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嵐的死,讓這起本來就難以猜測兇手的案子變得更加複雜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和喻揚之間的關係,沒人會覺得這起案子和弘海的案子有什麽區別。  也有其他組刑警對此表達出異議:“就算火災死者是弘海學生的姐姐,也不能說明和弘海的案子有關聯吧?他們怎麽想也沒有什麽必要關係,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你們這都隻是主觀猜測!”  此時已經是深夜。  忙碌一天過後,池青和解臨兩人準備迴去了。  外麵風大,風聲不止。  解臨把身上那件外套蓋在池青肩上,推開門時聽到這麽一句異議,解臨搭在玻璃門上的手頓了頓。  這名刑警他有印象。  當初開圓桌會議,討論能不能讓他迴警局的時候,他第一個不同意。  “查案子不是靠感覺,就算你再怎麽能揣測兇手的心理——”  刑警說到這裏頓了頓,又說,“總之沒有證據,兇手甚至都沒有殺人動機,死者特征也不盡相同,我認為火災案隻是一起意外,不該並案調查。”  邊上的蘇曉蘭感覺話題不太對,扯了扯刑警的衣袖:“很晚了,下班吧,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  解臨迴過頭的時候已經調整好了麵部表情,他的表情和平時無異,池青發現這人除了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不太一樣,平時不管是真的和人打招唿、還是從床底爬出來對兇手露個麵,甚至是踩著油門往上撞的時候都是同樣的表情——他總是笑著,微挑的眉眼略微往下彎。  “誰說沒有證據?”解臨笑著說。  在所有人怔愣的間隙,解臨指了指白牆上那幾張人物關係照片,他分別在王遠、靳鴻博、馬暉以及喻嵐身上點了點:“‘約會’就是這幾名死者共同的特征。”  “——約會?”  “王遠死前,發型是剛剃的;靳鴻博深夜從網吧出來,特意買了一條口香糖,”解臨說,“至於馬暉,他在廁所裏是想把身上那套校服換下來,他裏麵還穿了一套衣服。”  馬暉在廁所被發現的時候,褲子褪到一半,裏麵還穿了一條黑色褲子。  隻是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因為天冷,所以才穿兩層,並沒有特別關注。  “喻嵐就更不用說了,一看就是去赴約的,穿著會受凍的裙子,也帶了補妝用的口紅,這就是他們之間真正的關聯——他們都是被人約出去殺死的。”  隨著解臨輕描淡寫的話語。  幾人眼前浮現出幾段被切割的畫麵,每一名死者都占了其中的一個格子。  下課鈴響,王遠摸了摸新發型,避開其他同學往小樹林裏走。  馬暉留到很晚,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後,獨自去廁所換衣服赴約。  靳鴻博在網吧裏,百無聊賴地打遊戲,時刻注意著屏幕右下角的時間,然後在某一刻,他摘下耳機,起身在前台買了一條口香糖,走了出去。  ……  最後是喻嵐。  女生滿懷期待地,走進電影院附近的大廈裏。  是誰,用什麽樣的手段,把他們全都引了出去?  解臨說話的時候沒有表露出其他情緒,池青也沒有摘下手套去碰他的手,但是直覺告訴他,解臨這會兒應該沒有看上去的那麽“溫和”。  畢竟當初在電影院裏,解臨就是像現在這樣一麵笑眯眯讓邊上的人小心點,心裏卻說了那麽一句帶著點戾氣的話。  所以就算解臨載著他一路開車迴去,車速都和往常一樣。  池青還是覺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池青從來沒安慰過人,半晌,問了一句:“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冰箱裏還有幾塊牛排。”  解臨心情不好歸心情不好,卻不想影響他:“沒事兒,迴去點個外賣就行。”  “畢竟你下廚太麻煩,”解臨說,“用什麽東西之前都要消毒,還得擦一遍。”  池青:“……”  解臨:“等吃上都快成夜宵了。”  最後解臨送他進門,俯身靠近池青,把披在他肩上那件外套拿下去,掛在臂彎裏之後,又順勢低下頭在池青額前吻了一下:“早點睡,晚安。”  池青在家收拾完,洗過澡,在推開臥室門的前一刻,他收迴了手。  解臨沒開燈,坐在漆黑一片的書房裏。  他自己也拿不準那些黑色情緒會在什麽時候翻湧上來,又在什麽時候褪去。  自從恢複顧問一職之後,身邊的質疑聲就沒有斷過。  他習慣了獨自一人同黑暗拉扯。  正當解臨緩緩闔上眼,試圖迴想兇手殺人時帶著一種什麽樣的情緒時,熟悉的敲門聲又將他拉迴現實。  池青敲完門之後,輸入那串熟悉的、和綁架案當天一樣的密碼,開門進了房間:“我進來了。”  