擺了一道,婁昭君突然感覺,自己的頭顱有些刺痛。


    閉眼擺手道:“長樂所言不謬,高氏雖貴為天家,也不可以權欺臣。”


    “東平下降崔達拏之事,確實是吾欠考量,此時先作罷,吾不想叢外麵聽見,此事宣之於非殿上人之口。”


    諸公主、皇後、妃妾皆起身避席,拜道:“謹遵皇太後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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