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池青出門赴約之前在玄關處站了會兒,然後想也不想地把早上新買的手套從手上摘了下來。 - 派出所。 池青的身份,以及他上迴見過解臨一麵,所以警方在追查解臨的同時也在時刻留意著池青的動向。 聽到池青出門去酒吧的季鳴銳第一反應就覺得反常:“酒吧?” “他去酒吧幹什麽,他不能喝酒,他從來不去酒吧的。” 一旁的蘇曉蘭也覺得奇怪,但是她很快找到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會不會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話,還是很有可能去喝酒的。” “人感情受挫的時候,總是會做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情,也實屬正常。” 季鳴銳看了一眼時間、 “六點喝酒?這個點未免也太早了。” 一般酒吧開場時間都在晚上八點左右,六點過去基本沒什麽人。 蘇曉蘭:“這個點人少。” 薑宇也說:“是啊,再晚點人就多了,不是池助理的作風。” 季鳴銳:“……”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他兄弟,一個情感受挫跑去買醉也要挑人少點的重度潔癖。 不過話雖然這麽說,該查的還是得查。 季鳴銳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兒,拿起車鑰匙起身出門:“我跟過去看看。” - 即使是傍晚,酒吧裏燈光依然昏暗。 從外麵推開門進來之後,仿佛一腳踏進了黑夜。 池青挑了一個角落坐下,周圍人來來去去,調酒師和服務員在前台聊著天:“倉庫裏那箱飲料擺著幹什麽?” “啊,那個啊過期了,老板讓我們拿到後門去倒了。” “……” 他在角落裏坐了近半小時後,有服務生端過來一杯藍色的酒:“先生,這是您身後那位先生給您送的酒。” 池青看著那杯酒說:“謝謝。” 酒杯擺在麵前,池青沒碰。 但是他知道,解臨已經來了。 他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後麵還有一個兩人位的方桌,他落座的時候那個方桌是空的。 現在有個人正坐在那裏,兩個人背對著背。 誰也沒有迴頭。 池青把縮在衣袖裏的手伸出來,一隻手搭在冰涼的酒杯上,一隻手不動聲色地往後探,他指尖先是觸到男人的衣袖,然後才緩緩往下移,碰到了男人同樣微涼的指節。 他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期待聽到那個失真的聲音。 於是耳邊紛紛雜雜的聲音在刹那間遠去,隻留下一句—— 【他想殺你。】 解臨簡單把現在的情況說明了一下,同時說出自己的計劃: 【我的左邊口袋裏有一把折疊小刀,等會兒我會假裝對你下手,你拿到刀之後用刀刺向我,前麵不遠就有一個警衛廳,你往那邊跑,這樣我就不方便繼續追你。】 說完之後,池青的手還是沒鬆開。 男人細長的指尖眷戀般地停駐在解臨手指關節上。 解臨也沒躲開。 過了幾秒,池青耳邊失真的聲音再度響起。 【還有最後一件事。】 【我很想你。】第146章 葬禮 酒吧裏人漸漸開始多起來,但是池青卻什麽聲音也聽不見,兩人略有些冰涼的手指貼在一起之後沾染上了對方的溫度,指尖的溫度一點點升溫。 熱火朝天的酒吧裏有些人在跟著音樂輕微晃動身體,有些人靠在一起說著話,也有人開始組局玩遊戲…… 他們還不知道這裏即將發生什麽,直到角落忽然傳來“啪”地一聲! 玻璃酒杯被人掃落在地上。 起初這個碎裂聲還沒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直到幾秒鍾之後—— 光潔的黑色方桌被人掀翻在地,地上玻璃渣四濺,黑色方桌上原先擺著一小支蠟燭,蠟燭擺在透明的褐色容器裏,每桌都有一個,用來增添氣氛,未滅的燭火點燃了剛才撒在地上的酒。 火焰忽地平地而起! 這時才有人把目光投向這裏:“怎麽迴事?” “發生什麽事了……” “那兩個人在打架嗎?” 話音剛落,這次不止一桌被踹翻了,那個角落的桌椅東倒西歪倒了一片。 黑暗中能隱約看見一個男人被另一個戴著帽子看不清麵目的的男人壓在角落牆壁上,兩個人影疊在一起,如果不是剛才的動靜,一時間沒人能想到他們是在打架。 