也隻有池青對這片不開燈的環境十分適應,並且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他順著過道,走到書房門口,隔著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解臨對望了一會兒。  雖然環境很黑,但他倆還是能捕捉到對方的瞳孔。  半晌,解臨問:“怎麽過來了。”  池青又往前走了幾步。  解臨聞到他身上傳過來的沐浴露味兒。  他聽見池青的聲音說:“我來……再試試。”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個“試”指什麽。  池青在自己那屋都睡不著,換了地方之後更睡不著。  解臨的房間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陌生。  睡不著就容易做些別的事,解臨的手指不知道什麽時候鑽進了他衣服裏,沿著男人清瘦的脊骨緩緩攀爬著。  解臨:“既然我睡不著,你也睡不著……不如幫你治療一會兒。”  池青:“你這是幫我?”  解臨道貌岸然地說:“嗯,幫你,你沒發現你現在都不怎麽僵硬了嗎?”  “……”  “我再往下一點?”  池青很想把被子往上拉,蓋住臉。  解臨手指上那枚指環冰冰涼涼地貼在他後腰上,和男人指腹的溫度截然不同。  解臨也沒有繼續欺負他,過了一會兒,把手抽迴去之後說:“你大晚上跑過來,就隻是跟我試試?”  池青鼻尖抵在被子邊緣男人不抽煙,被子上是洗滌劑混著點他平時慣用的香水味,柔軟的像是被擁抱著似的:“不是,就是看你不太開心,不知道為什麽我也不太開心了。”  解臨微愣。  他很確定他從警局到現在,沒碰池青的手。  池青第一次像是真的有讀心術的樣子,在他愣神的時候又補了一句:“明明沒碰到你手,但就是覺得……你現在不開心。”  解臨很難形容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一個不在意別人心情。  也讀不懂其他情緒的人,因為在意,所以在努力捕捉著他的心情。  解臨看著池青的眼睛,心說再看怕是要被他吸進去了,於是忽然抬了手,把蓋在池青鼻梁處的被子又往上扯,直接蓋住了他的眼睛。  解臨低聲說:“給你個機會,現在就睡,不然你今晚很可能睡不了。”  這迴池青倒是閉著眼,過去差不多半小時就睡著了。  次日,兩人照常去總局辦案,這天天氣不錯,就是出門晚了一會兒,早高峰堵得很,車流好不容易分散開,拐進離光遠中學約莫三公裏近的街道時,池青看到路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等一下,”池青看著後視鏡說,“那是不是蘇警官?”  蘇曉蘭頂著太陽,在路邊查看自己那輛車,蘇曉博抱著英語詞匯手冊蹲在路邊:“姑姑,我上學都快遲到了,車還能不能開了?”  蘇曉蘭:“你打車去吧,這車估計是零件故障,我得打電話讓人把車拖走……”  她話音剛落,聽到一聲車喇叭聲。  轉過頭,身側那輛車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陰鬱的臉:“需要幫忙嗎。”  蘇曉博熟門熟路地上了車。  他的英語詞匯手冊還停留在第一頁。  池青聽得耳朵都快長繭子了:“你能不能換一頁背。”  蘇曉博:“我這頁還沒背完。”  池青很好奇:“你入學的時候檢測過智商嗎?”  蘇曉博:“……”  行駛中,路過一家學校附近的電影院。  電影院店麵不大,重映的經典電影宣傳海報立在門口。  那句‘這輩子一定要帶喜歡的人看一次’觀眾自發的宣傳語被出品方搬用,直接掛在宣傳海報上。  池青瞥了一眼。  蘇曉博在後座嘰嘰喳喳地說自己隻是偏科,不是弱智。  池青:“如果一個人連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出的人跟你說自己偏科,隻是數學略有些薄弱,你怎麽看。”  蘇曉博一噎,繼而說:“你不能這樣打比喻,我會背26個英文字母!”  池青“哦”看一聲:“你這顯而易見的智商,也確實沒有什麽去檢測的必要。”  解臨聽他們吵架聽得樂不可支。  蘇曉博氣勢弱下去,但還是喋喋不休地說:“那我背不進去也是有原因的,我最近很難過,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  解臨挑眉:“你還有女朋友啊,你們學校管那麽嚴,老師不抓?”  蘇曉博:“當然不可能在學校談了,就是……網上打遊戲認識的。”  他說到這裏又說:“你可不能告訴我姑姑啊,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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