戴帽子的男人手指上戴著一枚細戒指,他先是按著對方的肩然後被對麵的人側身躲過,拉開短暫距離後對方抬起腿往他身上踢,氣氛焦灼,一時間難分勝負。 然後戴戒指的男人手裏忽然多了一件和戒指一樣閃著銀光的東西。 “啊!!!” “那個人手裏有刀!” 季鳴銳趕去酒吧的路上接到蘇曉蘭的電話:“剛剛有人報警,說酒吧有人在打架,其中一方手裏還拿著刀……聽描述感覺……這兩個人我們好像認識。” 季鳴銳:“……?!” 下一秒,他猛踩油門,提了速。 等他抵達酒吧的時候,酒吧內外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外麵聚集了一群從酒吧裏逃竄出來的人,其中也不乏有一部分特意從其他店跑來看熱鬧的,這些人和酒吧門口保持著較為安全的距離,驚慌又好奇地朝裏張望著。 “……” “怎麽迴事啊?” “不知道,聽說砍人了。” “…………”季鳴銳撥開這些人,喊著“我是警察”,拔出身側的配槍衝了進去,“讓讓,都讓讓。” 酒吧內一片狼藉,桌椅東倒西歪。 季鳴銳厲聲喊:“人呢!” 服務生話都說不利索:“往、往往往後門那邊去了——” 後門有鏈接儲酒的倉庫和一條深不見底的河,這條河是華南市出名的水路河,蜿蜒著橫跨半個市,水係分支四處遍布,從後門出去剛好就有一條。外邊天色已經很黑了,河水顯現出黝黑的顏色,看起來顯得河流更加深邃。 河邊兩個黑色的身影,在季鳴銳大喊“有沒有燈,把燈打開”之後,後門門口那盞大射燈“啪”地一下打開了,照亮了河邊的景象——於是他眼睜睜地看著解臨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那把折疊小刀猛地捅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裏。 另一個人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用看臉,光看那常年不見光導致的慘白膚色他就能知道這個人是誰。 而刀刺進的那個部位——似乎是心髒。 池青被刺了一刀之後,在之前的纏鬥中整個人失去平衡,男人身型消瘦,皮膚白得瘮人,他的眼睛被過長的頭發遮擋住,整個人看不清楚神情,他像一隻黑色的鳥,被人自夜空中拽下,向後跌倒墜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隨後他被急流吞沒,連一片衣角都不剩下了。 身後有人掐著嗓子大喊:“殺人了——!” 季鳴銳分身乏術,人命要緊,他顧不上去追解臨,緊急向蘇曉蘭通報解臨的逃竄方位後脫去上衣直接紮進了冰冷的河裏。 冷…… 刺骨的寒冷…… 季鳴銳憋著一口氣在河裏不斷摸索,但是每一次伸出去的手都撲了空。 數不清撲空多少次之後,他也逐漸失去了意識。 季鳴銳再度睜開眼,已經是二十四小時之後。 “季警官,你醒了?”穿著白色護士服的護士彎著腰湊近到他麵前,輕聲細語地詢問,“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要是有不舒服記得跟我說,你下河撈人的時候體力不支,幸虧救援隊來得及時……” 季鳴銳顧不上了解自己是怎麽被救起來的,他猛地從病床上坐起來,按著護士的手追問:“人撈起來了嗎?他現在在哪兒?” 護士不知道他和另一位受難者的關係,被他忽然靠近的舉動嚇了一跳,愣愣地說:“撈起來了……” “人呢?!” “人在……”護士似乎是覺得接下來的話不太好,放低了聲音,“在太平間。” 季鳴銳有如雷擊。 太……太平間? “你是說……” 人這一生能有幾次經曆生離死別的機會。 季鳴銳被沉重的現實猛地錘了一下,他的大腦在遲緩地轉動,根本沒有辦法思考消化,半晌才說出一句:“你是說他……他死了?” “是的,”護士說出自己知道的信息,“折疊刀捅進的地方正好是心髒,河水太深,地勢險峻、亂石叢生,水路流向又多,這條河通向好幾個方向,救援隊足足花費十幾個小時才把人撈上來。而且屍體多處有暗礁撞擊的痕跡,尤其是麵部,撈上來的時候已經被撞得不成樣子了。” 護士又說:“你還算好的,沒有往水域深處遊,不然就是救援隊來了也救不了你。” 聞言,季鳴銳顧不上邊上那瓶沒掛完的水,光腳下床,直接衝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兒,他滿腦子想著:他要找個人問問,他必須得找個人問問,誰能過來告訴他是救援隊弄錯了,其實事實根本就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